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贵妃心里把宁炎骂了一顿,面上仍是笑着,“是哪家的千金?”
“天都中都督之女陆羲禾。”和顺帝的脸上没有不满的情绪,萧贵妃却被吓个半死,果真是她!这个不省心的,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她?
“皇上若是不喜,不如替她指一门亲事。等老五回来,事已成定局,他也不会说什么的。”萧贵妃劝道。
和顺帝沾了笔墨,心中冷笑连连,“爱妃觉得太子如何?”
萧贵妃只当宁炎一时兴起,若是许给了太子,想必他会有所收敛。
“太子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不知太子是否愿意。”萧贵妃犹豫道。
“既然爱妃说好,那便选太子吧。”和顺帝暗道贵妃愚蠢,竟将自己亲生子往绝路上逼。
那日他来求自己时,眼中的光犹盛他当年。那样的感情,他不是没有体会过。
如果此事成了,老五一定会与萧家撕破脸,甚至记恨萧家。
“皇上圣明。”萧贵妃笑得如花一样灿烂,全然不知自己的决定会对别人产生什么影响。
“什么?父皇要为我指婚??”太子宁佑浇花的手一抖。
小厮道:“这哪有假?殿下,那人是天都中都督、曾经的骠骑大将军之女。”
“难道是她?”宁佑微微一笑,“如此说来,五弟岂不是更伤心了。”
“提议的人是贵妃娘娘。,五皇子真惨,前脚刚走,后脚心上人便要进入别人怀抱…”
宁佑甩出折扇,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算算日子,那位陆姑娘也快到刑部了。”宁佑捻起一朵花,自顾自道:“我们又要见面了,还真是有缘呢。”
小厮默默退下了。
那边陆羲禾为了军饷粮草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殊不知紫禁城内亦是一片腥风血雨。
“你真的愿意?”和顺帝有些意外。
宁佑微低着头,“父皇,儿臣曾在京中见过她一面,虽未多接触,心中却并不排斥。儿臣想,如果是她的话,或许可以一试。”
“此事先不急,朕要看看,她配不配得上朕的孩儿。”
宁佑拱手道:“谢父皇。”
“说起她,朕还真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竟写出那样的文章。”
和顺帝难得有了一丝笑意,“倒是个有趣的。”
宁佑颇惊讶,他原本以为,皇上已经厌弃了陆将军,他的女儿,皇上一定不会重用。
和顺帝似乎看穿了他的疑问,“英雄尚且不问出处,对于有能力的人,朕一向爱惜。”
“父皇说得极是。”宁佑赞同道。
“什么事都写个折子,白白叫人心烦。”和顺帝扔下一本奏折。
宁佑打开一看,竟是江南的瓜果又熟了一批,邻里纠纷等琐事。
“父皇息怒,此人虽写了许多无用之事,但有一点还是有用的。”宁佑道。
“说来听听。”
“邻里纠纷本是小事,照例都是私下了结。这次他们闹到了官府,我朝并没有相关律例,所以官府只能草草了事,引得百姓怨声载道。”
和顺帝何尝不为这事发愁,眼下,摇光能修律例的人屈指可数。而新修律例,势必要引起朝中许多人的不满。此事确实棘手。
宁佑试探道:“父皇,此人或许可用。”
和顺帝心里犯了嘀咕,他对陆家的人并无好感,新修律例这样的重任,他能放心地交给陆家的人吗?
“明日宣她进宫,朕要亲自见她。”和顺帝斟酌之下开口道。
宁佑不知皇上打的什么主意,“是。”
陆羲禾成功与否,他其实没那么在意。如果她得到了父皇的认可,对自己有益无害。如果她没有甚至惹怒了父皇,与自己更没什么关系,最多被父皇训斥一顿罢了。
宁佑无意的一个举动,反而帮了陆羲禾一个大忙。
陆羲禾正愁自己无处下手,暗地里的手段到底不是权势,见不得人。
她得知进宫的消息先是一惊,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好机会。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陆羲禾从软塌上下来,在桌案前翻了好久,“找到了。”她的笑意在脸上挡也挡不住。
星儿皱眉道:“主人,皇帝生性多疑,对您必定多加防范,您入宫务必要小心。皇帝为什么召您入宫,我们尚且不清楚,若是有心人设的陷阱…”
陆羲禾猜测道:“皇上召我是迟早的事,当初刑部考试的那篇文章,他若仔细看了,一定会见我。”
“请主人务必小心,宫中凶险,凡事不要轻信于人。”星儿总是担心她,就算她再聪明,仍是年轻稚嫩,斗不过那些老狐狸。
“放心吧我有分寸。宁炎那边有消息了吗?”
“大军离京有些时日了,目前没有什么异样。”星儿答道。
陆羲禾没有再回话,将纸团成了一团,又将笔胡乱塞进桌案。她心情莫名地烦躁。
“主人最近情绪波动太大,是因为五皇子吗?”星儿冷静地问她,这些天以来,陆羲禾的变化自己是亲眼见到的。
“当然不是,最近事情太多,我实在是有心无力。”陆羲禾立马否认,殊不知越描越黑,反倒让人生疑。
星儿的脸上闪过一丝怪异,很快没了踪影。
“不是便好。”星儿大步走了出去,绿萝在门口张望,见星儿脸色不好看,也不敢多问,端着盘子进了房间。
“小姐,您最爱的茶来了。”绿萝笑吟吟地喊道。
陆羲禾恹恹道:“放下吧。”
“星儿姐姐好像生气了。”绿萝低声道。
陆羲禾握笔的手微微一顿,“她总是这样,习惯就好。”
“星儿姐姐倒是怪得很,整天摆着一副臭脸,好像谁欠她钱似的。”绿萝不满,心想定是星儿惹小姐生气了。
“她的性格便是这样,若要叫她与人亲近,反而不像她了。”陆羲禾不以为然,她从不在意星儿的冒犯,不知为什么,她对星儿,总是多一分的纵容。
大抵是自己清楚,星儿是唯一能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吧。
“小姐是主子,她是奴婢,怎可以下犯上?”绿萝气冲冲地说道,她已经忍了星儿很久了,要不是打不过她,一定好好教训她一顿!
陆羲禾“噗”地一声笑了,“我何时与你们计较过这些?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也就罢了,私下里不必拘着。”
“能遇见小姐是绿萝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绿萝忙道。
“连你也学会这一套了。”陆羲禾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绿萝连忙说不敢,将茶递给她,歪着头看她写东西。
“小姐是在为明天进宫做准备吗?”绿萝好奇地看了看,奈何字认识她,她不认识字,只得悻悻作罢。
陆羲禾写了整整十页的新律例,这只是大致的想法,还未细化到每一条。
但愿明日一切顺利。
陆羲禾在心中祈祷着,越临近这一刻,她越是紧张。
如果皇上满意她的答卷,皆大欢喜;如果不满意,她葬送的将不止是自己的前途。
“小姐一定可以的,相信自己!”绿萝抱着盘子静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陆羲禾用了几个时辰,终于整理完所有的资料。
她的心里安稳了些,只盼,明天不要出什么岔子。
进宫的那一刻,她心中极其复杂。
这里便是紫禁城吗?
无数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地方,竟是处处宫墙,四四方方的天空像极了宅院里的天空。
“陆姑娘,前方便是光明殿了。皇上如今在批奏折,请陆姑娘稍等。”领头的太监笑眯眯地说道。
“公公请。”
太监进了光明殿很快便出来了,说是皇上在里面,召她进去。
一个身穿龙袍的男人端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案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印章,折子小山一般堆在旁边。
男人看起来不过四十,仅仅是坐在那儿,令人窒息的气势便扑面而来。
天家威严,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臣女陆羲禾,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她恭恭敬敬地行礼,未敢多看一眼。
“起来吧。”和顺帝放下印章,细细打量了她一圈。
小小年纪,竟如此沉稳,实在不错。
“谢陛下。”她始终微低着头,视线落在地面上。
“你可知,今日朕为何召你来?”和顺帝问道。
陆羲禾斟酌再三,开口道:“陛下是为那篇文章?”
和顺帝冷冷地盯着她,“你的胆子着实不小,不怕朕杀了你?”
陆羲禾深呼吸一口气,“若臣女一命,可换摇光国泰民安,臣女便不怕。”
“大胆!”和顺帝拍桌怒道。
陆羲禾跪在地上,仰头与皇帝对视,“陛下,律法若不全,国无强盛之时,民无安定之日。望陛下三思。”
和顺帝见她认真的模样,缓缓笑了,“像你这样冒死进谏的人,着实不多。”
“陛下,臣女深知蒙冤的痛楚,对那些逍遥法外的恶徒更是恨之入骨。臣女尚且如此,百姓又当如何?”
和顺帝问道:“新修律法困难重重,你可吃得了这种苦?”
陆羲禾心中大喜,“臣女不怕。”
“好,朕命你主持新修律例一众事宜,不可怠慢。”和顺帝拟了一份诏书,王公公亲自送了下来。
“谢陛下隆恩。”陆羲禾接了诏书,正欲谢恩。
和顺帝又接连问道:“你觉得,太子如何?”
陆羲禾愣住,不明白他突然提到太子是什么意思。
“太子稳重大气,是品行上佳之人。”
她硬着头皮说道。
和顺帝大笑了三声,“那你觉得,老五如何?”
“五皇子驰骋沙场多年,是难遇的将才。”她继续答道,心中警铃大作,皇帝在试探她!
“你说得不错。”和顺帝把玩着手中的印章,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老五向来自在惯了,唯独在行军打仗方面还算上心。或许这便是他的天赋所在。”
“陛下说得极是。”她仍是不明白皇上说这些话的意图,皇上应该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来与自己话家常吧。
和顺帝连笑了几声,陆羲禾也随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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