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停下马车,四处望了望。
一辆马车跟随他们缓缓而至。
无常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小姐,王爷请您过去。”
陆羲禾想也不想便拒绝,“我还有事,告诉王爷改日吧。”
无常尴尬地笑了笑,跑回去回复给宁熠。
不想宁熠不怒反笑,径自下车走到了陆羲禾的马车前。
“让开。”他冷声对车夫说道。
车夫踌躇了片刻,在撞到他杀人般的眼神后,立马下了车。
掀开帘子,便是陆羲禾与绿萝主仆二人。
绿萝识趣地退了下去。
一时车厢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恭王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陆羲禾一开口,便叫他一股无名火升起。
“我们好好谈一谈,如何?”宁熠郑重道。
“我与王爷有什么可聊的呢?”她固执地说道。
“不要闹了,阮阮。”他说道,“我是认真的。”
不待陆羲禾说话,他又自顾自地说道:“我们好歹相处了那么多年,就算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说出来难道不好吗?”
“王爷说笑了,我与王爷之间没有误会。”她平静地说道。
宁熠知道她的性子倔强,于是说道:“从我开始吧。”他坐在陆羲禾的对面,“从哪里开始呢?仔细想想,我瞒着阮阮的事情还真不少。之前你考女官,是我派人撤了你的答卷。只是没想到,太子竟然派人把你的答卷放在了显眼的位置,以至于被皇上注意。还有,以前你身边有一个丫鬟,她想要出卖你,我派人将她关了起来,为防不测,我想派人杀了她。谁知,她以许多秘密作为交换,告诉了我许多我不曾知道的事情。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聊。后来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她在陆家自尽。阮阮,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无比认真地说道,“你听好了,陆弈鸣的事情,我并不知情。”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是当年陆弈鸣攥在手里的珠花。
“若是早点知道你怀疑我…”他话锋一转,“我查过手下的人,他们并没有伤害过他。所以,真正的凶手,也许藏在陆家。”
陆羲禾听完这些话,只觉好似被雷劈了一样。
“你敢发誓与你无关?”她咬牙说出这句话。
宁熠一本正经地举起手,“我若害过阮阮的家人,叫我不得好死。”
“可是,哥哥的奶娘说过,是你。”陆羲禾控诉道,“就是你!因为哥哥发现了你的秘密,所以你的人杀他灭口!”
她眼圈通红,却不能哭出来。
宁熠声音沉痛,“我就是杀遍天下人,也绝不会对你所爱的人动手。你为何不明白…”
此刻,陆羲禾十分无助。
“那是谁,是谁杀了哥哥…”她捂脸痛哭起来,“我查了这么久,为何查不到凶手…”
宁熠上前抱住她,“我会帮你,我们一起找出凶手…”
“可你已经不是我的大哥了,你是恭王,你是宁熠,你不是我的大哥陆熠然。”她抽噎着,“你不是了…”
“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他喃喃道。
陆羲禾猛地坐直身体,“我要去见孙嬷嬷,我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宁熠拦住她,认为此举不妥。
“孙嬷嬷只是一个奶娘,她能知道什么?”
陆羲禾却不这么认为,这个孙嬷嬷,既然敢欺骗自己,说不定背后是有什么人指使。而那个指使她的人,和这件事一定脱不了干系。
“她知道什么,审了才知道。”
她这个人一向固执,宁熠是了解的,“从前你没有这么冲动。”
听完此话,陆羲禾不似刚才那般急躁。
宁熠见状说道:“一到他的事情,你便无法冷静,是吗?”
她手指深深地嵌在掌心,豆大的血滴下来。
要她如何冷静?那是她最爱的哥哥,从小一直包容她、照顾她,给予她爱的哥哥阿。
她花了三年时间,接受哥哥的离去
可她对自己的恨,却是一天比一天增多。
如果不是自己,哥哥怎么会不明不白地死?她为什么一定要哥哥的礼物?
如果她不那么任性,不那么娇气,也许哥哥就不会死。
“都是我…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她抱住头,痛苦不堪,“如果没有我,他现在一定活得好好的,也许已经娶妻生子,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如果没有我,刘风他们就不会死…”
“不,不是你的错。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揽在身上。”他说道,“你的存在,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哪怕有些人对你恶语相向,对你抱有偏见,你也一定要相信自己。只有你自己有资格评价你自己,别人都没有。我知道,他们如何诽谤你、如何害你,你绝不能投降。你要让那些轻视你的人,付出代价。”
陆羲禾的头痛了起来。
八岁,娘亲指着她骂扫把星;
九岁,陆静姝把滚烫的热水倒在自己身上,父亲只当是孩子间的玩闹,她去闹,反而被训斥不懂事;
十岁,梁姨娘以自己不服从管教为由,把自己关进了阴暗的柴房一天一夜;
十一岁,她偷听到白姨娘等人对自己的评价,心机深沉、小人,声称要等她及笄后,把她许配给没有出息的窝囊废…
她被人指着鼻子骂过,被刺客追杀过,被心怀不轨的人蒙骗过。
她几经生死,却仍被当作恶人。
“大哥,为什么?”她带着哭腔问道,“为什么那些人,就不能对别人抱有一点点的善意?”
宁熠扶住她的肩膀,“这是人的天性,你不必为此难过。”
陆羲禾抬起头,“我明白了。”她不能再颓废下去,不能被不重要的人影响。她会继续查下去,直到找出真正的凶手!
没有人可阻挡她。
宁熠见她已经平静了许多,问道:“想不想来我的府里瞧瞧?自从建成后,你一次也没来看过。”
这样问她,宁熠自己也觉得有些唐突。毕竟自己已经不是她名义上的大哥,冒然相见已是不妥,再邀府中做客岂不是更加…
“既然大哥相邀,我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她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说道。
其实她想要拒绝的。
回想起那一晚他疯狂的话,还有多年来对他的仇恨。她怎么能轻易地放下这些面对他呢?
可是经过今天敞开心扉的谈话,她的心结,似乎慢慢解开了。
就算不能立刻相信他,可是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抵触。
她没有必要为自己树立敌人,不是吗?
宁熠心里自是高兴的,这是他们缓和的开始。
“大哥,你不下车吗?”陆羲禾以为他应该回自己的马车上。
“不碍事,我与你一起。”他坐到陆羲禾的对面,轻咳一声,看向外面。
陆羲禾发现他最近似乎瘦了,大概是最近太忙碌。
他恢复身份后,皇上对他十分器重。
这是他应得的。
陆羲禾低头看着鞋尖,“还没有恭喜大哥,恢复了身份。”
“倒不如从前自在。”他对陆羲禾讲道,“反而是我应该恭喜你,不过几个月,就成为了刑部的主事,前途无量。”
“你…”
“从前我不希望你当女官,因为那条路危机四伏。我不想看你落入危险,或被人利用。你是很聪明,可你经历的事情还太少,你还不知道人心的黑暗,也不知道人为了权力会做出什么事情。当初陆夫人将你托付给我,曾叮嘱我一定要看好你。”
“你是说,我娘亲?”她不可置信。
宁熠微微点头,“这些年,她并不是不牵挂你,只不过她有她的苦衷。”
陆羲禾不愿提起这些事情,索性沉默。
“恭王府到。”小厮高声喊道。
宁熠率先下车,对她伸出手,脸上洋溢着暖意。
“小心滑。”见她没有动作,宁熠缓缓收回了手。
绿萝赶忙走上前,牵着她的手走了下来。
宁熠给了身旁的小厮一个眼神,小厮心神领会,麻溜地跑开了。
“我带你转转。”他始终与她保持一步的距离。
陆羲禾对恭王府的确很好奇。
恭王府很大。
陆羲禾走了一圈之后觉得此处不像一个王府,更像是一个迷宫。
加之大雪初停,四处银装素裹,令人更加迷失方向。
“大哥的府邸很讲究。”她评论道。
宁熠轻声笑道:“你倒会斟酌用词。”
陆羲禾不好意思道:“若我胡乱评说,岂不是要让大家看笑话。”
“似乎你在我面前闹的笑话,不少。”见宁熠没有停下的意思,陆羲禾忙打断道:“定是大哥记错了!”
宁熠顺着她,作沉思状:“恩,大概如此。”
恭王府这边上演兄妹叙旧的温情戏码,楚王府那边却是一片死寂。
谁都知道近日楚王阴晴不定,没有人敢造次。
白喜是最清楚整件事情的人。
楚王若是大发雷霆,证明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何,王爷收到一封信之后,整个人阴郁得可怕。
白喜记得上一次王爷这样,还是提刀血洗太后宫殿之时。
难不成那位陆大人,做了什么触及到王爷底线的事情?
在今天王爷亲自赶走陆大人之后,王爷问了一句话:“你会相信一个满口谎言的人吗?”
白喜回道:“那要看对方是什么人了,如果是王爷的亲近之人,未尝不可以相信一次。要是那人执意不改,王爷又何必在意呢?”
“她竟瞒了我这么多的事…”王爷失魂落魄的样子,是白喜从未见过的。“为何一开始她不告诉我她是这样的人,为何要让我接触虚假的她?”
“也许这其中有什么隐情。”白喜说道。
“隐情。”王爷好像喝醉了一般,自言自语道:“你有什么隐情呢?如果你只是要利用我,你大可不必这般委屈自己,忍受我这么久。为何要戏弄我?为何,把我当作你的工具?你以为我没有心是吗?”
白喜暗暗骂道,古语说红颜祸水果真不假。那位陆大人,虽说样貌不错,可是心也忒坏了。她八成是做了对不起王爷的事情。可怜的王爷啊,竟然不追究,独自在房中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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