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几个姑娘围成一圈,杜十娘一身黑裙在上位,在她的对面是心虚的石闲和紧张的纤阿。
七姨则是一个人在角落的椅子上坐着,安宁、明灯、白玉盘局促的站在七姨的面前,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七姨提出的问题。
所以房间被分明的切割成两部分,一部分是以杜十娘为中心的成年组,另一部分是七姨和小丫头们的组合。
房间里还有第三片区域,那就是屏风后的杜七和红吟。
于是,整个房间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姑娘们各自聊自己的,注意力却始终在屏风后。
若是仔细去听,隐约是可以听到红吟埋怨的声音。
“嘶……怎么这么疼,我记得……七姑娘你以往给我针灸是不会疼的。”红吟疼的一头汗,薄唇发白。
“这不是扭了脚吗,和以往哪里能一样,安心,等结束了,姐姐就能轻松了,下针本就是活血化瘀的。”杜七说着,将银针碾入红吟的脚踝,然后再一次捏起新的银针。
“疼,丫头,你先让我缓……”红吟话都没有说完就是眼角一抽,惊呼出声。
只见杜七毫不犹豫的落针,银光在灯火下显得是那般的无情。
“红姐姐,长痛不如短痛。”杜七认真的说道。
“丫头,你好狠的心。”红吟面色发白,她疼的连七姑娘都不叫了,一口一个丫头。
杜七扭过头去,十分平静的再一次拿起一根银针,捻转后,面色淡然的说道:“我也不想红姐姐疼,姐姐若是不想吃痛,平日里就小心些,不要再受伤了。”
“你这丫头。”红吟咬牙:“是在教训我?”
“教训?姐姐可别这么说,十娘会骂我的。”杜七摇头,她手指轻轻拨动红吟脚上的银针,缓缓说道:“红姐姐疼,我也是会心疼。”
“……我拿你也是没有办法。”红吟眼角微微一一抽:“是姐姐我的错,以后我不会作践自己了。”
“那样最好。”杜七随手点起暖炉,动作熟练的下针。
红吟才被小辈教训过,便没有什么脸说话,只得咬住自己的袖口,忍住落针的尖锐痛感。
红吟现在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她没有早些去看先生,在马车上的时候就已经受了不少罪了……结果见到杜十娘的时候,又没有好意思让杜十娘心疼……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甚至还要被杜七教训。
也就只有从石闲那里敲到了一笔银子还算安慰了。
她侧头去看杜七。
仔细去看,会发现杜七动作真的很熟练,下针辗转入提、一丝不苟的模样像极了红吟见过的、医馆里那些行了一辈子医的老先生。
提针。
红吟总算是可以轻松一些,她深吸一口气,说道:“这种时候,七姑娘一点也不七姑娘。”
“?”杜七歪着头,疑惑的看着红吟。
“我的意思是,七姑娘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和平日里那副乖巧可爱的呆傻模样完全不一样。”红吟说道。
“十娘练字的时候也比平常要好看。”杜七点头,说道:“柳姐姐也说做蜜饯时的连韵姐更好看。”
“人,果然还是要有一件事情做。”红吟深以为然,旋即取出手帕轻轻擦去额前冷汗:“七姑娘将来想做什么?”
“我?”
“不许说你听十娘的。”
“……”
路提前被红吟堵死,杜七一边给银针消毒,一边沉思着,片刻后抬头说道:“我还是想入望海店。”
“这样?”红吟心下一动,咳了一声后说道:“七姑娘已经修炼了,这个难度可太高了……不过,只是去秋水楼弹弹琴,应该也是可以的。”
“去秋水楼弹琴?”杜七看着红吟。
“只接姑娘的家单子,十娘应该会同意,权当是练琴了,而且还有银子拿。”红吟枕着手背,说道:“十娘也是秋水楼出来的乐伶,七姑娘感兴趣吗?”
“嗯。”杜七点点头,心道听起来的确是很不错的待遇。
“有兴趣就好。”红吟心想那只要说服杜十娘就好了……而杜七也喜欢这一点,可以当做一个不错的筹码。
“所以说,七姑娘真的就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红吟追问。
“希望时间走的慢些。”杜七认真说道。
“七姑娘的愿望真奇怪,再说了,这是心愿,也不是能够做到的事情。”红吟正要说什么,忽然痛呼,只见杜七一根针已经扎了上去,完全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
屏风并没有隔声的作用,所以虽然红吟在里屋,但是屋外还是能听见她的声音。
“呸,不要脸。”石闲撇嘴看着屏风的方向,死死捏着自己的衣角:“一天天的净瞎叫唤。”
“你以为怪谁?”杜十娘看向石闲。
“……和我……有什么关系。”石闲心里咯噔一声,不过还是嘴硬说道:“是她自己不好,知道阿纤姐脸皮薄还要逗她。”
听到石闲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纤阿身子一颤,紧张的掩盖住袖口的常仪镯。
杜十娘比她想象的……还要具有压迫感。
纤阿只是和杜十娘面对面坐着,就完全说不出要“辞职”的话。
其实,杜十娘是很软的性子,面对那些与自己同辈的人时,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强势……总是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的才是杜十娘。
从第一次见面道现在,杜十娘在面对纤阿的时候都是温润柔和的性子。
但是纤阿看不见这些。
这种时候,杜十娘身上的光环早就将她个人的性格全部掩盖住了。
这可是杜七定下的规矩本矩……
如果不小心惹杜十娘不高兴,那后果……该是比直接惹到杜七还要可怕十倍。
纤阿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
“……”
杜十娘奇怪的撩起耳边侧发,她看着纤阿那局促的模样,心道这个姐姐的确是脸皮薄、怕生的千金小姐。
只是与她们坐同一桌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样的阿纤姐,却在春风城做车夫,果然还是有些奇怪。
不过前有徐阿也,后有沈素素,杜十娘也见怪不怪了,她轻轻咳了一声:“的确是阿寻不好,知道阿纤姐脸皮薄,坐车的时候还不老实,活该她扭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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