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淮意等不及了,若说陆时清想让自己考虑好,那她早就考虑好了,只是忍不住思念,明明只隔了几条街,却好久没见了。于是悄悄给陆时清传了信,只是这信却不是普通的信,只是一朵普通的花。
要与陆时清见面的事情宋淮意没有告诉师叔和师兄。虽然上次聊天后,师兄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也不代表他们不在意自己与陆时清在一起,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执意还是要去找陆时清,一定不会批准,所以在离开神侯府的时候留了一张字条,让他们别担心,自己还会回来。
宋淮意提前半个时辰到了约定地点,因为紧张,握着无执之灯的手心都满是汗珠。
蛊灯摇曳,宋淮意的心此刻却无比坚定。
“陆时清!”
陆时清一行人如约而至,宋淮意远远的看见他,心如擂鼓。
他也看见了宋淮意,笑意盈然,辉光耀夜。
宋淮意:“你收到我的东西了吗?”
陆时清:“收到了,那花实在丑。实在配不上我‘娘子’的美貌。”
真好,我记得,他也记得。共度的时光,是彼此的印记,是彼此的暗号,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只是......陆时清身边那一直陪着他们去药王谷共患难的侍卫,却漏了马脚,宋淮意知道,陆时清早就看出来了。
陆时清话中似有别意:“要不是孟昶冒着生命危险去了神侯府,这封‘信’,我还收不到呢。”
孟昶:“不敢,为侯爷尽心,本是属下职责。”
陆时清轻轻的鼓起掌来,他每次鼓掌时,都带着戏耍猎物的睥睨感,令猎物惊恐,令猎物无所适从。
孟昶敏锐的觉察到了陆时清的情绪,他皱了眉,举起了手。
彭剑在一旁喊道:“侯爷小心!”
咔嚓!彭剑的“封刀”寒光一闪,立刻斩下两根暗箭。
孟昶恶意浸满眼神:“居然被你发现了!”
陆时清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他把玩着扇子又看向了宋淮意:“不不不——是宋淮意发现的。”
宋淮意皱眉看向孟昶,药王谷共同患难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她不觉得难过,只是有些失望:“陆时清才不会在这个时候送我一个只有装饰毫无实用的发钗。”
孟昶确实接到了自己递过去的消息,但却是在自己传出消息之前便带来了一支发钗,说陆时清约自己在郊外相见,宋淮意足够了解陆时清,他不会在这个时候送来这个。于是当即便转了心思,将要送出去的信变为一朵花,希望陆时清能了解自己的意思。
陆时清:“我陆时清的女人,要美,更要强。我要送,自然要送神兵利刃,好比——你这把惊星刀就不错。若惊心,惊醒没被你毁了,正好一起给宋淮意选选,看哪一把趁手。”
孟昶有些猝不及防,他退后了几步,扬声喊道:“放箭!”
一阵寂静。孟昶又喊了几声:“放箭!放箭!”
陆时清:“在我身边待了那么久,怎么还那么蠢?你知道我第一厌恶的,就是蠢货。我既知道你有二心,怎会让你真的布下陷阱?”
孟昶寒声:“但我知道你的软肋!”
陆时清曾说孟昶的轻功极好,但他显然掩藏了部分实力,一个闪腾就跃到了宋淮意身后,无执之灯很长,直接被孟昶卡在了宋淮意的背后,制住了宋淮意的行动。
陆时清面色如常,静静的看着孟昶,宋淮意能明显感受到孟昶的害怕。
可惜不是什么人都是陆时清,凡人得到害怕就只是害怕,害怕令他们惊恐,令他们怯懦,令他们自乱阵脚。
“什么人让你做出了这么蠢的决定?”
孟昶:“你,你不用装作不在意,我知道她对你有多重要,我现在拿她跟你做一个交易。”
陆时清:“哦?你要什么?”
孟昶:“赵良思的密函和你的右手。”
陆时清挑了挑眉头,用扇骨敲了敲额头,好像真的在思考孟昶的交易。此时他的神情,有一丝少年的味道,金尊玉贵的纨绔少年。让人生气,让人恼怒,还让人打不着。
“赵良思的事情可是机密,我的右手呢......也比较金贵。你再换个其他的试试?不如,那群秦人给你什么好处?我出他们两倍。”陆时清的语气带着些漫不经心,后来却越说眼神越冷。
原来师叔说神通侯府有秦人出没的踪迹,是与孟昶相关。
不过既然神侯府有所察觉,那陆时清肯定早就知道了,他心有一缕,只是还差一个确凿的证据,而自己恰恰为他送上了这个确凿证据。
宋淮意望向他,他心有灵犀般的,也望向了宋淮意。相视一笑。
孟昶:“我知道你对待叛徒的手段,但我不怕。泼天富贵本来就是要搏的,我以为你够狠,够无耻,没想到你也沽名钓誉要什么家国大义。”
陆时清朗声大笑:“哈哈哈,我知道我狠,我无耻,却不知道我沽名钓誉。名声不重要,国却重要,若没有这个朝廷,你不过是秦人眼中的——一条狗。狗是保不住自己的肉骨头的。”
孟昶:“在谁手下不是当狗?彭剑,你现在有肉骨头吃吗?”
彭剑:“侯爷,不曾把我们当狗。只有你一开始把自己当狗,才会想着那几根骨头。”
陆时清:“啊,早知道孟昶你这么熟悉狗性,应当给你配条链子的。”
他真的很会激怒敌人,他的轻蔑与戏谑如同刀口的盐渍,不是致命的伤,却是难以忍受的疼痛,谁能真正接受被忽视的痛苦呢?
孟昶:“那你就是要她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宋淮意的匕首就稳准狠的扎进了他的腰腹。宋淮意手上的茧子,让她能够用力准确,咬着下唇,快准狠,迅速的连插三刀,最后一下刺入,然后扭转匕首柄,骨肉撕裂的声音在暗夜里爆开。
孟昶完全没有意识到宋淮意会出手,他还以为自己是当初安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手无缚鸡之力。他的注意力都在陆时清和彭剑身上,孟昶吃痛的往后仰倒,宋淮意也因此脱离了他的钳制。
他被重创的那一瞬间,彭剑挥刀而至,直接削断了孟昶的一根臂膀,血溅到宋淮意的侧脸,她没有回头。
陆时清朝宋淮意伸出了手,宋淮意笑着丢开了匕首,握住了他的手。
陆时清:“下次把匕首藏的浅一点,拿匕首花那么久,害我是说那么多废话。”
她都能看出的问题,陆时清必定早就知晓,所以在神侯府的日子里,宋淮意并没有闲下来,反倒是练习匕首练到手上长茧子。
宋淮意笑着:“我知道你一定懂我的意图。”
陆时清:“我知道你的意图,却不知道你这么狠。”
宋淮意:“跟傅大侯爷学的。”
陆时清:“学得极好。”
宋淮意很高兴,非常高兴,他再也不用为自己的安危而担忧,这一次他只要相信自己,配合自己就可以,就如以往自己相信他,配合他一样。
她不会去想这样伤人性命,只是这个世道便是如此,想得太多反倒会被绊住手脚。
宋淮意的手,刚刚经历血雨厮杀,他的手,是风云在握的手,如此般配,如此决然登对。
陆时清柔声:“极好,极好。”
他轻柔的吻过宋淮意的额角,头发的丝缕间,一阵微颤。
谋算,狠辣,背叛,信任,都不及这血雨中的刹那温柔,宋淮意愿意交付所有,与他成为这汹涌时代里只为心动而活的浮游。
孟昶没有活过当夜,因为陆时清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证明他自己与秦人毫无瓜葛。
“这些证据,你拿回神侯府。”
宋淮意:“嗯,那我现在就拿去给师叔。”
陆时清:“天色还未亮。”
宋淮意:“正天黑,不会被探查的人发现。”
陆时清:“霜高露重。”
宋淮意:“这里离神侯府又不远。”
“你身上的血气还没有散尽。”
“正好赶紧回去洗个澡。”
是陆时清让自己走的,所以他不愿意主动开口留自己,可宋淮意偏偏兴致大好,想要激他说出那句话。
他亦明白宋淮意的心思,两人像是两盏琉璃灯盏,透亮的照向对方,心有灵犀,正如心有幽火,长明不熄。
陆时清微微叹了口气:“你呀。”
“我如何?我不是极好?”
“是,你极好,本侯要留极好的你,多坐片刻。”
宋淮意:“准了!哈哈哈——啊!”
陆时清看宋淮意得意的样子,竟是直接上前将宋淮意打横抱起,这般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宋淮意有些害羞。
“你什么时候发现孟昶有问题?”
陆时清:“在药王谷的时候,他去追鬼梦老叟。追了那么久都没有追到,那不是他该有的实力。”
宋淮意:“他跟鬼梦老叟还有纠葛?”
陆时清:“鬼梦老叟一事还未完全查清,所以当时对他也只是有些疑虑罢了,回京前我已经让京中部下调查赵良思一事。”
宋淮意:“赵良思到底牵扯到什么?!”
陆时清抱着宋淮意走进一间屋子。
里面有些暗,只能隐隐看到有一张巨大的桌子和书柜。
陆时清将宋淮意放下,宋淮意用火石点了一盏灯,火光窜起,照亮了桌上庞大的战略地图,整整占了大半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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