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嫂待大家坐定,抄起一碗酒说:“各位弟兄,没多说的话。桑副司令过来了,桑副司令不是外人,我没二话说,还是那句话你来就来走就走,来去咱们都是朋友。来吧,咱们先干一个。”她端起酒碗一仰脖就像喝凉水似的“咕咚咕咚”喝了下去,老二好和郭大牙也叫一声“好!”随后把酒干了。桑杰扎布端起酒碗真的是百感交集,要是以往的性子早也是一仰脖酒碗就见了底儿。可是今天这碗酒端起来时心中如同有一块石头堵着。老二好把嘴巴凑在老二嫂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老二嫂说:“喜酒腌臜烟,桑副司令心中要不顺就不干。”桑杰扎布突然举起酒碗说:“不,司令嫂子这酒我干。我不但干一碗,我要一连干三碗。这第一碗我喝了司令嫂子这碗酒,今后决无二心,司令咋说我咋干!这第二碗酒我桑杰扎布来这里不求啥名啥分,老二好大哥和郭大哥你们说咋干,我决无二话!这第三碗酒,我桑杰扎布有杀妻灭子之痛,我与那些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要坚决跟他们干到底!”说完一仰脖就把一碗酒倒入口中,接着又连着干了两碗。众人也都一声叫“好!”。老二嫂又端起一碗酒说:“桑副司令爽快,咱们是明人不说暗话。我是司令,老二好、郭大牙是副司令,你来了也不能顶了他们俩,你也是副司令,就是管咱们绺子的总催(江湖话:进攻总指挥)副司令吧!”众人又是一声“好!”端起碗来将酒喝下。
老二嫂又说:“要我说呀,他不是哪家人真的就不进哪家门,想当年咱们在大军那功夫,周文国那王八犊子把咱们欺负毁了。咱们炸出来那会儿桑兄弟虽然没跟咱们一堆儿出来,可还是这桑兄弟把那周文国给收拾的不是?那帮人就是咱们共同的仇人,桑副司令的仇我们大家报!咱们再干一个!”又是一碗酒下肚。老二好端着酒碗趔趄到桑杰扎布跟前,舌根有点儿发硬地说:“桑兄弟你甭忌恨我,我打你那一枪把子也是为,为你好。”老二嫂在一边说:“一家人别扯两家话,你那回对桑兄弟是下手狠了点儿,多余的话就甭说啦!”桑杰扎布端着酒碗连说:“那是,那是。”
这时,七爷又来事了,领着他带来的那三个人端起酒碗,离开酒桌,面对老二嫂等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说:“司令、副司令,小的们原在林子中崔三爷手下混口饭,当个马拉子(江湖话:身边卫士)。哪想到三爷的队伍花打了(江湖话:被打散了),便投奔过来插边儿(江湖话:入伙),还望各位老大给口饭吃收留我们几个。”桑杰扎布也站起身,将与崔三爷等人的人情关系以及七爷等人的来历又都做了介绍。老二好把脑袋歪向老二嫂说:“听,听说话还,还真是棵上来的(江湖话:正经胡子中来的),我看就,就收下吧。”老二嫂说:“那好吧,你们四人就编成一个小队,让七爷当队长,单住一个地窨子。咱们绺子又添人进口是好事儿,都再来,来一碗!”七爷等四个人忙叩头谢恩,爬起来端起酒碗。众人“噢”地一声,连声喊着“干!干!”
桑杰扎布又当上了土匪“老二嫂”绺子的副司令,老二嫂叮嘱他,“桑副司令你可得把咱们这帮人给我好好训一训,一个个的拖着腚懒,死吃死凿的,这往后遇着个事儿啥的还受得了?”桑杰扎布说:“司令要是信得过我,那我就给你好好训一训,不过兵力调配也得我给你去做。”老二嫂说:“那还有啥信不过的?我就把军事都交给你,你就干吧!”又立即把老二好和郭大牙招呼过来说:“你们俩那两泡尿我知道,这用兵打仗的事儿就都让桑副司令操持着得啦。”老二好和郭大牙马上迎合着说:“桑副司令要说用兵打仗那是眼珠子扎刺没个挑,让他去操办我们没说的。”老二嫂背地里又对老二好和郭大牙说:“姓桑这小子脑后可有反骨,他反了多少家啦?你们俩别的啥也甭干,把他给我看住就行了。让他可劲儿训去,只要别再反了咱们就行了。”老二好和郭大牙点头称是。
桑杰扎布把这帮土匪编成五个小队,给七爷的小队又增加了几个人。天天训练土匪们瞄准打枪,又把一些倒在地上的死柳树抬在一起做成障碍物,从上面蹿来跳去。他心里话:“没几个顶硬的人,别说找大军报仇,就是一、两个区小队打来也招应不了。”桑杰扎布又拽上老二好和郭大牙在营地周围转了转,把火力点重新做了安排。老二嫂等土匪从赤北县支队炸出来的时候,还带出了一挺重机枪和三挺轻机枪。现在那挺重机枪就在地窨子外面扔着,锈得已经不能再用了。三挺轻机枪中有一挺撞针断了,只有两挺能用。桑杰扎布把其中一挺机枪调给了七爷的小队,他觉得这几个人的军事素质还要好于老二嫂原来的人。训了一些时日,桑杰扎布还给老二嫂来了一场小演习。
一天半夜时分,正是人们酣睡之时,突然几声枪响,就听有人大喊:“大军来啦,大军来啦!”黑暗中人影绰约,来回跑动着,枪械碰撞着。老二好和郭大牙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问:“咋的啦,哪儿打枪?”黑暗中,老二嫂和桑杰扎布看了着表,在各小队中,七爷的小队最快,只用了十五分钟就进入了阵地,最慢的也二十分钟就进入阵地了。美得老二嫂拍了桑杰扎布的屁股一把说:“你这驴长马长老将少将的真没白当!这要搁早先没两个时辰站个条子(江湖话:列队)都到不了人。”桑杰扎布秣马厉兵决心要螳臂挡车报杀妻灭子之仇,将土匪们训练得还真见了成效,博得老二嫂的称赞。
杨成龙的热察骑兵独立师根据上级的命令,也在运筹帷幄着。上级命令热察骑兵独立师务于三十七年九月完成赤岭地区的剿匪任务,而后做好休整,准备进入全国之作战序列。在剿匪中,杨成龙的作战思想是将那些政治土匪放在第一位,那些小股的以抢掠财物为主的土匪,应以县大队、区小队为主。在对王林和刁二先生的参谋长的审讯中得知,刁二先生、敖音达赖、金辉三个匪股都各带有一部电台和一个谍报组。这个谍报组在正常情况下只许和诺音高娃联系,在特殊情况下则可以和最上面直接联络。这就是说,对赤岭地区威胁最大的仍是这几股政治土匪。杨成龙首先命令骑兵三团赶往赤岭西北地区配合热察纵队围歼逃往多伦地区的金辉匪帮,热察纵队已经堵住了金辉匪股继续西逃和北窜的道路,军区要求骑兵独立师从锡林方向对金辉匪帮展开攻击。杨成龙安排师参谋长龙平跟随三团行动,命令宝音团长率骑兵一团进入赤西地区对敖音达赖匪股进行围剿,师政委李山跟随一团行动。一团和三团各带一部电台,随时和师部取得联系。杨成龙率二团留守大营,一则机动支援,二则以防不测。
龙平参谋长带三团到达锡林后便一直向西插进,在多伦附近一个名叫西干沟的地方与金辉匪股遭遇。原来,金辉匪股在阴谋策动黑龙会失败后,又知诺音高娃谍报队已覆灭,便惊慌失措起来。再加上锡林县公安大队追得很紧,金辉忙令谍报组启动与最上面联络的密码,极言此地区形势恶劣已无法生存。最上面电令要其往察哈尔方向靠拢。谁知金辉匪徒刚到半路,就让热察纵队堵住,打了一仗,金辉匪股损失过半。金辉见这条道走不通,又领着残兵败将踅回头再往赤北跑,热察纵队派一个团在后面紧紧追赶。
这西干沟东面是山,西面是一道干河谷。金辉匪股跑到这里已是人困马乏,喊饿的,叫困的,一迭声地喊叫起来。金辉看了看地势,吩咐手下人说,“派个小队上山顶站岗,立即埋锅造饭,吃完饭一鼓气翻过这座山再往东就进了赤北了,大军想追咱们也追不上啦。”金辉匪股个个低头耷拉脑地坐在河沟里正等待开饭,山上岗哨报警的枪声便响了。
金辉喊了一声:“不好!这咋那边也上来大军啦!快上山,上到山顶的一人赏三块银大洋!”匪兵们也顾不得吃饭了,抄起枪就往山上爬。这时,龙平参谋长已带着三团冲到了山顶,消灭了金辉的岗哨,对还在山坡上向山顶上攀爬的敌人开了火。大军居高临下,一通扫射和手榴弹爆炸,打得金辉匪徒连滚带爬地从山坡上退了下去。在金辉匪股后边,热察纵队也追了上来。两面一夹击,金辉腹背受敌,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金辉看大势已去,自知罪孽深重,拔枪自杀。
敖音达赖带领着他的人马从赤岭出来后又跑到赤西县二区巴里庄子一带的山沟大川里活动。他先是靠着把兄弟的关系策反了巴里庄子红枪会的会长史云,并派人护送到赤岭去参加诺音高娃组织的会议。敖音达赖原本想这次行动要是成功了,赤岭地区乱起来,九十三军来一个回马枪,他在赤岭可是大功一件。然而噩耗传来,不仅史云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就连音高娃连和她的谍报队也全给端了。
敖音达赖本能地感到大事不妙,让谍报组给最上面发电报请示如何行动。最上面回电就是六个字:“就地坚持游击”,然后派飞机往巴里庄子后山洼投送了一次给养,美制汤姆逊冲锋枪、轻机枪、手榴弹,饼干、罐头,服装、毛毯,一应物品丢了一山坡。这其中还有一个锦盒,锦盒中有对敖音达赖的委任状,任命其为司令。他欣喜若狂,马上派人上姚家杖子村把大辣椒接过来做了随军夫人。大辣椒自打敖音达赖上次来姚家杖子,算是贴上了。因为伙同敖音达赖杀了孙洪和他儿子孙国玉,舒平区长带着区小队回来把洪喜枪崩了。对大辣椒只是教训了一通,还算给她留一条活命。
敖音达赖匪股在赤西山区窜来窜去,前面有十几个人做探马,见哪个村子没有大军和县大队就闯进去,连吃带喝带抢夺,闹得鸡飞狗跳,民不聊生。这敖音达赖处事又极其奸诈,还派些人化装成老百姓四处打探消息。
这天,李山政委带着宝音的一团从巴里庄子过来,一个挑着货郎担子的河北口音的人跟宝音的侦察连碰了个对面。侦察连问货郎从哪儿这来,货郎说从姚家杖子那边过来。侦察连又问碰见土匪了没有?货郎说,听说是有,但不知是匪还是兵,昨天黑夜住的姚家杖子。侦察连立刻派人将情况报告给李山和宝音团长,两个人一商量,命令侦察连迅速跟进摸清敌情,大部队则加快行进的速度去包围姚家杖子的匪帮。当侦察连进入离姚家杖子还有四、五里路远一个叫元宝洼的地方时,突然遭到从两边山包上的猛烈射击。这里的山势虽不险峻,但敌人毕竟居高临下,况且敖音达赖匪股新补充了轻机枪和汤姆逊冲锋枪,所以侦察连出现了伤亡。侦察连长方知上了那个假货郎的当,见骑兵目标大,赶紧叫战士们下马疏散隐蔽向敌人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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