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西垂,夕阳斜照在碧波万顷的海面上金光粼粼,一支船队正在逆风航行,数十艘大船在前,十几艘中小船在后,因季风向南,船队皆升偏半帆走“之”字形行驶,这样仍可迎受风力。
刘俭站在船头甲板上举目远眺,可惜在这空旷的海上目力有限,没有望远镜很难望见更远的目标,此时心中不免寻思着,等回去一定要派人去南方采购几具西洋人带来的千里镜、自鸣钟,有了样板可以仿制。
千里镜就是望远镜,不过这年头都是单筒式,倍数也不高,自鸣钟就是需要上发条式的座钟,据说制作得非常笨重,科技含量其实也不高。
这时左前方两里外一艘百料快船反向行驶过来,在海面上转了一个急弯,迎上旗舰贴近航行,桅杆下的望楼上,一名旗手高高举起一面蓝旗,迎风猎猎展开的旗面上有两个大字“对马”,旗手另持一面红色小三角旗,斜指西南方向。
刘俭一看会意,这旗手的意思是前方快到了对马岛之南海域,便高声喝令道:“同意调头改变航向!”
随侍在侧的亲兵很快将口语军令,传递到甲板上二层阁楼顶上的指挥舱室,里面的水手也高举起一面红旗回应,随后旗面放倒持平,斜指向西南。
这一套旗语指挥之法,目前还撑握在各艘船上配套的水手船夫们手里,便是刘俭也不是很懂,仓促拉上船远航的左子晋、韩志渊等人同样一知半解,需要等回去后再加以训练学习。
在平户时既得了彬重荣示警,特地送上一副海图,刘俭自是连夜与赵钦文商议,船队出发后偏离航向,先向东北壹岐岛附近,再绕道对马岛顺洋流风向往西南济州岛,这样就绕开了五岛之西常有海盗出没的那一片危险海域。
平户到对马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不过因绕圈,加上逆风航速不快,船队到此行了一天,接下来只要一夜加半天时间便可到济州岛。
随着旗语指令传出,整支船队上的水手船夫们都开始忙碌着拉动缆绳降下船帆,没了受风,船速顿减,前方赵钦文的大船队很顺利地转了个大圈,再次开始升帆。
刘俭的船队在后也是一般操作,当调过头船帆升起,船队一下如离弦之箭船驶得飞快,好在这天海上的风力浪头不大,船只行驶都非常平稳。
一夜无事,清晨时分,刘俭刚刚早起用过朝食,忽听船顶阁楼传来一阵刺耳的警钟声,他连忙冲出船舱,只见船夫水手们都在四下奔跑,很有默契地各就各位待命,一时有些弄不清楚是出了什么情况。
他跑到船头甲板眺望,只见前方赵钦文的大船队全都降下了船帆,正在向北调头,另有一艘快船驶近过来打出了旗语,示意前方出现了海盗船。
赵钦文的大船队调头后,远处视野一下开阔,海面上出现了一片小黑点,隐隐有火光闪过,传来一阵阵炮响,这似乎不是赵钦文的船在与海盗交战。
“刘千户!快下令降帆调头,再拖一会儿可就一头撞上去,来不及脱身了!”
一名水手甲长见见刘俭仍在远眺,迟迟不作出反应有些急了,跑过来出声催促。董少元和左子晋、韩志渊也闻讯跑出来观望,但大家都还有些懵然。
这时仍隔得远,刘俭也没看清交战的双方都是什么人,因为连船都看不清,自然就无法辨识。闻言回头看了水手甲长一眼,问道:“你们以往出海碰到过海寇么?战力如何?”
“若是一船海寇自是不惧,可若是碰上装备有火炮的海寇,那战力皆不弱,赵东家既已绕行,刘千户你还等什么?”
刘俭笑了起来,转头看向左子晋、韩志渊等人,大声喝道:“这次带你们出海,打通贸易路线固然重要,而且这一点也办到了,现在是该拉练一下水师部伍了,你们有没有信心上去干一场?”
“刘千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部水师仓促编成,未经训练就贸然出海已属冒险,再主动去跟海寇交战,一旦有所损失可就太亏了。”
左子晋为人稳重,但行事也显得有点保守,韩志渊却道:“怕什么?早在平户就有人示警,既知海寇就是松浦家的人,也不见得就有多厉害,而且咱们绕开后,现在入场可是有心算无备,未必没有胜算。”
董少元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打他娘的就是了,怕什么!”
这让那水手甲长目瞪口呆,一时张口期期艾艾,不知说什么好。
刘俭也没什么海上指挥水师作战的经验,不过一些基础常识他还是有的,也想趁机练练手,当即喝令道:“马上传令,命令各船迅速降半帆,各船旗队军士各就各位,检查武器弹药,准备作战!”
水手甲长急忙转身而去,随着六百料福船旗舰顶上的指挥塔旗手打出旗语,四艘五百料鸟船在后分列左右,五艘百料快船在后一字排开,全降半帆缓缓驶向交战的双方海域。
而远远绕开的赵钦文船队见此,显得有些踟蹰,调头后也没急着逃离,也降了半帆缓缓在东北方向数里处缓缓并列前行。
刘俭登上三楼指挥塔下的瞭望台,举目望见前方海盗船队以一艘大约五百料安宅船为旗舰,另有八艘三百料关船、二十艘小早船。
除了安宅船是中型炮舰,一侧船舷就是十门火炮,关船上装备的火炮很少,每侧只有两三个炮口,而小早船纯粹是轻快战船,每船不过五六十人左右。倭国的造船技术还停留在隋唐时代,全都是浆帆船。
而另一方的船队明显是朝鲜船只,以一艘约四百料龟船为首,二百料辅运船五艘,其余约百料货运船十几艘,装备的火炮也很少,勉强还能自卫,不时开炮还击。
海寇的小早船十分轻便机动,已如狼群一般围上货运船接舷,不少武士已登船,与朝鲜商队护卫在船上白刃交战,可能也是存了劫夺船队的心思,双方都没放火船。
刘俭的船队一到,海寇一方马上调动四艘关船、十来艘小早船向这边驶来,试图拦截。而朝鲜船队一方根本腾不出船只,派了五六艘快艇,这种快艇二十人一船同时撑浆,在海面上行驶如飞,显是要过来求援。
船队接近到海寇船队正东面三四里,刘俭一声令下,四艘鸟船在后警戒,旗舰福船左转舵打横,一侧船舷六个炮门早已打开,黑洞洞的炮口火光一闪,实心炮弹飞出数里远。
这一下竟有两弹打中同一艘关船,一边侧舷木质护板一下被打得碎屑横飞,另一弹打入敞开的木楼中,灼热的弹丸打穿楼板,引起一阵惨叫,带出一蓬火光,随后轰鸣声响,那艘关船上引起一阵弹药爆炸声。
首轮炮击打残一艘关船,让甲板下底舱的炮手们兴奋莫名,接着再装弹药,福船这时再转舵,船头迎向正前方,两门船头八磅炮开火,可惜打得太远,海面升腾起两道冲天水柱,散落在后的几艘小早船一下被掀翻。
待福船右转舵,左侧舷又是六门佛朗机炮一齐开火,再次打残一艘拦截的关船,剩下两艘虽还能战,但火炮太少,三轮发火竟无一发命中福船,这下就慌了神。
刘俭不给对方继续装填弹药的机会,立即传令四艘鸟船左右包抄过去,逼近到里许之外,重型虎蹲炮也同时开火,近距离命中率更高,打得两艘关船毫无还手之力。
刘俭把握住战机,率福船在前,五艘百料快船在后,升起满帆正面直冲过去,待逼近马上降帆,福船庞大的船体一下挤入两艘关船之间,船上早已摩拳擦掌的水师士兵们,纷纷甩出铙钩抛向对面船舷,就此钩搭着接舷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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