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周围一片黑乎乎的,能感觉到有风吹过。
随风睁开双眼,看见自己枕在母亲的腿上,不温不凉,柔软可依,这是从未有过的温暖,她微微仰起脸在母亲腿上蹭来蹭去,享受着迟来的母爱。
随风问:“这是哪?”。
半面也在她的身边,轻轻道了一声:“你醒啦!”
随风冲半面相视而笑,听母亲道:“傻孩子,你把娘亲吓坏了!我们出来了,在道观附近的树林里。”
随风问:“那青龙它们呢?”
母亲抚摸着小树妖的头发,道:“它们也在这附近,青龙说他有事要办,还要留在这一段时间。你再躺一会儿,休息好了,咱们就回浮黛山去!”
随风:“啊?这么快就要走?”
浮黛点了点头,道:“十二兽神突现凡间,虽然我相信他们不会危害人间,但必然会引起诸多恐慌,咱们还是避开为好,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嗯嗯!”不过小树妖已躺的心不在焉。看着头顶的大树,闻着林间的花香,想起入封魔井时,外面还是荒草凄凄而现在已是绿草如茵了,殊不知如今是何年何月,也不知昔人是否如旧?此次回了浮黛山恐怕再难踏入京都半步,有些人总该去偷偷的见上一面才好,所以她按捺不住又突然起身了。
“娘亲,我在凡间还有余事未了,你在这等我,天亮之前我定会回来。”
“那我也去。”其实半面早就看出媳妇的心事了。
浮黛知道叫不住她,沉吟了一下道:“快去快回啊!”
“嗯!”两人风风火火的跑了。
在路上,半面一句话也没说,他心里发酸,跟着媳妇去看她的旧相识,这感觉似乎不太好受,可那能怎么办?他决定忍着。
“对不起啊!下不为例!”随风看出半面的不快,她吐了一下舌头,就像个犯错请求原谅的小孩儿。
“对不起什么?”半面摇摇头,表示算了。
“哎?这不是去西郊的路么?原来你是要去嫄儿那?”半面偷偷笑了笑,看来这醋吃的有点早。
二人在半空中疾驰而飞,眼看就到轩嫄的家门口时,随风忽然感到胸口猛烈的刺痛,她毫无防备的摔了下来。
半面吓了一大跳,赶快落下来去扶她,不过小树妖已经着急忙慌的爬了起来,说了两个字“:糟了!”
半面不明所以,只觉情形不妙,还没等反映过来,随风一个箭步就穿行的无影无踪了。
咣当一声,房门被踹开。她看见轩嫄浑身是血的躺在宿进的怀里。这一幕再熟悉不过,不就是在摄心阵里发生的事么?
宿进哭的泪流满面,眼睁睁地看着轩嫄的伤口血流不止,伤心欲绝,然而这时候一抬头竟看见了冲进来的随风。
宿进激愤异常:“这三年你都死哪去了?还不快来救人?”
小树妖被骂地狗血喷头,她没有时间生气,反而安慰宿进道:“有我在,她不会死的!”
随风手掌一挥,元气顺着伤口渐渐的流向轩嫄的全身。
半面己经来到大门外,看见满屋的血腥,他不敢进去只远远地在门口守着,大概是没有听见宿进方才的话,不然他定不会这般安静的看着。
过了不久,轩嫄那惨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她胸口依然很痛,但有力气说话了。“姐姐!这三年……你都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皇兄的太子位被废,我的身世……也被揭穿了,皇帝和程妃下令赐死我……”
“可是你为何这么傻,他们让你死你就死,你不会逃跑么?”随风道。
“若是不以这种方法,我要怎样才能尽快的找到你?除了你和半面大哥,谁又能救得了……我们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此次不能逼你现身,我也唯……有一死了之!”说完,轩嫄一时气急晕了过去。
随风愧疚,又不便多作解释,只轻轻地道了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害惨了殿下,害惨了我们,若不是你在东宫现形,我们也不至于会走到今天!”宿进又凶又怒,但这话何曾熟悉,惊得小树妖脊背发冷。
半面生气了,依然远远的站着,道:“我们临走之前已经和皇帝达成交易,以救命药换取杋洛的储位,怎么会有今日之事?”
宿进不怕随风,但却有些害怕半面,这会儿他终于缓和了语气道:“听说皇帝病重,已无药可治了,你们失踪三年多,估计皇帝的仙丹早就吃完了,他现在要赐死殿下和嫄儿又立瑞王为太子,谁还看不出来他在料理后事呀?”
半面一惊,道:”要赐死杋洛?难道就是因为嫄儿的身份被揭穿么?这罪不致死呀!”
宿进道:“圣旨上言,太子与妖孽为伍,祸乱朝纲且犯欺君之罪,着令处死。”
半面一时气愤,道:“他身为帝王本是金口玉言,现在却出尔反尔?看来是我们太过信任他了!小风,咱们应该进宫一趟。”
随风点点头,对半面道:“这些事与我在幻境中经历的几乎一样,我猜杋洛暂且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也说不准,所以咱们分头行事,你先去皇宫看着赵杋洛,我去瑞王府走一趟。”
现下轩嫄虽然虚弱但已无大碍,如今情况紧急,随风也不能守在身边照顾她,便急忙用精血化成几颗药丸给她服下,顺便探了探宿进的脉象,知道他并未服毒也就放心了,随后拉着半面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天空没有半颗星子,黑沉沉的,就如随风的心情一般,想起幻境里发生的那些事,她不由紧张起来,赶紧加快了速度,疾驰到了瑞王府的门外。
大门关着,两个明晃晃的灯笼摇来摇去,随风纵身一跃进了院子,悄无声息地来到厅堂外。一大堆的侍仆跪在那里,只见御前的孙公公来回踱着步子,看上去很着急的模样,堂案上居然规规矩矩的放着圣旨。随风眼前一亮,看来杋珣还没有接到这圣旨,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的人又在哪里?
眼前情况紧急,随风也管不了许多。心道:杋珣,对不起了,为了杋洛,你不能接到这个圣旨!她随手刮起了一阵大风,吹得灯火皆无,王府里的人一下子慌了起来,等到他们重新插好蜡烛点好灯才发现,圣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孙公公大骇,心凉了半截儿,连哭带喊道:“这可怎么办?大伙赶紧再找找?若是真丢了,咱家怎么向皇上交代?而且瑞王怎么还不回来?什么事能比这事还重要呢?”
瑞王府的管事吓的六神无主,赶紧跪下道:“公公,王爷就快回来了!道观那边说瑞王在给红封真人护法,纵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惊扰,要不是您派了一位公公前去说情,王爷恐怕现在也出不来呢,所以……”
“所以什么?这还不是天大的事,那什么是天大的事呀?你们可坑死我啦!”孙公公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瑞王府彻底炸锅了。
原来如此,可杋珣为什么要给红封真人护法?那老家伙的徒子徒孙多的是,何必要让杋珣护法呢?难不成与十二神兽有关?罢了,罢了,他没回来正好,恰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今没了圣旨,其余的事也好办多了。眼下十万火急,随风焚化了那道圣旨,又匆匆向皇宫飞去。
今夜的皇宫有些异常,人明显比平时多了许多,侍卫们小心翼翼,奴婢们战战兢兢,随风一路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东宫。正巧这里没有守卫,大门紧闭着,看上去有些没落。随风翻过墙头,来到正殿,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地上跪满了人,个个哭哭啼啼,太子妃抱着个三四岁大的皇子哭成了泪人。杋洛听的厌烦,大声骂了几句,之后又一一交待了后事,把大家都遣散了。
随风暗自感慨,没想到出井已是三年之后,不过这已经很快了,她本以为会在那里一辈子呢!而今物是人非,他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不由引得一阵叹息。
四下里空荡荡的,杋洛形单影只,摇摇晃晃地来到庭院中央,生无可恋的一副样子。“随风,你在么?”
听见他的声音,随风微微动了一下,打算探出头去,可是想起自己的脸,小树妖还是犹豫了。
“桃花笑里空庭飞,青丝乱眸惹人追。婉风不解相思意,纷红迷乱等风归,哪知风冷情无许,可恨空梦世事悲!哈哈哈哈……是非成败转头空啊!”看见黑暗里只露出半个身影的随风,他笑地越发凄凉,“这首诗是为你而作的,怎么样喜欢么?”
与幻境中一样,随风再次吃惊,不由的打了个寒战,她轻轻问道:“杋洛!你怎么知道……我……在?”
他笑地苦涩,“半面让我在这等你的!“接着哀怨的说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你还回来干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嫄儿死了,我也不再是太子了,这一切都怪谁呢?”
这话好熟悉呀,是在幻境就说过的,不过战胜了心魔之后,随风已看破了许多,所以没有之前那般的悲伤了。她问道:“半面呢?”
“他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随风心里有底,她知道半面不会轻易走开,必是做一些重要的事去了。于是对杋洛道:“别害怕,你会没事的!”
赵杋洛一个阴冷的目光射来:“你是在安慰我么?父皇说我与妖孽为伍,祸乱朝纲。因为你我成了天大的笑话!怎么办?你说啊!”
难道人性是这般的脆弱,这般的经不起考量么?可也对,在生死面前有几个人能安然面对呢?人与人本就不同,有人看重情义,有人看重权势,也许这就是她与杋洛的不同吧!
随风隐隐生寒,脸上的花纹变了颜色,不过还是继续安慰道:”如果你成了皇帝就不会有人再说闲话了。相信我,没事的!嫄儿没有死,被我救下来了,而且杋珣也没有接到圣旨,我已经把它给烧了。”
“真的么?”赵杋洛的眼中倏的燃起希望,刚才还歇斯底里的,这会儿竟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向她走来。
随风禁不住后退了两步,杋洛的拥抱落了空。他眼神诧异,就像得不到安慰而被嫌弃的小孩儿。“你为什么要躲着我?……难道我这般不受待见么?”
随风有些僵持,她能体会杋洛的心情,命运大起大落,杋洛经历了太多太多,似乎无法承其所重了,不过是想找回从前的依靠,可时光如逝,还能回到从前么?
“不要这么想!……我们都变了,你是不从前的赵杋洛,我也不是从前的随风了!”小树妖轻叹一声,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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