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仙

    
    就在两年前，原灵台宗掌门丁言文终于正式宣布了退位，张石的师尊黄心远也如愿以偿地接过了掌门之位，而张石作为黄心远的大弟子也应势被擢升为了朝晨殿殿主。徒接师位，而且还是三殿殿主这样重要的位置，难免会引起非议，不过张石这些年功劳卓著，加上寇蒙一派被清洗，所以灵台宗内并没掀起太大的浪花。
    冯云带着两个孩子跟随丰延礼来到了朝晨殿，即便他们行事已足够低调，但也还是引来了不少目光，对此冯云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只盼自己的名声不会给小银票和小洛儿带来太多麻烦。想着，他忍不住瞥了眼两个孩子，不过两人正好奇地四处打量，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这边冯云和丰延礼刚坐下喝了一口待客的香茗，那边负责通报的执事就已回来了，不过随之而来的人却是让冯云眼皮一跳。
    见到来人，丰延礼忍不住给冯云投去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即拱手施礼道：“慕容长老。”
    修行多年的慕容玥身上那股贵气已经收敛了许多，但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质却是仍旧无改，配上如今穿在身上的长老袍服，怕是没几个弟子敢在其面前放肆。
    “哈……慕容道友。”冯云被慕容玥的眼神看得额间冒汗，不得不撑起一个笑容，强自招呼道。
    听得冯云的称呼，慕容玥才缓缓将目光移向了冯云的双眼：“还以为你在白仙岛享福呢，不知是哪阵风把玉狐仙子的夫婿刮来我灵台宗了。”
    慕容玥的语气就如其面色一般平淡，但其中的寒意却是吹的在场众人双腿直颤。不过比起这些，丰延礼和那一旁执事更加惊讶的则是“玉狐仙子的夫婿”这几个字眼！若是前些年，“仙子”之称自然只是美称，但自从大半年前南宫佼儿狐啸劫云、剑破仙门之后，这“仙子”之称却是多了一份含义。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白仙岛上劫云浩荡，离域众门派哪会看不出迹象，于是之后南宫佼儿渡劫成仙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作为早前与南宫家族有所合作的坤、震二域门派之一，灵台宗自然也遣人前去祝贺，而冯云的身份也是当时南宫家族故意透露出去的。
    南宫家族之所以这样做，主要还是告诉其他人，冯云的背后有南宫家族支持，不管他有无修为，动他便是动南宫家族！
    冯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面对慕容玥会如此心虚，甚至不敢直视慕容玥的双眼，只能打个哈哈说起了来意：“咳咳，其实我来是带这两个孩子来拜师的，在我看来这天下间没有人比张师兄更合适了，所以……来来，快叫慕容师叔。”
    或许是慕容玥的气势太过逼人，小银票和小洛儿此刻站得笔直，就连一直到处乱扫的双眼也变得老实下来，听得冯云的话才连忙朝慕容玥见礼道：“慕容师叔！”
    慕容玥的注意都在他处，直到冯云开口她才发觉还有两个孩子在场，这才收敛起脸色点了点头，随即向一旁执事吩咐道：“带他们先去换身衣服吧。”
    “是。”
    “去吧，要听话知道吗？”
    “嗯。”
    “那什么，我也有事要处理，咱们晚些在聚。”眼见执事带着两个孩子走了，丰延礼也不想在这里继续沐浴风雪，于是找了个借口将冯云抛弃。
    冯云正笑苦地看着丰延礼疾步离开，紧接着就听慕容玥冷声说道：“跟我来。”
    不敢拒绝，冯云只好默默跟在慕容玥背后。比起当年，慕容玥的身材又成长了不少， 也出落得越发动人，不过雪莲之美并不只是目见之美，还有其凌霜傲雪之意。
    晃神片刻，两人就已来到了地方，看到侍立一旁的伴月，冯云就明白这里恐怕不是张师兄的所在，一时间不由得苦笑更盛。似是看出了冯云的心思，慕容玥不咸不淡地回道：“你来的不巧，张师兄昨日就有事外出了，或许还要过两日才会回来。”
    听得这话，冯云不禁眉毛一挑：“出了要事？”张石乃是朝晨殿殿主，什么事需得他亲自出马？
    “你还记得钱超、郑雪峰那些人吧？”
    冯云一边谢过了斟茶的伴月，一边点头应道：“当初出征艮域的那群散修？”当年出征的可不只是坤、震二域的几家大派，一些实力不俗的小门派和散修也抱团组成了军力，在征战的过程中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而慕容玥提到的便是其中散修里领头的两人。
    “战事结束后，本以为那群散修会自行散去，结果前段时间有探子传回消息说，散修之中似乎有人想要成立什么盟会，而那钱超、郑雪峰二人也在这其中。张师兄此次外出就是想见一见在这两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罢慕容玥所说，冯云也不禁思索起来。各大门派都是有势力范围的，若散修们成立的盟会触及到了这一范围，门派为了维护自家利益自然会出手扼制，不过前些年大家还在并肩战斗，这么快就翻脸多少有些不好看，只希望事情不会朝坏的方向发展吧。
    “风雨初晴，只盼别又起阴风吧。”冯云不由得叹息道。
    “这些还是等张师兄回来在谈吧。先告诉我你又是怎么回事？”早前她就听到了传闻，说冯云修炼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失了修为，因为一直没有具体消息，所以她还抱着可能是谣传的心思，没想到今日一见居然是真的。
    直至此刻，冯云才忽地恍然慕容玥身上那股似有似无的怒气从何而来，原来竟是因为自己。
    他心中微暖，但脸上却是笑容不变，随即淡淡回道：“就和你听到的差不多吧，出了岔子，丢了修为。不过现在我也一样能吃能喝不是？小命还在就行。”
    听到这话，一旁捧着茶壶的伴月不禁手上一抖，差点将内里茶水洒了出来。然而慕容玥和冯云都没在意此事。慕容玥紧紧盯着冯云，隔了半晌才沉声说道：“早前听闻你比那南宫佼儿的境界还高出一线，结果你走火入魔没了修为，那个南宫佼儿反而一举破境成仙……她心境真好啊。”
    慕容玥的目光就像两把利剑，刺得冯云不敢迎视。
    “……渡劫之前她一直在闭关，不知道我的事。”冯云低头喝茶，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慢慢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慕容玥怒哼一声说道：“伴月，把着凡人给我丢出去！”
    闻言，伴月愣了片瞬才反应过来：“……真的丢？”
    “丢出山去！”
    “遵命！”见慕容玥动了真怒，伴月哪里还敢多说什么，朝着冯云低语了句“恕罪”便准备动手。
    见状，冯云赶紧抬手急道：“慢！慢！有话好好说嘛！”
    “本长老与你好好说，结果你将我当傻子，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伴月！”慕容玥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中此刻满是怒火，任谁看了都不禁噤声。
    “说！我说！别动手！”
    无奈，形势比人强，冯云只得老实就范，于是不得不将当初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至于棋老的事那自然是省略了。
    听得冯云并不是简单的走火入魔导致的散功，而是更为彻底的自断道基，一时间慕容玥只觉心中空落落的。
    “佼儿以命救我，我以道基换她性命，说起来是我赚了不是吗？”冯云笑着说道。
    他说的轻松，一旁的伴月却是已经听出了眼泪，虽然她是忠实地站在她家小姐这边的，但即便如此也忍不住为冯云与南宫佼儿二人的经历心生感慨。
    慕容玥沉默了，她心中有过无数的猜测，甚至以最为险恶的心思揣度过南宫家族与南宫佼儿，没想到真相却是这样……她轻咬着下唇，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抹落寞，她以命换他，他以道基救她，这样的两人中间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的位置了。
    也许是不愿在提起另一个女人，慕容玥饮了口茶后转换了话题：“那你的修为还能恢复吗？”自斩道基可不是一般的伤势，但想到冯云的那位师父，她又不禁抱了一丝希望。
    “不知道。”
    冯云的回答让慕容玥不知该喜该笑。
    “有办法？”慕容玥猜测道。
    冯云苦笑道：“还没找到。”
    “……”闻言，慕容玥有种被消遣了的感觉。
    见视线再度转冷，冯云立刻苦笑着解释道：“这次真不是骗你。我是有些线索，但能不能走出一条路来，之后又能不能恢复修为我就不好说了。”
    闻得这话，慕容玥张口欲言，但嗫嚅了片刻又转口道：“……有需要就告诉我一声。”话音有些低沉，似乎少了她往日那份自信与骄傲。
    “那是自然！”冯云想也不想便立刻回道，“你可是我的朋友里最有可能第一个坐上掌门之位的人。你是不知道，莫律、尚钧那些人也就修炼厉害，真要执掌宗门行事，怕连你一只手都比不过，我都怀疑他们以后……”
    听着冯云的话，慕容玥愣了片刻才心情复杂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