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卷浮云

    
    南蛮，地处西南，境内森林、湿地众多，群山连绵不绝，湖泊水源丰富，森林里因毒虫猛兽众多，因而瘴气环绕。有沼泽之处更为危险，被困之后多半陷入绝境只有死路一条，运气好的话就算能逃出森林，也会丢掉半条命。几百年来，从不与外界过多往来，自给自足，百姓多以农耕为主，民间有巫医、巫术，地方不大，只有几个城镇，但散落在森林里的小村子不少，多是以宗族聚集，服侍打扮也以轻便为主，首饰则是银饰比较多，男女都可以佩戴。
    从丰城一路南下，历经近二十天的行程，古凌风和魏清云一行人终于进入南蛮境内。黄昏时，森林里覆盖着一层薄雾一样的东西，大家在森林前停下，观察着那层雾气一样的东西，心里有些忌惮。
    越靠近南蛮，民间风俗也趋于原始，所以一路来他们也听闻了不少南蛮的事迹，眼前这雾气看着非常诡异，一定是那些人口中的瘴气，瘴气在天黑之前会越发浓密，尤其是夜间，大部分情况都可以看到瘴气的颜色，多以黑、紫为主，到了天亮时，太阳出来之后，会逐渐消散，这也是为什么南蛮这里一旦进入夜间，很少会有人出来，不是经验丰富的猎人或者采药人，根本不敢在山里行走。
    古凌风揉了揉不太舒服的腰背，看向四周，发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一面靠山，三面视野都很空旷，是个扎营的好地段。“今天我们现在这里休息吧，附近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住宿，只好在这里了。”
    “附近毒虫可能比较多，而且山林里猛兽出没，我们先去查探一下，公子你和将军他们先休息。”古鸣看着古凌风，开口道：“美绮小姐和江公子也在原地休息吧，我们几个去就好了，天色暗下来，你们在原地休息时也小心些，当心树上会有蛇。”
    古鸣想起前几天的惊魂一幕，树上居然挂着一条巨蟒，他们几人在树下休息，要不是魏清云功力深厚，五感敏锐，突然察觉到不对劲，抬头看去，恐怕还发现不了那条一直盘在树枝上，吐着蛇信子的巨蟒，脑袋足足有打水的木桶那么大，一张口，完全能一口吞下一个大活人。
    古凌风失笑，“知道了，又不是哪里都有那么大的蛇，而且蛇越大，毒性相对的会没那么强烈，那些巨蟒的伤害力其实在于力气，只要缠住人，可以把人活活勒死，都是死于窒息的，还有就是五脏破裂，想一下，蟒蛇整个缠在你身上，你可能连脑袋都看不到，就一直憋着——”
    美绮捂着耳朵，一脸不悦地开口，噘了噘嘴，恨不得把古凌风的嘴堵上，“啊！师兄你不要再说了，听上去好可怕，你当人人都是魏大哥啊，听你说这些事情也面不改色的，上回你说的那个什么故事，就是海里面的鲨鱼攻击人已经够恐怖了，不过为什么一个城镇里会涌入海水，而且鲨鱼还能在里面到处游来游去，我以为只有洪灾那样的情形才会淹没一座城。”
    “海啸。”古凌风看着美绮回答，见其余人也看了过来，只好慢慢地往营地那边走，“其实海啸不经常发生的，大家也别担心到了东海会有海啸，不过如果真的发生大海啸的话，可以直接摧毁一座城，东夷要是遇上大海啸，多半会沉岛，海啸从海边扑卷而来的时候，那水墙足足有十几丈高，连着好几道拍下来，人哪里还有活路。”
    美绮震惊地盯着古凌风，“那这也太可怕了，再高的功夫也躲不过这样的海浪，果然有些史书上的记载是真的，我以前还以为都是古人们夸大其词，想不到还真的有。”
    江芪参倒是也看过一些古籍上有记载，不过古凌风的见多识广和博学让他再度刮目相看，对这个师父是越来越敬佩。“师父，那我们这一路走来，你说的那些事也都是真的了？你还收到信上说，东海那边的霹雳火车已经改良了，在车上装了一个叫炸弹的东西，只要一拉引线，就可以炸开，是不是跟烟火一个道理？烟火也要点引线。对了对了，还有那个火铳和火油投石车是什么？”
    一路南下，路上也没什么新鲜事，虽然没遇上什么追兵，但路程遥远，休息的时候，古凌风就会说一些前世的事给大家听，一方面的确是考虑到大伙喜欢挺新鲜的事，另一方面则是想要大家提前接受一些超前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也为日后天下一统后制定的制度做准备。
    古凌风忍不住笑了笑，伸手理了下头发，面带笑意问，“你不是行医之人？怎么这么关心火器的研制？你说的引线的确是这么回事，至于火铳的话，是类似于弩一样的武器，但杀伤力远远大于弩，如果火力够，我在这里，古鸣那个位置的人，我可以一枪打穿他的身体，弩箭就做不到。”
    弩箭最大的弊端就是杀伤力，尽管加上淬毒的箭头之后可以提高威力，但是相比火铳，还是不够。只是冷兵器时代，弩箭经过改良之后，已经可以算得上兵器排行榜的前列了。
    魏清云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看了眼古凌风，“你说的这些兵器在战场上可以派上大用场，但杀伤力太大的话，可能会限制使用的区域，祸及附近的百姓就不好了，尤其是那些离农田近的地方，到时候庄稼没了，就算是打了胜仗，补给不够也不能给百姓好日子，别说城里，要是百姓耕作的庄稼大面积受损，城里也会跟不上。”
    “阿云，你竟然想到这一点，这些杀伤力大的武器的确是要限制适用范围，不然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一片焦土想要恢复生机，可没那么容易。”古凌风惊讶得看着魏清云，发现魏清云不管是思想还是别的方面，好像已经逐渐被他同化了。
    大家闲聊着到了古鸣和乙二找到的最佳扎营地点，把扎营的东西拿出来之后，黑巾卫开始扎营，其余人坐在一边，生了一堆火后，拿出干粮打算先吃点就休息。
    晚风徐徐，古凌风坐在那里，望着天上的星星，忽然想起了前几天收到的京城谍字组来信。太子那边果然已经被二皇子逼得走投无路了。这几日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恐怕离京城巨变只差最后一步，只是他心里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发现了附近其实是有人家的，不过我们这么多人估计会打扰到别人，还是就地扎营休息比较好。”乙二一边搭帐篷一边说，“我们车马也比较充足，就算是找不到地方扎营，也可以睡在马车上。”
    “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水潭，水潭中间还有一个雕像，不知道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按照之前那些村民的说法，应该快要到南蛮的都城附近了。”丙三补充说，“那里还挺好看，瞧着像是清幽休憩的好去处，附近甚至还有一些红色的树木，叶子长得红红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花，挺少见。”
    有水潭？好几天没洗澡的古凌风下意识地往丙三说的方向看去，眼里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期盼。要是晚上方便的话，可以过去洗个澡，不然身上都要发臭了，这几天一直都在山里走，都是简单的随便收拾一下。
    正想着晚上应该怎么找理由过去，就发现被身边魏清云一把拉住，周围所有人都变得警惕起来。
    怎么了？还不等古凌风问出口，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响起，听上去少说也有上百人。古凌风心里暗叫不好，猜测这可能是皇后或者周贵妃的追兵来了，否则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么大批人马的动静。果然，不等他们躲藏，举着火把的队伍就跑了过来把他们围了起来，骑在马背上，每个人的打扮都是中原武林人士的样子，而且身上一股肃杀之气，定然不是普通人。
    古凌风被魏清云护在身边，古鸣和乙二、丙三带着黑巾卫挡在最前面，明月姑姑、美绮和江芪参紧跟在侧，生怕会有人伤害到古凌风，连魏清云都已经暗暗打算召集附近的黑巾卫现身。
    “你们是谁派来的？”乙二喊了一声。明月姑姑也上前一步。
    这阵子大家一起赶路，明月姑姑高超的身手大家都看在眼里，遇上一些麻烦事，明月姑姑一出手就是对方团灭的结局。
    “你们谁是宣王府古世子？”
    为首骑在马背上的中年男人，生了一张国字脸，扫视一圈，问了一句之后，目光落在了古凌风身上，“中间那位黑衣公子莫非就是宣王府世子？”
    古凌风愣住，下意识地看了眼魏清云，见魏清云蹙眉朝自己摇了摇头，心里暗暗有些奇怪，魏清云不认识的人可不多，尤其是这些骑马打仗一看就是曾在军营里待过的人。难道不是皇后或者周贵妃的人？可这样的打扮，也不像是南蛮人，怎么回事？
    “你们是什么人？问别人是谁之前怎么不先报上自己的家门。”乙二高声反问，“哪有人问别人是谁之前不自报家门的？”
    谁知道对方听了这句话开始哈哈大笑，一个纵身下马，大步走到古凌风等人面前，“你一定就是古凌风世子了，果然是和王妃长得像，不过和王爷也像，卑职原赤焰军副将韩城，参见世子，我身后这些兄弟，都是当年赤焰军的人，我们来是想追随世子替王府报仇的，一路追过来，还以为会错过，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王府旧部？古凌风之前听宣王妃提到过，但从来不知道竟然真有其事，他和魏清云对视一眼，然后问到“可有什么凭证，我凭什么信你们？”
    “世子请看，这是王爷当年给我的信函，还有，这个是赤焰军的信物，想必世子见过。”韩城拿出两样东西，“如果世子无法确定，那魏将军应该认得了吧？当年赤焰军的名声想必也听说过一些，而且当年王爷被害后，赤焰军许多档案都被秘密保管，那些东西别人很难看到，但世子肯定可以看到。”
    古凌风一听，立即把东西交给魏清云，又叫上明月姑姑，“你们俩看看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属于赤焰军。”
    父王的旧部！古凌风看着韩城，意外又惊喜，他没想到宣王的旧部会出现，更没有想到会千里迢迢的赶来找自己。明月姑姑的父兄曾经在宣王身边待过，所以认得出来，而魏清云也是在卷宗上看到过记载，也认了出来。那封信有宣王的字迹，古凌风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和那封给自己的信一模一样。
    双目含泪，古凌风看向韩城，眼神里带着委屈，“韩叔，你们、你们怎么赶来了，宣王府——”
    韩城听古凌风认下自己，立即激动道：“好世子，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宣王府……皇后那该杀贼婆娘，竟然如此对待老王爷，将王妃和世子逼到绝路，真是天理不容，我们来迟了，没能保护好世子，也没能替王爷守住王府，还让王妃死得屈辱，我们这次来，是想要追随世子，为王府讨个公道，不管世子打算做什么，我们都誓死追随世子！”
    “誓死追随世子！誓死追随世子！”
    其余人纷纷高呼起来，声音里带着愤慨。
    古凌风立在原地，看着韩城和后面那一帮兄弟，心头热血沸腾，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冥冥中像是注定好的安排一样，一定是宣王和宣王妃在天上保佑着他。
    “各位请起，我受不起你们这一拜，不过若你们愿意追随我干一番大业的话，我古凌风一定会把各位当作自家兄弟，不管日后结局如何，都必定要给你们一个交代，今日我说道做到，也请各位相信我，一定会为宣王府雪耻！”古凌风举起手中的信物，“赤焰军是父王旧部，那就是宣王府的人，从此后，有我古凌风在一日，就有赤焰军众位的一席之地！”
    “我们听世子吩咐！”
    旁边明月姑姑红了眼眶，背过身去，伤心之余又觉得欣慰，古凌风终于长大了，成为了宣王和宣王妃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虽然蜕变是痛苦的，但是破茧重生的古凌风一定会成为这个世道的救世主。
    魏清云站在一旁看着激情澎湃的古凌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扩大，他知道古凌风的生命力正在逐渐恢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古凌风说出口的话是句句肺腑之言。那个会醉酒，会任性，会撒娇的古凌风被他自己藏了起来。从今往后，推翻轩辕朝才是他们的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