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谨不紧不慢地说道:“羲禾表妹,许多事情,我们做小辈的无法评判。对与错,是与非,在百年之后,也不过是滚滚长河中一粒渺小的沙尘,无人知晓,无人留意。既然如此,我们生者为何不能各自退后一步?总好过各自寂寥。”
“谨表哥所言极是。”陆羲禾附和道。
“羲禾表妹冰雪聪明,我便不多叨扰了。”曹谨的话点到为止,不拖泥带水,这一点倒是符合他将军的身份。
陆羲禾颔首道:“谨表哥慢走。”
月洞门外,宁熠颀长的灰色身影一动不动,与乌青色的砖墙融成一副精致的水墨画。
就算得到了曹氏的首肯,他仍然不敢贸然行事。
他不想逼她。
他发现自己比从前更贪心了些。他想要她的心,想要她热烈而不加掩饰的爱,想要她亲口告诉自己,愿意与自己厮守一生。
那一天不会太久。
陆容婉在拐角处犹豫片刻,鼓足勇气向他走了过来。
“大...参见王爷。”陆容婉清冷的声音响起,宁熠侧目,“免礼。”
“王爷,民女有一事相求。”她有些窘迫,手指因用力捏着手帕而微微发白。
“何事?”
陆容婉咬咬下唇问道:“王爷,民女想知道,太子殿下可有心上人?”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宁熠虽不喜陆容婉的未婚夫,但却知道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宁遇安南下经商,名下产业众多,积攒的财富不计其数。无不良嗜好,待人处世张弛有度,这样的男子,并不多见。
错过了这桩好姻缘去攀附太子,未必是明智之举。
“民女知道。”陆容婉倔强地说道。
“倾心于他的人太多,你又是何苦?”
陆容婉摇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王爷,不也是一样吗?”
“我与她是自小的情谊,你呢?恐怕你一点都不了解他。”
陆容婉不甘心,追问道:“我可以慢慢了解他。大哥,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帮我可不可以?”
宁熠冷然道:“如何帮你?”
“我心悦他,我想要嫁给他。”她的话语掷地有声,眸中闪着希冀的光。
宁熠不知道太子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平日里明白事理的陆容婉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陆羲禾捧着一个镶玉的小盒子,前脚踏出门槛便听到了陆容婉的那句话。
嫁给谁?
她记得,陆家已经给四姐姐订了亲。那么四姐姐说的她,是谁?
宁熠的目光,隔着陆容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陆羲禾轻咳一声。
“五妹妹?”陆容婉愕然道,“你何时来的?”
“刚刚到。”陆羲禾看了看宁熠,又看了看陆容婉,对宁熠说道,“这是母亲留给你的。”
宁熠朝她走去,接过那镶玉的小木盒,“是什么?”
“不知道。”陆羲禾说完便要走,忽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
“你要去哪儿?”他说道。
陆羲禾不明所以,“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大哥继续与四姐姐聊吧。”
“需要我帮忙吗?”他的手依然扣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仿佛这样她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了。
陆羲禾凝思片刻道,“不必了,只是些琐碎的家事。”
他缓缓松开手,“去吧。”
眼看着陆羲禾的身影走远,他转身望向陆容婉。
“你想清楚了?”
陆容婉深吸一口气,“是。”
“即使是侧妃?”
“是。”她斩钉截铁地答道。
“有些话本王只说一次。”宁熠替她觉得不值,“人生的每一次选择,看似轻易,却成为你脚下的每一块垫脚石。正是这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决定了你的前路是光明还是黑暗。一步错,步步错,希望到那时你不要后悔。”
陆容婉声泪俱下,“可是我的人生也只有一次,我不想把它赠予我不爱的人。自从我见他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他是我此生认定的人。不管前方有什么困难,我都要陪在他身边。”
“此事我会周旋。至于结果如何,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宁熠向来对别人没有什么耐心,说完最后这番话,他便匆匆离开了。
“谢谢王爷。”陆容婉一字一句地说。
这边黯然神伤,那边却水深火热。
陆景与陆羲禾多日不见,彼此都看不惯对方,屋子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白姨娘与叶姨娘坐在两边,不敢多说什么。
小辈则更不用提,大气也不敢出。
陆景横竖看她不顺眼,态度十分强硬,“要么收回你之前的话,要么她的一个子儿你都别想得到!”
陆羲禾冷笑,“您在威胁我?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到时候您一把年纪毁了清誉,可不要算到我头上。”
陆景拍桌怒道:“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
婆子们和家丁们一个接一个走进屋子里。
“谁敢?”陆羲禾目光如剑,稚嫩的年纪竟迸发出惊人的气场,“今天这样的日子,我本不想找麻烦。但是,如果有人非要找不痛快,我绝对奉陪到底。”
“我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越发长本事了。”陆景失望至极,“我养的不是孩子,是仇人,是仇人啊!”
“您消消气,爹。五妹妹她只是一时糊涂了。”陆奕轩转而对陆羲禾说道,“五妹妹,你快不要说了。跟爹道个歉,一家人哪有什么天大的矛盾。”
陆景的胸膛剧烈起伏,“看她这幅轻狂的样子,早就不把陆家放在眼里了。也是,你陆羲禾是朝中新贵,是京城翻云覆雨的大人物了,我们陆家哪里高攀得上?”
陆羲禾不怒反笑,“既然如此,爹又何必咄咄逼人?您好生做您的陆老爷,我当我的陆大人,彼此相安无事不好吗?”
陆奕轩连连向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果然是翅膀硬了...”陆景一脸失望,右手微微颤抖,“你走吧,后面的事我们会处理。”
她执拗地站在大厅中央,这屋子的人们神色各异,唯一共同的是对她小心翼翼的抗拒。
自己在他们眼里是那样可怕的吗?
“为何要走?”
熟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灰衣华服的男子一脸冷漠。
“参见王爷。”屋内人齐声说道。
宁熠冷眼环视屋内众人,见他的阮阮孤零零地站在前方,一股无名火“腾”地窜起来。
陆羲禾不可置信般回头,大哥怎么会来?他不是应该走了吗?
他走到陆羲禾身旁,低声安慰道:“不要怕,有我在。”
她仿佛穿回到从前的年月,多少次他也是这样对自己说,“不要怕,有我在。”
是了,在陆家,从小到大,唯一一个站在她身边支持她,相信她,保护她的人只有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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