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罗拉一时间有些发蒙:“雷德利要对维塔动手,为什么?”
“我哪知道!”沃芙尖叫,牙磨得痒痒:“原本我和他合作的好好地,可是某个下午后他就把我给打晕捆起来。还好,我晕了,又没完全晕。看到了一些雷德利的布置,啊啊啊!”
狼外婆目视前方,与奥罗拉一起往调查员之家赶:“这次我们不支援,维塔撑不过去的!”
……
“为了若克。”
雷德利话音刚刚落下,维塔终于在怀中摸索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冰冷的触感自指尖往上蔓延,几乎冰冻心脏。脐带电光火石间被割断了一半,繁复可怖的幻觉瞬间袭向脑海;还有,因为雷德利的暗算自肩部开始炸开的酥麻已经严重影响着维塔的动作。
但维塔的心却反而放下,因为他摸到的东西是……
“是月光剑的碎片?”雷德利的声音和语调依然没有丝毫变化:“真是让人有些紧张,不过,是检验我成果的时候了。唉,拿出来看看吧。”
刚刚放下的心又一次悬起,维塔咬牙,依言将月光剑的缓缓碎片拿出。它是人类所掌握的最强单兵武器,敌人若只有一个,那么威慑力将不下于核武。可能的话,维塔想凭借它来谈判,毕竟雷德利某种意义上能算得上是自己的引路人,更是……
但这次,碎片只是让接触的手指冰凉万分而已。其上原本用不消散的莹白光芒消失不见,宛如一块陷入沉睡晶莹剔透的玻璃。
“看来我成功了,成功抑制住了月光剑的威力,”雷德利松了一口气,扣了扣脸颊:“这是我从守旧派的教士那里偷来的技术。之前尖耳朵蒂塔和护工一起去袭击总督的时候,我本来也拿着月光剑想和护工碰一碰,结果几个教士就把月光剑的光芒给封住了……嘿,好在楼上的老精灵帮了我一把,又留下了几个教士的尸体供我偷学。不过,我偷学的方法还不完善,好在你拿着的也只是个碎片而已,将将好。”
看来手上的月光剑碎片这次只能是废铁了。维塔心中泛起了些许苦涩,又觉得脑海中的眩晕一阵比一阵强,甚至有些把握不住平衡,站都站不稳。晶莹的碎片现在看来只有副作用,维塔叹气,把它收起,觉得只能来一些老方法。
雷德利袖中伸出的镰刀微微摆动,维塔无法感知他身上发出的敌意,自然也没办法通过手指预测眼前老教授的动作。但,那又如何?
眩晕感渐渐加重,却还不到克服不了的地步。维塔又一次直起身,却是从相框小门中拔出了一把手枪。
按雷德利刚刚挥舞镰刀偷袭的速度来看,他虽然周身已经是机械,但毕竟还是凡人。只要是凡人,就快不过子弹。枪口抬起,某种意义上,这把枪和月光剑碎片所能达到的效果其实一模一样。
“维塔,不行。”
下一秒,却是艾比扯住了维塔的衣袖。
眩晕感带来烦躁,维塔咬着牙齿投以询问的目光。却看到艾比脸色发紫,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口鼻:“别呼吸,周围被放了煤气……”
煤气?维塔的四肢更加冰凉。难怪自己会眩晕,艾比的脸会发紫,脐带被砍开一半也只是一个原因而已。
“是水煤气。”雷德利纠正,像个对学生谆谆教导的老师:“与普通煤气相比,发生炉的气化剂是水蒸气,水又分解产生了大量的氢,与普通煤气相比热值更高。维塔,在这种环境下你开枪会发生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当然知道,蒸汽手枪虽然采用的不是传统的火药作为子弹的推动力,但枪口仍然会有高温,子弹与枪管摩擦同样会有火星子被打出。
煤气愈发充盈,维塔咬牙将枪口垂下,却没有直接把它放回黑暗,而是直接拿出了怀中的相框小门,把它放在艾比的面前。艾比拿住小门,鼻尖微微伸入,对着里面的黑暗猛地吸了一大口气。
这还是初次来到调查员之家时所测试出来的特性:黑暗当中有新鲜空气,这也是维塔能够进入黑暗走动的前提。而在水煤气愈来愈多的当下,竟然成了维塔和艾比呼吸的唯一希望。
确实是唯一,因为维塔一次只能打开一扇连接着黑暗的相框小门。这也意味着这小门根本就是他们唯一的呼吸源。而且,刚刚其实也已经极为凶险。
空气灌入艾比的肺,又借由脐带稍微分享给维塔一丝,让他们终于得以稍微喘息。但艾比再晚上几秒钟发觉周围已经充斥煤气,那中毒已深的维塔便势必陷入休克。
而呼吸源已经是唯一,那维塔就不能将小门摔碎,让黑暗涌出。不用说将其投掷而出,就连让黑暗弥漫在周围来自保也不行。还是那个问题,黑暗涌出后消失的时间并不固定,可能是一小时,也可能是零点一秒。前者还好,而如果是后者,那原本在黑暗中刚大快朵颐了一口新鲜空气的维塔势必会吸入更多煤气,中毒的过程便会更加的不可逆。
至于通过黑暗离开?维塔在状态万全时都对进入黑暗无比忌讳,更不要说当下,连着他和艾比的脐带被割裂一半,幻觉在失控与煤气中毒的情况下在加倍袭来。
转瞬间,维塔心中居然出现了一丝慌乱。他从未如此被动过,月光剑没用,阿曼达之指也没用。引以为傲的枪法无法发挥,精湛的格斗术被煤气所带来的眩晕和体力的削减而倍受限制,就连黑暗的使用也被雷德利用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完全封住。
苦涩在维塔心中蔓延,这是最为了解自己的人才能做出的针对布置。那边的雷德利在原地不动,神情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
老教授叹息一声:“抱歉了,维塔。“
维塔一愣,不知道雷德利为什么要道歉。
“你或许会以为阿曼达之指探测不到我的敌意,是因为我把自己周身全改造成了机械的缘故?”雷德利摇头,嘴角抿出一丝痛苦:“改造自己又保留自我就是我的眷顾,而我也确确实实无法对你升起丝毫的敌意。”
维塔沉默。
“你知道的,我是为了若克。但若克是个混蛋,他为了什么身份认同骑士责任之类无聊的事当了斯蒂芬妮的刽子手,我们早就分道扬镳了,”雷德利呼气,煤气对他没有丝毫影响:“我知道是若克首先袭击的你,你是在自卫,知道以若克的性格,你根本没有选择。”
“但,抱歉,真的很抱歉,”雷德利微微鞠躬:“我忘不了和若克还有阿斯利的几十年,忘不了我们的誓言。刚刚在阿曼达的墓穴的时候,我看着长明灯的火苗,就会想起若克的鲜血武器,想起他点燃自己。”
维塔想起来了,在进入墓穴时雷德利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那时他大概还在犹豫,是看见长明灯的火苗后才恢复如常,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开始了这第一步的暗算的。
“抱歉,维塔,”雷德利直起身:“这是我给自己的任务……嘿,复仇果然不是一件正义的事。”
艾比还在将鼻尖放进黑暗中呼吸,她小小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稳。维塔沉默片刻,却忽然咧嘴:“没关系的,雷德利教授,我也欠你一个道歉。杀死若克这件事,我一直想要隐瞒你来着。对不起,也多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这次轮到雷德利愣住了,维塔摇摇头:“还有件事,复仇或许并非正义,但它更不是一件邪恶的事。我……接受您的复仇,我会反抗,我们也……扯平了。”
“……谢谢你,维塔。”
维塔点头,忽然扯甩手扔出了一根从衣服上撕下的,软绵绵的线。线在空中漂浮,被风吹动,斜斜的落下。然后,维塔一把抱住艾比,往线飘落的那个方向转头就跑。
雷德利看着维塔逃跑的背影,在原地伫立了良久。才开动起自己的身体,步伐平缓,如散步般慢慢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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