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影

    
    仪式已经停止了。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一切的终结——
    无尽的光幕从大地连接到了天际，把这个濒临破碎的城市彻底包裹在了其中。
    被划开的虚空散发着扭曲的力量。
    在那宛若呼吸一般的吐纳中，一块块破碎的虚空裂片在这片区域更增添了无数道伤痕。
    无数炎柱从下方层叠的异位面空间涌出。
    在跃动的火焰中，这里已经彻底化作红莲的地狱。
    靛青色的火焰蔓延着。
    拉长的火线在废墟上纵横交错着，然后，像是王座一般隆起。
    是的。
    苍焰化成的王座。
    古怪而又扭曲的黑影终于彻底实体化。
    那是一个小山般巨大的恶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幽邃的黑暗气息。
    “我回来了！”
    像是宣告，又像是预言。
    “死亡！恐惧！破坏！”
    它舞动着鳌足一般的双臂放肆笑着。
    每一次的挥舞都带起无数的碎石。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天地间不断的回响着。
    “让这世界，在墨丘利·塞缪拉的身影中再一次战栗！”
    庞大的身躯投下了巨大的阴影，无数光点就像是众星拱月一般把它围在了当中。
    漫天光辉肆意飘荡着，每一个，都带着恐怖的破灭气息。
    它狂笑着转身握住了那王座的扶手，宛若魔神一般坐了上去。
    宛若神祇的力量就像是潮水一般四散开来。
    在那不断高涨的恐怖压力下，这座城市彻底沦为了破碎的废墟。
    ……
    幽暗之神——墨丘利·塞缪拉。
    这是它的自称。
    的确，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在维尔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与之匹敌。
    即便是曾经那个“伪神”，也完全达不到这个家伙带来的威慑力。
    在愈发炽烈的死亡红莲中，墨丘利的庞大和维尔的渺小相互对立着。
    不过，这种身躯产生的剧烈视觉差，却给人一种像是高山与小树之间的感觉。
    “你的复仇已经毫无意义，教会的覆灭已经为此画上永恒的句点。”
    端坐在苍焰王座上，墨丘利俯视着下方的维尔。
    嗯……
    维尔身边的伊芙被他直接忽略掉了。
    在它的眼里，这个森精灵的存在就像是爬虫一般渺小。
    “失去了焦点的灵魂啊，来吧，把握住这一次的机会！一如你曾坠入深渊的那一刻，我，将赋予你新的命运！”
    奇特的力量在它的言语中向下渗透，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猩红的大地之中。
    当那力量消失的时候，脚下的地面似乎也出现了某种细微的变化。
    “你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让我猜猜……”
    “或许是那无聊的、所谓的《创世法则》对吧？”
    居高临下，魔神一般的墨丘利直视着下方。
    那锐利的视线，似乎穿过了空间的阻隔，直接映入了维尔的眼眸中。
    “《创世法则》禁止了神灵级生物以本体降临的方式来到主位面。这是创世神定下的规则，也是法则的力量，除了造物之神外，没有任何生灵可以违抗这种力量。不过……”
    它咧着嘴讥讽的笑着。
    笑声，就像是生锈的钢锯在相互摩擦。
    “这么久下来，如果那个法则真的会生效的话，我又怎么可能还好好坐着呢？看吧，这媲美神灵的力量！”
    一个米粒大小的光点从它的指尖落下。
    当它触碰到地面的时候，一个不知道通向何方的空洞无声的显现了。
    那片空间……
    居然直接被碾碎了！
    “我可以给你机会让你猜一猜，我这模样，究竟，算不算是违背了法则力量呢？”
    “放弃无畏的抵抗吧……你的等待将毫无意义！”
    “遗忘之地·古里耶夫，虽然处于主位面，可是这里，却是被诸神放逐的地方。我的死狱之城啊，恰好就建立在这片荒芜的死亡之地上！”
    “你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来吧，臣服于我！”
    ……
    言语永远是最神奇的东西。
    它既可以是游说时的谏言，也可以是诛心时的刀锋。
    墨丘利音调猛然一变，一种无言的威压感迅速作用在了维尔的身上。
    在这一霎那，维尔忽然有了一种站立不稳的错觉。
    是的。
    那种负重感，就像是一座巨山猛然压下。
    冰冷很莫名的袭了上来。
    在本能的驱动下，维尔闭上了眼睛。
    这是畏惧。
    不管表面上保持有多镇定，内心的情绪还是不自觉的流露了出来。
    把手放在脸上，维尔却惊讶的发现——冷汗早已布满自己的脸颊。
    正如墨丘利所说的，一切都已经被它看穿了。
    即便是有着【黑暗之心】和博德托付的【眼】的力量，在面对这样的敌人时，维尔依旧无法压下心中的战栗。
    可怕的敌人……
    虽然没有动手（维尔是这样的感觉的），可是，仅仅只是威压，就已经远超过那头黑龙。
    神？
    或许吧。
    况且——
    虽然维尔很清楚那家伙的目的就是自己身上那两个部件，可是为什么，有着如此强大力量的家伙，却能无视法则的限定，堂而皇之的使用着媲美神灵的力量？
    维尔茫然了。
    ……
    随着维尔内心的动摇，他脚下的地面忽然由猩红转变成了深黑。
    往昔的经历从维尔的眼前像是画卷一般铺开。
    当画面流转的时候，一缕缕无形的力量也从维尔的身体里迅速流逝，悄然向着大地深处浸染。
    维尔感到了一阵恍惚。
    像是置身在冰山之中，那种彻骨的寒冷愈发明显。
    就在维尔颤抖着身躯，精神即将在无言中被绞杀的时候——
    一个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
    冰冷的气息开始扩散。
    在强行镇定的力量中，焦点也回到了维尔的双瞳之中。
    “咳咳咳……谢了伊芙。差一点……我就中招了。”
    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维尔抹掉了嘴角的血痕。
    生命流逝似乎止住了。
    一抹墨色在维尔苍白的左眼中浮现。
    在深黑的浸染下，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疯狂叫嚣着。
    杀意猛然高涨，在维尔的双瞳中，那不断延伸的深黑就像是入水的墨渍一般迅速散开。
    黑炎在他的身侧摇曳着。
    就像，随风舞动的衣角。
    翠色的光辉充盈着剑刃，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显得愈发耀眼了。
    那不断显现的光芒，就像现在明显的怒意和那从来都没有熄灭过的斗志。
    当这种气息膨胀到顶峰的时候，维尔把长剑对准了前方的庞然大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