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风随

    
    “万大叔，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你要不直接和我说吧？”
    客栈里，恤之看着一桌子丰盛的美食，咽了咽口水，一本正经地看着万大叔。
    万大叔眯着小眼睛，对恤之笑呵呵地说道：“你这累了一天的，先吃吧，我们边吃边说。”
    三名玩家哭了，他累吗，怪我们咯！
    咽了咽口水，三名玩家取出了自己制造的烤肉，准备安抚一下自己的五脏庙。这东西虽然不那么好吃，不过管饱。
    万大叔皱了皱眉头，店小二马上到三名玩家面前，笑嘻嘻地开口道：“客官你好，大堂吃饭禁止外带的哦。”
    三名玩家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咬牙道：“我们交了钱的。”
    店小二认真回道：“那是住宿的钱，不是大堂吃饭的钱，如果要在大堂吃饭，另外算钱。”
    麻蛋的，老子不玩了，你个狗npc！
    玩家脸上的怒意一闪而过，一名玩家看着其他两人，忍着怒气道：“你们两个，先去外面吃，吃完回来替我。”
    万大叔眼角抽了抽，这玩家，还真是麻烦。
    恤之到没有在意其他玩家，看着饭桌的饭菜，又咽了咽口水，感觉更饿了。
    “大叔，那个，这个多少钱，不会又要全部吃完吧？”
    万大叔转过头，马上换了脸色，朝着恤之笑道：“这些都是好东西，你能吃完最好，吃不完也没关系，不用勉强，大叔不收你钱。”
    恤之咬了咬牙，也不管了，一把坐下，拿起了碗筷，“大叔，先说好，力所能及哈，送命的事情我可不干。”
    “好说好说。”
    “啥事，说呗。”
    恤之一开吃就停不下来，边大口吃着，边小心翼翼问着。
    “不急不急，你先填填肚子。”
    直到一顿饭吃完，万大叔还是没说要做什么，只是一直笑眯眯的。
    这让恤之尾巴开始上翘。
    昨天你对我爱搭不理，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恤之得瑟地拿着牙签剔了剔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随意道：“大叔你要再不说，我可就上楼睡、”
    “啪！”
    万大叔一巴掌干到了恤之脑袋上，瞪大了小眼睛，“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没人教你呢！”
    恤之捂着脑袋，感受着凸起的包包，满腔得瑟被拍打一空，泪眼汪汪道：“我错了，我不敢了。”
    “哼，知道错就行，今晚睡觉记得关灯，其他没了，滚吧。”
    恤之麻溜起身，噔噔噔就跑回了房间。
    夜深，恤之看着明亮的油灯，没有纠结，直接按灭。
    没什么好纠结的，昨晚庇护自己的主要是万大叔，不是这盏灯。
    说到底，没得选。
    恤之躺下，很快进入了梦境。
    我叫万长欣。
    等等，我不是叫易风平吗？
    ...
    我叫万长欣，出生于道天下辖的丰海大世界。我的父亲是海胡城三醒酒馆的总厨，我的母亲喜做坐刺绣。我从小跟着老爹学做菜，衣食无忧。
    九岁的时候，海胡城给所有适龄儿童检测体质，我被检查出了泰阳灵体。
    泰阳灵体，重九两八钱，主生机，性厚重，在灵体中也是极为珍稀，我因此得以进入道天下院进行修真的基础学习。
    丰海大界的道天下院在大世界的各部洲都有设立，离海胡城最近的在西洲域中心的海平城，离海胡城五千多公里。
    我不想走，这里有爸妈，有小伙伴，我自己还会做好吃的。那里都是不认识的人，还有好多功课要做。
    ：哈哈哈、啊，嘶！
    妈妈见我不愿去，拿去手指头粗的竹鞭狠狠地抽我。
    那是妈妈第一次打我，我咬着牙，就是不愿意去。
    爸爸拿着旱烟杆坐在门口抽着，沉默不语，许久，爸爸插了一句：“要不就别让娃走了，又不愁吃穿的，将来娶妻生子，把这门手艺传下去，也断不了根，饿不死人。”
    妈妈声音凄厉，对着爸爸吼道：“你懂什么，这是孩子的机会，你就知道传宗接代，我就要我的儿长生不死，高高在上，我要他们都睁大眼睛看看，谁的儿子是龙，谁的儿子是虫！”
    妈妈的样子很吓人，爸爸不说话了。
    所以我还是去了。
    下院的基础学习是六年，六年之后有考核，通过考核的人可以继续到上院进修。
    我本来打算混日子，等到考核结束就回家，又担心什么学不到被打。后来因为日子实在太无聊，我又看到了仙门百艺中有厨艺，就选修了厨艺。
    慢慢的，我对修行有了兴趣。
    也有了新朋友。
    妈妈经常会写书信给我，一开始总让我努力学习，后来慢慢不再说努力的话，只是叫我叫我注意安全，天冷了注意添衣。
    虚岁十一岁是海胡人重要的生日，逢十添一，我生日那天，爸妈穿着鲜艳的新衣服，提着一个大食盒，通过传送阵传送了过来。
    当时人很多，他们呼喊着我的小名。
    我脸上火辣辣的，莫名的情绪在心中酝酿，我很怕新朋友知道我的爸妈，我感觉他们很丢人。
    其他人的父母大都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伟力无边，大富大贵，就他们是凡人，还拿着凡俗的食物。
    我想假装不认得他们。
    他们好像看出了什么，把食盒递给我之后就走了。
    那一刻，他们的背影微曲，一下苍老了很多。
    我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追出去。
    可是我没有。
    我的心很痛。
    我很后悔。
    我是后来才知道，爸妈当时犹豫了很久，爸爸嫌传送费太贵，想要把钱折算，和食物一起托给信使送过来。妈妈说太久没见了，想要见我。
    他们纠结了很久才决定要来见我。
    那身衣服也是新买的，那身衣服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便宜。
    印象中，他们就算过年也不一定添新衣服。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多好，我想告诉那个幼稚的孩子，想要他成熟些，不要伤害那个把所有都给了他的至亲。
    可惜不能。
    那以后，妈妈还是会定期给我写信，不过语气拘谨了很多。
    十二岁的时候，我以西洲域第一、丰海大界第三的成绩，保送道天上院进行进阶学习。
    ：？！
    ...
    ：我错了，我闭嘴，我安静。
    十二岁的时候，我参加仙门百艺竞技，报名厨艺比赛，最终以西洲域第一、丰海大世界第三的成绩，保送到中洲域的道天上院进行进阶学习。
    我想回家一趟，老师劝我放下俗世的纠缠，专一于长生大道。
    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修行的重要，也渴望着长生久视。
    我犹豫了一天，还是回去了。
    爸妈看到我很高兴，却没有想象中的扬眉吐气，他们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还给了我很多钱。
    十三两黄金和三两碎银，这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一辈子的积蓄了。
    我参赛获得的奖金除了全额的学杂费，还有三万枚上品灵石。按照道天的兑换比例，一百两黄金可以兑换一枚下品灵石。
    这个钱对我来说无足轻重，不过十三的数字让我心中有了一丝阴影，特别是他们拘束的模样，让我有些后悔没听老师的话。
    我留下了三千两黄金，然后走了，走的时候很轻松。
    当时的我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没有因为一万两黄金而高兴，反而更加苍老了。
    这个时候我如果想把他们带上仙途，有三万上品灵石，是有机会的，至少可以保证他们进入练气。
    可是我没有。
    三万上品灵石，对我来说也是极大的助益...
    十三岁，我的根骨发育完成，开始踏入修行。
    后天的修行包括皮膜、气血、骨肉、脏器，我一步一步，走的都很扎实，最后我还激发了眼、鼻、舌、耳和手的返生，以宗师厨艺的心念统摄它们，进入一体。
    老师们夸赞我是千年难遇的人才，同时暗道可惜，因为如果能够激发一念，以一念摄服活身进入一体的话，那就是真仙之资。
    可惜我没有。
    不过能够触发肢体返生，已经是难见的资质了，我因此被老师推荐上去，获得了前往道天世界留学的资格。
    这个时候，我脑海中关于父母的印象已经很淡了，
    道天啊道天！
    ：道天到底是什么？
    道天是一个联盟，一个组织，由人族主导，根基就在道天超级大世界。直到来到道天，我才知道人族的身份是多么的贵不可言。
    道天有两大至宝横于宇宙之中，镇压诸天万族，有十位与道等身的伟大，主导人族的管理和开拓。
    我来的地方是道天大界-青帝域-长生星域-青河星系-和泓星区的泓潋星球，这里是道天其中一位伟大的管理区域。
    这里主要以美食为主，不过我还是见识了万类荟萃，见识了宇宙的多姿多彩。
    在这里，我见识了辉煌阴氤氲的神族、奇形怪状的妖族、诡秘莫测的鬼族、凶悍暴虐的魔族和钟天地神秀的灵族，等各种文明生命，他们的修行包括修真、仙道、神道、魔道、妖道、巫道、魔法、斗气、武道、法术和科技等等。
    其中科技是最为常见的修行求真的途径，没有根骨、资质的限制，几乎所有生灵都可以进修，只是依靠外物，上限很低。
    只要没有先天智力残缺，总能通过熟能生巧的方式，在科技修行一道进修到神魂之境，最后将自己的生命通过AI的方式永生。
    不过这种生命不被道天认可，不再是人族。
    人族的特权很多，这些特权通过道天系统进行管理。
    我来的第一天便接受了考核，被录入了道天系统，获得了道天系统的一级使用权限。
    道天系统除了辅助人的日常生活，还有战斗和裁定的能力。当道天认可的公民被非法对待的时候，可以申请道天系统裁定，进行自卫。
    除此之外，道天有十一所极为著名的学院，由不可言说的伟大创建，只对人族开放。
    我进的是青帝学院的附属学院，到了这里，我才发现，诸天万界的天才真的很多，即使那种一念一体的少年宗师也比比皆是。
    我算不上特别突出的，即使是在我最为擅长的厨艺方面。
    我有点想家了。
    十七岁，我成年了，开始上战场，差点死了。
    我明白了，对于下辖万千世界的道天来说，天才并不少见，如果成长不起来，比废物还糟糕，因为废物至少不需要消耗那么多资源，因为废物有道天人权委员会的保障。
    而我们这些野心勃勃的修真者是没有人权的。
    我又有点想家了。
    三十岁，我有了道侣，她只有道基的境界，根基还很一般，走不长远。不过她很温柔，让我有了家的感觉。
    三十二岁，父亲老死了。
    原来他们会老，会死。
    修行太久，我都差点忘了，他们是凡人。
    我的心忽然很痛很痛。
    他真的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原来他还活着的时候，虽然也不见面，总知道他还在一个可以见到的地方，只要想去，以道天的交通方便，随时都可以去见，很快，很简单。
    可是这么简单的事，我一直没有去做。
    我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怕，我只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
    我还想告诉他，我的厨艺已经超过他太多了，我会做很多好吃的，是他从没吃过的，我想给他做好吃的。
    他吃不到了，永远都吃不到了。
    真灵诞生的存在可以穿越轮回，执念深重的存在有可能化作鬼族，道境存在花费大力气可以帮助凡人转生...
    可是这些条件我们都没有，父亲只是凡人，没有真灵，他死了，就会在短时间内很快化做乌有，再也回不来了。
    我想孝敬他的，他再也感受不到了。
    那一天，我做出了一道菜，叫《海的思念》，我希望时光可以重来，我能把这道菜给父亲品尝，让他知道我的厨艺。
    我回到了故乡，见到了母亲。
    母亲很老了，爸爸走后她有些犯迷糊，经常以为他没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从什么地方跳出来了。
    吃饭吃的好好的，她总会看向厨房，自顾自地喊“老万，吃饭了”，然后呆呆地等着。
    这次我把母亲带走了，带到了道天。虽然母亲的资质不好，而且错过了修行时间，不过我还是花了大价钱让她进入了练气，踏上了修行。
    踏入修行之后她的状态好多了，只是经常发呆。大夫说她的精神受伤，好不了了，要是没有延寿的天材地宝，最多只能再活七十年。
    我买了很多延寿的宝物，虽然这些东西不便宜，不过我已经有大宗师的厨艺，足够负担了。
    四百年，我的道侣，也是我的妻子，给我生了个儿子，母亲很喜欢这个孙子，心情也因此好了很多。
    不过这个时候的她大限将至，精神恢复不了了，总爱说从前的事。
    她经常和我说的事是那次去海平城看我，本来是她说想去的，快出发的时候却害怕了，不想去了，是父亲拉着她一起的。他们两个兴冲冲地来看我，想陪我过十一岁生日...
    我在享受道天权利的同时，也需要执行相应的义务，这一次我奉命前往鲲鹏大世界驻守十年。
    母亲的大限还有三十年，来得及，我简单交代之后，就前往鲲鹏大界了。
    我不应该贪心的。
    本地驻守的接应叫齐庸，他告诉我这里封印着一个上古时期的大妖，它有一道神意传承，可以让人地修行越过重重阻碍，直通道境。
    按照他的描述，即使是母亲、妻子这种资质一般的人，只要有这道功法，也一定能够成为道境。
    我不信他，不过他以天道立誓，由不得我们不信。
    是的，我们，宋剑生、司马红雁、端木复，我们四人和齐庸合谋，解开了道天封印，害得在场的所有道天驻守弟子惨死当场。
    我们也死了，我们失败了。
    或许我们只是棋子。
    其他的道天弟子都被道天系统接引去了轮回，即使没有诞生真灵，也有大概率苏醒今生的记忆和心性。
    我们没有被接引，而是被连同鲲鹏大界一起炼化了。
    按照齐庸的说法，即使我们失败，也能获得鲲鹏大界的部分天道权限，道天可能因此顾忌，给我们将功折罪的机会。
    这是一个大世界！
    我们都见过了道天的伟大，可是我们谁也没想到，道天居然把一个大世界，说舍弃就舍弃，即使这里存在着他们等了千万年的强大功法。
    道天啊道天！
    我应该后悔吗？
    或许吧，不过除了齐庸说的，我在道天的收录中没有见过有哪种功法可以帮助人直达道境的。别说道境，即使是真仙真神，也都是劫难重重，需要看个人造化，而我妻子和母亲的个人造化显然不好。
    我只是担心，我不知道我的妻儿、母亲会怎么样，作为叛徒的家属，她们会怎么样？
    或许上有老下有小的人，真的不适合冒险了。
    我们最后还是得到了将功赎罪的机会，不过不是我们要的，而是道天给的。
    ......
    ......
    恤之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好像记住了很多，又好像啥都没记住。
    握草！
    恤之一下跳了起来，赶紧拿出纸笔，记录起了炼体的境界划分和每个境界的奥妙，特别是返生、一念、一体。这些东西是自己记忆缺少的，光是这些概念就千金不换了。
    果然，纯粹的属性堆积不靠谱，怪不得只是一个扭曲世界。
    赚大了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