大军的第一次冲锋虽然失败了,但桑杰扎布骑兵旅前线的所有火力点也全都暴露了。热察纵队的两个炮兵营抓紧时间调正山炮、野炮的射击方位,一轮更猛烈的炮击开始了。桑嘎团长从前线给桑杰扎布打来电话说:“旅长,这炮弹下雹子似的往下掉,各个炮弹都像长了眼睛似的往下落。那么坚固的地堡都让炮弹给掀起来啦,顶不住啦!旅长,我真的顶不住啦,不行撤吧!”桑杰扎布在电话中听到桑嘎带着哭腔在哀求了,但他还是咬咬牙说:“桑团长,你必须给我守住!咱们骑兵独立旅就看你的啦!”又一会儿,电话听筒中没有了桑嘎声音了,电话中传来令人心惊胆战的“缴枪不杀!”的喊杀声。桑杰扎布撂下电话,神色黯然地说了声:“前线失守了。”然后,他一脸的愤怒,转身抄起一支冲锋枪说:“我上前面去,我不信这些人就是天兵天将!”丹巴副旅长和吴二魁参谋长赶紧抱住他说:“旅座这可不行,要上去是我们上去,你当旅长的得坐镇指挥!”三个人说到最后,决定得赶紧组织村子中的巷战了。丹巴副旅长到朝鲁的二团指挥所亲自督战,桑杰扎布和吴二魁留在指挥部指挥。桑杰扎布又给三团长李景玉打了电话,询问三团防守的情况,李景玉说:“如果第一道、第二道防线都攻破,第三道防线守得再好,也是无济于事的。”桑杰扎布对吴二魁参谋长说,“根据目前的作战形势,咱们得立即向孙兰峰司令求援了。”说完,他口述了一份电文:“孙司令长官钧鉴:自凌晨始,敌四面向我轮番攻击,其炮火之猛烈难以言表。村外所有地堡悉数被毁,所修沟壕、鹿砦尽被炸平。现村外第一道防线已经失守,对手已向二线开始进攻。凭我旅之力实难坚守,望钧台速速来援或请明示。”过了一会儿,孙兰峰兵团司令的回电到了:“饬死守,切勿退却。其意图不在集,而在张口。现张口四围亦现大军,我已电令新安郭景云之三十五军向我靠拢。待郭部驰至,你我之围皆可解除。你旅可坚守四、五日,战局自会改变。”桑杰扎布一屁股坐在行军床上说道:“远水解不了近渴,话好说,可他们能让我们等这四、五日吗?”
热察纵队在攻破桑杰扎布骑兵独立旅的第一道队线后,攻势也缓了下来,原因是怕炮火伤及老百姓。战斗变成一个村口一个村口的争夺战,用迫击炮和轻重机枪对射。这一天,热察纵队除了拿下桑杰扎布骑兵独立旅的第一道防线外,再无进展。
夜深了,从高原吹来晚秋的风让人感觉到了凉意。桑杰扎布的骑兵旅还没有换装,守在工事里瑟瑟发抖。守在村子西出口的是骑兵独立旅二团三营一连,连长就是那个曾经驻守三道沟大桥的色旺排长。鬼子失败后,他从狱里出来,参加了汪司令的赤北县支队,然后随着桑杰扎布当了一个连长。自从赤北县支队哗变到现在,色旺有两、三年的时间没回家看看他的小媳妇了,所以是一肚子的怨气,一嘴的牢骚话。桑杰扎布要求连、排长要守在工事里,色旺守到大半夜就打着呵欠说:“对面的也是人,也得睡觉不是?旅长这时候早寻快活去啦,我去眯一觉还不行?”于是便找了一户人家睡觉去了。临去时他告诉副连长,“没啥事儿别叫我!”这些人都知道色旺是桑杰扎布的亲戚,没人敢惹。色旺连长刚离开,工事里的不少人也侧歪着身子眯着去了。
热察纵队这边却是越到夜晚越来了精神,进攻村西出口的五团组织了一个尖刀连,是从全团里挑选的班、排长,由一名副团长亲自任连长。尖刀连出发前,团长对战友们说:“敌人是一只恶狼恶虎,你们就是一把锋利的尖刀。从敌人的胸膛捅进去,把敌人开膛破肚!”
鸡叫后,尖刀连出发了,据说这时是人最困乏的时候。全连战士在副团长的带领下向前匍匐着前进,每个人连个大气都不敢出。终于摸到敌人工事前了,哨兵喊了一句:“摸上来啦!”随后机枪响了起来。尖刀连的战士们跃起身子,跳入工事中,怀中的冲锋枪喷射着火焰。尖刀连很快便占领了集村西出口的阵地,五团随后跟了上来。尖刀连继续向村里冲进去,真是一柄锋利的尖刀,将集村内的桑杰扎布骑兵独立旅的防御豁开两半儿。战场的形势立刻发生了根本变化,桑杰扎布的第二道防线被突破了。但桑杰扎布的骑兵独立旅除按村子的出口设防外,还在村子里的道路口设了防,战斗依然非常激烈。双方一个道口一个道口甚至一家一户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争夺着。这一天,集村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像爆豆子似的响着。
太阳渐渐地向西方的地平线下隐去,战火硝烟和着晚霞将集村装扮得十分悲壮。枪声已不再那么密集,而更多的枪声和爆炸声来自老爷庙和那几个深宅大院,桑杰扎布的一部分铁杆部属还在顽抗着。一阵激烈的枪声过后,三团长李景玉带着一个骑兵营自顾自地从村子的东出口杀了出去,立刻有一大群战士尾追出去。
桑杰扎布站在老爷庙院子当中,庙院砖墙都掏了枪眼,他的警卫排在向外射击着。这时,又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丹巴副旅长在附近的院子里阵亡了,二团团长朝鲁负了重伤。桑杰扎布一脸的悲怆,他脱掉上衣,光着膀子提着一挺轻机枪满院跑着。参谋长吴二魁叫住了他,强把他拽到庙里的神像下问他:“旅座,你看这仗咱们还能打出个什么结果?”桑杰扎布说:“跟他们拼了,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吴二魁说:“我说你这不值,孙长官他对不住咱们,他根本就不想救援咱们。”桑杰扎布说:“不是吧,他是现调兵不赶趟儿了。”吴二魁说:“别管咋着,你在这拼命不值。”桑杰扎布低头耷拉脑地问:“那你说该咋办?”吴二魁说:“现在天就要黑了,再过一会儿我叫警卫排找几个人从庙院的后门护着你跑吧。跑回赤岭找特派员去,告孙长官个见死不救!”桑杰扎布说:“要跑咱俩一块儿跑。”吴二魁说:“那不行,要是咱俩一起跑,这里没人组织掩护,咱俩一个也跑不了。你救过我两次命,我们是过命的朋友,什么也别说了。”桑杰扎布说:“我走了,那你咋办?”吴二魁说:“我再说,活人咋也不能让尿憋死。”桑杰扎布不吱声了。吴二魁叫人从牺牲的战士身上扒下几身军装给桑杰扎布和几名护送的卫兵换上,又对桑杰扎布说:“出了村子一直往北跑,进了山就没事儿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吴二魁下令警卫排在老爷庙的正面猛烈开火,就听外面在喊:“敌人要突围,赶快用机枪封住!”一时轻重机枪向刮风似的扫了过来。吴二魁叫警卫排对射着,然后打开庙后门,让两名卫兵牵着马先出去,看看没有人,桑杰扎布才牵着黑豹,领着黄虎走出去,后面还有两名卫兵也牵马紧跟着。听听没什么动静,这才都骑上马,打马往村子北面跑去。快出村子时,前面传来问话:“什么人!”前面马上的卫兵按提前准备好的话说了句,“通信班,出去送信!”对面的战士拿马灯晃了一下,也就没再说什么。几个人出了村子,打马一阵拼命狂奔,只觉得耳旁凉风飕飕,坐下的马一会儿冲上山梁,一会儿冲下山坡。再回头,漆黑的夜里只有天上繁星闪闪,不见了集村的灯光,枪声也渐渐听不到了,桑杰扎布这才让马放慢了速度。
天明时分,桑杰扎布等人来到一个大山洼处,见有一家人家,房子旁边是一个用树枝树干围成的围栏,围栏里有几十头牛。牧场的狗首先凶狠地扑了过来,黄虎立刻迎了上去,几个回合后那条牧牛犬败下阵去。这时,牧场的主人推开屋门,老远打着招呼:“嗨,原来是大军呀,快屋里坐。”
说起话来,桑杰扎布才知道这里离张口已经有一百多里地远,算起来从集村跑出来也有五、六十里路了,并且这里已不归张口管而是属于多伦的地界了。主人很热情也很絮叨,很快就端上热奶茶和黄澄澄的小米干饭,一大碗熬倭瓜。桑杰扎布一边吃饭一边听牧场的主人说:“这新来的党好啊,把牲口这么一分,各家各户都挺当回事儿的。我这牛群里是十二户人家的牛,你们来了我这好菜好饭地招待。要是南面的那些人来了,我连口水都不待给他们喝的。”桑杰扎布没说别的,只是又问了问离赤岭有多远怎么走。主人毫不戒备,就说:“赤岭也解放了,这么箭直走也就是二百多里地,绕绕拉拉地也就三百开外了,从这里往东贴着山边走就有道了。”吃完饭,桑杰扎布等人离开这个牧场,按照牧场主人的指点奔上了去赤岭的道路。
且说诺音高娃这两天有好几头拽着,马二先生和王林派出去迎接桑杰扎布的人始终没有消息。侯坤、于军的暗杀团和暴动团几十个人倒是挺积极地跑了回来,诺音高娃要马二先生安排这些人一天二十四小时设暗岗值勤。
李二毛和张深误闯诺音高娃房间的第二天上午,和贸易货栈的掌柜王林签了向赤岭发送五十万斤小麦和从赤岭向丰镇运送三十万斤高粱的合同就回丰镇了。王林派人一直尾随着走出赤岭,眼见得太阳就要落山了才结束跟踪,返回赤岭客栈向王林报告。王林觉得李二毛和张深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就是马记粮店在外面跑营销的商人,于是也就不再花费心思去想这事儿了。李二毛和张深见后边的尾巴甩掉了,快马加鞭连夜赶到赤岭县公安局,将在客栈和货栈侦察到的情况尽数做了汇报。乌恩局长和王二虎大队长仔细听了汇报,又问了一些细节,特别是对他们在隔壁房间见到的女人长相更细细地问了。
赤岭地区剿匪指挥部会议上,杨成龙根据李二毛和张深的描述确定那女人就是诺音高娃。指挥部命令赤岭县公安大队立刻派战士便衣进入客栈和货栈的周围居民区,严密监视敌人的一举一动。
九月二日,赤西、锡林两县公安局的侦察员也都赶到赤岭县公安局,向乌恩局长报告说,史云和于彬均已到达赤岭,都住在兴隆酒楼。乌恩要求两位侦察员继续跟踪。九月三日上午九点,侦察员相继报告,史云、于彬各带一伙人已经进入云岭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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