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书生剑好凶

    
    常平不是棋圣，棋艺一窍不通，自然是不识得所谓的珍珑棋局，他之所以一眼看出两位老者所下为珍珑棋局，完全是因为敕天镜。
    敕天镜镜面浮现出文字。
    “珍珑棋局，破而后立！”
    棋局大开大合，花五聚六，或反扑或收气……
    常平能够想到的当属金庸《天龙八部》里逍遥派的逍遥子所创的珍珑棋局。
    “奥义：人生如局，人如棋，得失随缘，心无增减。”
    观棋，不语。
    敕天镜如一台摄录机，将两位仙人对弈的珍珑棋局记录。
    常平因和敕天镜相通，瞬间了然奥义，便也是对眼下这盘珍珑棋局突然懂了。
    有人为情，有人为利，有人为权，都困于自己的局中，不可自拔，逃不出棋局。
    段誉为情，慕容复为复国，都有自己的魔障，而如虚竹，舍子救人，反而海阔天空，最终得到逍遥子内功传承。
    不懂得舍弃，贪恋权色，便只能被动成为一颗上苍棋子。
    上苍给予人生老病死，贪嗔痴，种种人性劣根，只是一种考验。
    并非让人绝情，绝性，而是明白棋局变化，人生无常。
    能够意识到自身是一颗棋子，那么，才能更好的掌控人生这个局。
    两位仙人对弈，根本没理会多了两个人的身影。
    观棋不语真君子，常平也不说话。
    只是认真看着仙人对弈，因为敕天镜的奥义灌顶，他瞬间成为了大国手。
    本来看到的虚空棋盘黑白落子，完全就和看天书一般，但此刻，却是领悟了两位仙人的其中布局。
    一黑一白，代表的，广义上是两军对垒。
    两军厮杀，一守一攻，一攻一守。
    贪功冒进，反而陷入对方设下的圈套。
    你来我往之间，阴谋诡计不断。
    虚虚实实，正如棋局之变化。
    有时起，有时落，亦如人生起伏。
    “文术：耳聪目明。”
    自动激发文术之后，常平看眼前仙人对弈之局愈发清晰。
    目前，两个仙人间的对弈正处于白热化，谁置棋子，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
    前进还是峰藏，取舍之间，输赢颠覆。
    “尔观摩许久，可给意见？”
    忽然，其中一位白袍仙人转首看向常平。
    常平躬身恭敬道：“不敢。”
    “你呢？”仙人转而看第二梦。
    第二梦摇头：“不懂。”
    “一个不敢，一个不懂，有趣。”
    另一位黑袍仙人抚须一笑。
    白袍仙人一脸肃色道：“你不是想要出去？线索就在这棋局中，你执一子，兴许就能离开？”
    常平眉峰一展，出去的路就在这虚空棋盘中？
    这应该是一道选择题。
    以他现在洞悉棋局奥义的水平，也算能看懂仙人棋局目前的形势，不过，这只是表面的一环。
    就如人在梦中，看似合理，实则离了个大谱。
    关于仙人的手段，他自信是没有能力揣摩的。
    以现在虚空棋盘上目前黑白子对阵的情况，双方布局都很复杂很完美，一环牵涉一环，落子，退子，牵一发动全身，整个棋局将会发生颠覆性改变。
    有可能是逆转，也可能是送人头。
    经过反复推敲，常平的头大如斗。
    果然是盘错综复杂的棋局，越是深入，越是复杂。
    他在脑海中飞快计算，执子之后，的确如白袍仙人所言，会有出口，可是，出口却有许多。
    一个出口，代表的是一种可能，代表了人生的分岔，当你做出选择，人生的分岔就会出现。
    比如代表生的出口，也可能是死，代表死的出口，也可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即便走出去，还有千万种人生演绎，就如一个个永远不会有交叉的平行线，每一种人生的开启都会演绎出不同的结局。
    这一子……
    还真是沉重啊！
    常平遇到了很大的难题。
    他的选择关乎到命运的改变。
    也可以选择不落子，那么，就永远待在桃花海，身边有美人相伴，只要他想，第二梦可以完全身心都属于自己，忠贞不二。
    选择落子，则有许多分岔出口。
    其中能够看穿的就不下数十种。
    这些都在两位仙人对弈的棋盘中演化而出。
    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如果只是纯属偷懒不去计算，那虚空棋盘也就是虚空棋盘，其他什么都不是。
    最简单的选择，落子之后，只有一个出口，那便是获得地仙传承，从此一路高歌，没有对手，人生高光时刻，直至永恒……
    不，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常平计算过后，明白到了这一子暗含的诸多陷阱，他将所有的可能性全部抛之脑后，所有的侥幸选择也都清零。
    抽丝剥茧，返璞归真!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真实的出口。
    就是它，隐藏在诸子交错纵横却毫不起眼的一个交叉点。
    虽然没有波澜，也左右不了大局，但贵在真实。
    常平意念一动，便是有一颗白子落下。
    白袍仙人抚须，眼中有一股异色。
    黑袍仙人开口：“不为所动，不为棋子。人心本该如此，保持初心，去吧。”
    云雾一散，大树消失，棋盘消失，只有一座天门。
    门匾上书：南天。
    常平恍惚，难道真有所谓的天庭？
    转头一看，第二梦正待在原地看着他微笑挥手。
    一眨眼，第二梦身影急速后退，旋即，化为一道流光，如梦幻泡影。
    没有犹豫，常平踏步跨过了天门。
    ……
    竹林。
    正围着一群人。
    看到熟悉的身影，常平放下心来，确定自己走出了桃花海的副本。
    这里大部分都是之前跨入洞府的一批人，武盟，白玉宫，红莲教，隐世家族弟子都有。
    常平之前一一扫过这批人，发现，其中有些人的身影并没见到，就比如杜罐儿和言冰清，还有熬守一……
    仔细分辨，发现这些人修为都算不上很高，看来应该是滞留者。
    “小常先生……”
    南宫琴音首先看到常平出现，兴奋地迎了上来。
    “你终于进来了？我们都在等你。”
    姬玄，南宫虚，李元汐，许陌鱼，包括橘猫鲁细细，一个没少。
    “过去多久了？”
    常平问。
    “一刻钟左右吧。”
    李元汐好奇的打量常平，“这么说起来，你好像和我们不一样，你有话要说？”
    常平道：“进洞府时，突然遇到了偷袭。”
    “什么？”
    李元汐恨恨不已。
    许陌鱼担心：“师傅，你没事吧？”
    南宫虚笑：“能进来怎么可能有事？”
    姬玄问：“可是知道何人所为？巨鲸帮还不死心？”
    常平摇头：“应该是在离水时那一批。不过，那赵昊出手救了我。”
    南宫琴音道：“赵昊？看来这事多半和武盟有关了。”
    常平点头：“赵昊也是让小生小心武盟的那些人。现在，好像并没看到武盟的弟子。”
    姬玄道：“他们早就进入紫竹林，前面估计还有很多关卡，这传承就是在不断淘汰进入者，直至最后的最强者应该就能获得。”
    “你们进来时可有什么感觉，去过其他地方没有？”
    常平计算过在第二梦存在的那个副本时间，应该不止一刻钟，至少有几个时辰。
    “哦？”南宫琴音若有所思看书生：“小常先生，你这样问，难道是，你还去过别的地方？”
    常平也不隐瞒，将自己进入第二梦副本的事讲出，当然，隐去了第二梦，只说遇到了仙人对弈。
    李元汐翘嘴：“就没遇到美女什么的？十里桃花哦，应该有仙女才对啊。”
    常平心虚道：“那只是一个疑似梦境的小世界，我遇到了一只神龟，神龟将我载到了一座仙山上，正是一棵树下，便见得两位仙人对弈。”
    南宫虚喟叹：“我怎么没遇上这种好事，桃花啊，肯定有美女的。”
    狐疑地瞅着书生。
    原来，不止李元汐不信，怕是姬玄，南宫琴音都不信。
    常平面不改色，一本正经道：“真没有什么女子。”
    南宫琴音皱眉：“那就奇怪了，你进入那个小世界，不可能是无缘无故。”
    常平正色道：“那是自然，仙人让我落一子，就会有出口，我看到了很多种可能，如果我选择了最理所应当的那种可能，比如顺利获得地仙传承，或许结局会有不同。”
    李元汐：“怎么不选妻妾成群？大家都不争风吃醋，多好。”
    常平：“……”
    姬玄：“哎，同人不同命，这好事要是落在我头上该多好？”
    李元汐瞪眼：“小心砸死你。”
    许陌鱼掩嘴笑。
    常平肃色道：“福兮祸所依，人往往会被表面的东西吸引，而忘却了真实背后的险恶，即便我选择哪一种，只要是贪图王权美色，多半，终究会成黄粱一梦，我将困在那里面永世无法逃脱。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没了。”
    话落，书生朝周围看了一眼，尽管还有和他们一样在紫竹林外驻足之人，但其实比起一开始进入地仙洞府的数量，少了很多。
    南宫琴音点头：“你这么一说，想一想倒是有这么回事，无论白玉宫也好，红莲教也好，还是武盟的人，都存在减员的情况，我看到，那些隐世家族也有人好像没有出现。”
    姬玄道：“看来已经有人和常兄一样，不是所有人进入洞府都是一个方向，有的或许另有机缘。”
    常平沉声道：“也可能是陷阱。还是脚踏实地好，不管前方有什么，命运至少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是当然！走，闯阵！”南宫琴音提枪，当先跨入紫竹林中。
    看到常平等人一一进入紫竹林后，其他那些驻足者大多也都跟了上来。
    其实，他们都抱有同样心理，依附强者生存。
    这些滞留者多半修为要低一个层次，而像言冰清，杜罐儿和姜无尘，熬守一等天之骄子则已经早一步进入紫竹林，甚至已经通过后进入了下一关。
    地仙传承，谁能更快一步通过考验，兴许便会得到地仙传承的认可。
    那位地仙既然要留下自己的传承，而且还设置了这么复杂的洞府考验，自然算计到了许多。
    这片竹林并非本身就是紫色，而是因为竹林之中始终萦绕一股紫色的罡气，看上去，就像是紫色的竹子一样。
    这层罡气将紫竹林和外界隔绝开。
    其实进入竹林之后，看到的竹子和普通竹子也没多大区别。
    常平几人都顺利跨入紫竹林，后面那些术道者则是紧跟其后，不过，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有的人无论怎么提步，甚至耗用真气，却根本无法跨入竹林内。
    回头看到此景，常平感到骇然。
    南宫琴音解释：“紫竹林中的罡气便是那位地仙的设置，比如，根骨不佳者，完全靠药物拔苗助长的术道者，便会被排挤。”
    “那些人只能留下来了，可是怎么出去？”许陌鱼不解。
    身边，南宫虚讨好道：“妹妹，这个我知道，只有等到有人获得洞府传承后，便会出现出口的，到时就能出去了。”
    “是么？”许陌鱼表示怀疑。
    “其实，这里很不错，在洞府中修行一日，比得上在外面修行一个月。越是能到前面关卡，修行的速度越快。所以，这也是许多术道者挤破脑袋进入洞府的原因，特别是那些散修。为什么有的人宁愿冒着巨石杀阵的凶险也要往前，就是这个道理。”
    姬玄进一步解释。
    南宫琴音沉声道：“不错，机缘虽然对于每个人都不一样，不过，每个人对机缘的定义和要求也是不一样的，比如一些突破虚神境都很难的术道者而言，便是可以利用进入洞府的机会，好好搏一把，如果能够突破，则至少可以为自己打开新一片的天地。”
    常平释然：“难怪小生看到竟然还有四五十岁的术道者也有不少，不过，多数估计都已经身死道消，这条路，太残酷。”
    其他人没有接话。
    因为，此时，紫竹林正在发生变化，这就是他们眼前的挑战。
    如果走不出这片紫竹林，那么，他们也就只能止步于此，甚至付出生命代价。
    呼！
    竹林摇晃，罡气席卷，一阵飓风出现。
    对于虚神境以下的人来说，这种罡气产生的飓风基本上扛不住。
    有侥幸跨入竹林的一个术道者，却不是虚神境，则是猛地被吹飞出去。
    落在竹林外口吐鲜血，不能动弹，估计骨头散了架，幸运的是，应该保住了一命。
    这也便确定，越是往前，面对的罡风将会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