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落幕安

第三章

    
    【三】
    安年一如往常的慵懒,窗外常青树碧绿亮眼,晨光漫天,朝阳若火。
    她托着下巴盯着热烈绽放的玫红色的月季,漫不经心。
    日复一日的漂亮的花到最后也会衰颓枯糜、烟消云散,所拥有过的全部的记忆、曾经遇到过的人也都会慢慢消失不见。
    她迟早也会离开这里。
    届时,只留各自前程似锦。
    安年收回视线,微微叹了口气。
    此时教室里尽是低低的交谈声,密密麻麻地传进了她耳里。
    “听说成绩很好哎。”
    坐在安年前面的许鱼眼睛一亮,问:“好看吗好看吗。”
    她同桌李晓晓眯起眼,讳莫如深,点了点头,“听说超好看噢。”
    “不要道听途说知道吗。”
    “哎呦你真烦人……”
    安年听着听着就笑出了声。
    一个神秘的转学生啊。
    说来可笑,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于君和,可她也知道不可能,毕竟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么多巧合与缘分。
    走廊响起赵苛经久不换的西式皮鞋的脚步声,纷杂的议论声在一秒之内消失殆尽不复踪影,教室里堪称掉针可听音。
    赵苛的声音照常抑扬顿挫,昂扬积极且饱含着热烈的激情,他侧身露出身后的少年,说道:“同学们,这是我们班新的一员,于君和,大家掌声欢迎。”
    于君和?
    安年侧过头望向讲台,蓦地怔愣。
    他怎么会来这里?
    少年沉默地站着,碎发遮住眉眼,黑色衬衫,身形高瘦修长,一语不发。
    “嘶……”许鱼直定定地看着于君和,倒吸一口气,“我的妈,这也太好看了吧。”
    “对,呜呜呜这种干干净净的我好爱!”
    “行了吧你,你简直是个男的都爱。”
    “去去去,胡说八道。”
    ……
    “啊啊啊——”
    “好了好了,你们别这么夸张,”班长严肃地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别吓着人家了。”
    “好吧。”许鱼悻悻地摸了摸鼻尖,不再出声。
    安年听着她们的谈话,眉眼浮上笑意。
    大家热情高涨,掌声如雷潮,经久不散。
    “好了好了。”赵苛眉皱如山峰,圆脸努力严肃威严,然而总是莫名滑稽,“安静点儿,一群小兔崽子。”
    “以后大家好好和谐相处,互帮互助,团结友爱,共同进步,一同成长!听清楚了吗?!”
    四十多个人拉长语调答:“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就给我记牢固点!”
    他指了指班上唯一的空置的位置,示意于君和先入座,于君和点点头。
    空位就在安年旁边。
    他们是七班,原本统共四十一个人,座位按班级排名自选,安年偏贪恋安静,从未换座位,这位置一坐就是一年。
    安年目不转睛,看着向她走过来的少年,眉目间有几分诧异。
    太巧了。
    是缘分吗?
    笔尖无意识地地在草稿纸上写下三个字,心里却隐隐有了答案。
    安年对于君和笑了笑,6B铅笔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
    “你好啊,同桌。”她笑意很深,“多多指教。”
    于君和抿着唇,低低应了声,“嗯。”
    看着有点呆,安年笑出声来,她想,他还怪听话的。
    开学第一天自习贯穿,时间过得很快。
    “同桌,”安年收拾好东西,背起书包,转头问于君和,“一起走?”
    他动作一顿,然后点头。
    同一个小区,同一条路,同一栋楼,安年和于君和并肩走,一路几句零星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她问他答。
    灯光泛白,照着小区崎岖不平的石子路,花坛里紫□□的常夏石竹和淡色绣球无尽夏相互映衬着,末夏的晚风轻轻从远处吹来,月光晕染黑夜时的天空,星河如碎钻镶嵌在浓重的墨玉里,树梢随风动,暗影摇曳生姿。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阶梯,于君和脚步慢了下来,他不坐电梯的,但他不知道怎样开口,他还没有学会解释。
    安年转了个方向,于君和脚步一顿。
    安年转身看他,说:“快点噢。”
    于君和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然后快速跟上她的步子。
    九楼走完,走廊走到家,他也没能说出他想说的话。
    安年却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寡言,她觉得就这样就很好,与他相处并不会觉得尴尬,反而他有种莫名的可爱。
    她弯了眉眼,“明天见。”
    “嗯,”他认真答道,“明天见。”
    门被关上,像是隔绝着两个世界,一个明亮而皎洁,一个暗沉且阴冷。
    家里竟然留着灯,安年在玄关处看见了足登精致的、风格典雅的细高跟鞋,是杜岚回家了。
    安年已经有许久未见过她。
    “妈妈,”安年放下书包,在浅蓝色的沙发上坐下,“今天有事耽搁了吗?”
    杜岚漂亮的面容上有几分倦色,她歉意地点了点头:“对不起年年,今天没能赶回来,本来说好送你的。”
    “没事的,”安年摇摇头,“毕竟工作更重要。”
    “嗯,下周一我又要去海城出差,这次我可以在家里待五天。”
    “……”
    安年蓦然笑了,模样乖巧而听话,“好的妈妈。”
    她关上房门,靠在门上,眉眼阴郁焦躁,压着惊人的戾气。
    失望太久了会难过的。
    她好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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