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秦

    
    筹备夏收时候，又有很多事情发生。
    首先是一些服兵役的兵士归乡，按规矩应该有一场欢迎。
    季霄按着身边人的指导，也就办了。
    不过是签个押，调取一些物资筹备盛宴，使县中人吃上一顿好的罢了。
    小事情。
    真正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县中的人对于这些服了兵役归来的兵士们的态度。
    那大多是恭敬和爱戴的态度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战场上下来的伤残者也被安排了最轻松的活计去做。
    一般人在完成安排下去的任务之后可以在食堂里得到一日两餐，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房屋。
    这些伤兵竟然可以做最轻松的事情，每日里有专门的一日三餐，待遇虽然比季霄自己差，但已经是跟楚国之中很多大家没什么才学的庶子差不多的了。
    这一点令季霄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看不习惯不去看也就是了。
    之后夏收。
    季霄一贯没有接触过农业，所以对于农业生产和粮食的产量没有什么概念。
    看到被堆满了的粮仓与粮仓之外一堆一堆的麦粒，也只是觉得今年可能是个所谓“丰年”，而绝无别的什么想法。
    县中的冶铁厂在夏收之后才又一次开放，里面的厂长申请说今年天气太过炎热，请求提前几天调用储存的冰块为工人们降温，并且要求缩短工时。
    说实话季霄不是很能理解区区一个小工人，怎么敢对着一个一县之长说自己因为太热所以不想干那么多活的。
    而且调用储存的冰块？
    原来本县之中还储存有冰块儿吗？
    你区区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工人也配用？
    他于是拒绝掉了冶铁厂工人的请求，给他们加了班，然后火急火燎地吩咐自己的侍卫为自己取用藏冰。
    季霄以前在楚国时候，也很少能够在夏天享受到使用冰块儿降温。
    侍卫与负责季霄生活的人分说之后，一刻之内，季霄的公室桌前便多了一个冰匣。
    幽幽凉意席卷，暑意顿消。
    季霄畅快大笑，心底里忽然想起自己离开楚国时候嘲笑了自己的那些人。
    看看耶耶在秦国混出了什么名堂罢！我冬日有炭火夏日有冰块儿！
    勾搭到的少女取来了与外县换来的西瓜放在冰块儿上，好久，她用勺子舀着喂给季霄。
    无边惬意！
    第二日，冶铁厂的负责人又找了来，申请缩短工时和取用藏冰。
    这时候，食堂里的厨子们也找了来，申请取用藏冰。
    季霄真不知道这群人吃了谁的胆子竟然敢申请使用藏冰这种宝贵的东西。
    于是他再一次地拒绝了。
    冶铁厂的工人有些纳闷，还特意问了一句今天需不需要加班。
    这句话给季霄问懵了。
    什么叫做今天还需不需要加班？
    他一时没有回答。
    身边的女孩儿很好奇地问着季霄为何不允许冶铁厂和食堂取用藏冰。
    她漫不经心的问话，将季霄的疑惑加重了。
    “为什么他们要申请使用藏冰？”季霄问道。
    那些人的身份，够资格使用藏冰吗？
    他们用得起吗？
    “因为天热啊。”皎捂着小腹随意地说着。
    天热就可以用他们没有资格用的东西？
    那天冷了这些人岂不是要造反？
    什么毛病？
    前一任的那位，这么娇惯着这群人的吗？
    季霄皱眉，打算想个名目，惩戒一下这些胡思乱想并不本分的人。
    须教他们知晓，这世上是有规矩的！
    “不过就算这几天不让他们提前取用，过几日他们也得要拿出来用了。”皎尝了尝冰上镇着的水果，感觉到那股沁人心脾的凉意，顿时大眼睛弯成月牙：“马上六月半了，也到了该取用藏冰的时候了。”
    她说着，将水果喂到季霄嘴边。
    “六月半？”季霄一愣：“六月半那群人就可以取用藏冰了？”
    荒唐！
    “对啊，农会、敬室、官寺、课堂、冶铁厂各自都有藏冰的，按规矩，要到六月半夏收完成之后才能够取用。”
    规矩是这样说，但以前是习惯了提前取用的。
    “都有……”季霄不能理解。
    藏冰这种东西……
    他自己在楚国时，都不曾有机会用。
    这种独属于贵人的东西……那些贱人也都有？
    他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
    心底里窝着火，脑海清晰而直白地感受到自己的愤怒。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那样宝贵的东西……
    他一时心烦意乱也没有了吃东西的心思，原本适宜的温度此时也重觉得有些热。
    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季霄皱着眉凑到了冰匣前：“你说他们都有藏冰，那会中到底有多少藏冰？”
    “不知道。”皎疑惑于季霄的态度转变，但也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这一时的他好生陌生。
    好似换了个人……
    季霄脸色变幻。
    胸腔中有着许多念头，最终汇聚在一处时候，他反而笑起来。
    秦国。
    秦国。
    秦国。
    秦国待草芥庶人如此。
    那么我呢？
    “我这里应该能够知道他们各处的藏冰有多少吧？”季霄问道。
    他笑得令皎没来由有些害怕。
    “可以的吧，我记得冬天时候我们一块儿添水制冰时候，都是计工分的，所以应该都有记录。”
    “冬天添水制冰……这么说其实，制造藏冰的难度并不大了？”
    “没有什么难度啊。”皎困惑问道：“冬天将石方格洗净放在屋外，沸水置入，而后一夜醒来便得了，哪里有什么难度啊。”
    “这么算来……”
    这么说的话其实制造藏冰好似也没有什么成本嘛。
    “就是挖地窖有些麻烦而已。”
    藏冰用的地窖并不是单纯的在地上开个口子的地下粮仓。
    它需要一定的深度，并且要用砖石将地窖的地面、墙壁、天花都葺实，隔绝地下水与雨水渗漏，并且还要防虫蛇。
    藏冰要从冬入夏，是需要十分的存放成本的。
    “这样么。”季霄点点头，心中不知盘算一些什么。
    王十一年七月，公主乐下嫁。
    嫁的是狄道侯李瑶子信。
    以前嬴政没觉得这个小子有什么特别的，但从秦乐与之相好之后，嬴政就一直看他不顺眼。
    不过他倒也算是有一些能耐的。
    王翦灭韩的时候，这个小子入伍，以什长起步，累功跨级，到了百长。
    算是个不错的。
    尽管百般不顺眼，嬴政也没法儿拦住小儿女一腔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