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刀夜雨听风录

    
    “小丫头，你要去哪里呀？”
    楚忘不急不慌地跟在漫雪的身后，轻声对漫雪说道：“跟我回家。”
    漫雪越走越快，抽噎之际不时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气嘟嘟的冲着楚忘吼道：“我不跟着你回去，我娘亲一直在洛城等你，可你却喜欢别人。
    你个大坏蛋，我不是你的女儿。”
    楚忘试图抓住漫雪的手，低头凝视对方，他沉吟许久，知道曾静宸没有将当年之事告诉漫雪，把这个难题丢给了他。
    目前漫雪年龄尚小，可又十分敏感，要比同龄的丫头知道太多事。
    他要是告诉漫雪自己和曾紧宸的那一夜只是黄衫女子的特意安排，那对于一个敏感的小丫头来说会是件很残酷的事情。
    曾静宸没有告诉漫雪可能就是因为在心里接受了这个女儿，不愿让年幼的漫雪看到血淋淋的现实。
    “丫头，我不知道你娘亲被黄衫女子胁迫。”楚忘弯腰，不断地尝试着抓起漫雪的手，“我要是知道你娘亲的困境，定然不会一直留在北凉。
    再者，小丫头，我差点死在塞北，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但我不回洛城，绝不是由于那位苏姑娘。”
    漫雪听到楚忘险些死在塞北，心头不由一紧，她撇头看见楚忘满头的白发，又有点儿心疼自己的父亲。
    如今楚忘已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唉，我当年身负重伤，躲在一个叫做碧水湖的地方疗伤七年才康复。”
    楚忘没把自己‘食肉饮血’之事告知漫雪，很怕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吓坏对方。
    另外，他心中的担忧也颇深，对于楚忘而言，当年吴玄航自断双臂的事情也历历在目，他很怕漫雪也会落得和吴玄航一样的下场。
    “你同我回去可好？”楚忘一把抓住漫雪的小手。
    漫雪竭力地想要掰开楚忘的手，挣扎许久以后，她张开嘴狠狠地咬住楚忘的手背。
    楚忘微微凝眉，却没有因痛疼而松手，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拍拍漫雪的小脑袋，歉意道：
    “对不起，我不是一位好父亲，没有照顾好你，更没保护好你的娘亲。”
    漫雪闻言，立即松嘴，哇的一声哭起来。
    楚忘心痛地揉揉漫雪的头，蹲下身子温温柔柔的说道：“你呀你，明明年纪那么小，偏偏心事那么多。”
    漫雪攒拳，用力地捶打楚忘片刻后，她扑入楚忘的怀里，啜泣道：
    “你喜欢哪个苏姑娘吗？”
    楚忘犹豫的点点头，“喜欢的....”
    “那你喜欢我的娘亲吗？”漫雪心如刀绞，又是用手拍打楚忘的胸口，“还有呀，你会抛下我嘛？”
    楚忘听出漫雪心头的担忧，对方似乎没有安全感。他深吸口气道：“我自然也喜欢你的娘亲，傻丫头，我怎么会抛下你呢？”
    “那...那....”
    漫雪哭了一阵子以后，推开楚忘，抽鼻子道：“那...你就是负心汉，心里有了我娘亲，却又惦记着另外一个姑娘。”
    楚忘暗自叹气，以他年轻时的性子，倒也的确是一个负心汉，可他还没负心过任何人，反而先在自己女儿心里留下了坏印象。
    “嗯嗯，都是爹的错，可我若是知道你娘亲在洛城遭受困难，我定然会冒着身死的危险赶到你和她的身边。”
    漫雪瞪大自己的双眼，楚忘的话让她有所触动，她注视着楚忘的眸子，嗫嚅的小声道：“真的？你不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楚忘摇摇头，认真地说，“你爹顶多就是一个负心汉，绝不是懦夫和骗子。”
    漫雪紧盯楚忘的眸子，许久后才愤懑的撇过头，嘟哝一句道：“负心汉，我饿了。”
    “哈哈...”
    楚忘笑出声，抱起漫雪道：“走，爹带你去吃肉。”
    “让一下。”他们俩人身后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楚忘撇头去看，发觉许多人正往前方小跑，他被挤到边上去，听到众人的窃窃私语：
    “我听说苏女侠本就是淮阳人，就是那天易居李掌柜的女儿。”
    “李掌柜是谁？那天易居不是张老头儿的嘛？”
    “十年前的事情，你不懂。”
    楚忘的呼吸微微急促，知道眼前众人在等待什么，他顺着众人的目光朝着远处看去。
    披着风袍负剑的侠盟门徒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街头，淮阳的百姓们发出欢呼声。
    楚忘找寻着苏圆圆的身影，记起很多年前对方对他说得事，天底下的大侠也不过如今日的排场，曾经那个憧憬仗剑江湖的少女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他为苏圆圆感到开心，可又很失望。
    苏圆圆的确成为了名声颇盛的女侠，可他一直都没陪在对方身边。
    万众瞩目中，苏圆圆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他一袭白衣，单手握着剑，始终微低着头跟在白骁的身后，眼神无比的深邃。
    当楚忘看见苏圆圆以后，不禁呼吸急促，对方同七年前相比，又更内敛成熟了，再也不是年少时的刁蛮。
    “圆圆....”他喃喃低语，欢呼的众人将他挤到边上。
    漫雪瞥了眼一袭白衣的苏圆圆后，她抬手捂住楚忘的双眼，气呼呼道：“我不准你看。”
    “丫头。”楚忘将漫雪的手掰开，想要张口叫住苏圆圆的时候，他见白骁握住苏圆圆的手，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地向天易居走去。
    “她有心上人了。”漫雪得意道。
    楚忘的眼神转瞬黯淡下去，咽喉蠕动间将想说得话咽下。
    漫雪注意到楚忘的表情，本还得意洋洋的她忽然有些难过，她撅着嘴道：“哎呀，我不说就是了。”
    “你不说也没用。”
    楚忘勾了一下漫雪的鼻梁，再次抬眼望去时，苏圆圆已到灯火阑珊处，他双腿一躬，抱着漫雪跳上阁楼，远远的眺望着逐渐走入天易居的苏圆圆时，他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阁楼上站着一行人。
    其中一个戴着斗笠的女子快速向他靠近，他微微一愣后，单手抽出刀。
    女子停下脚步，同楚忘隔着一段距离，喃喃失语道：“楚忘...你是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