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流年

    
    锦城证券，位于锦城青羊区锣锅巷东侧。
    说起锣锅巷，不得不提及当年赫赫有名的“红庙子街”。那时的红庙子街，可有着锦城华尔街的名号。
    其实，这条街上根本没有什么红庙子。
    清康熙年间，这条街曾建有一座叫“准提庵”的小庙，因为外墙涂有红色，蜀人多把准提庵叫作红庙子。
    光绪五年，官府以红庙子作为了街名。
    1991年，锦城联合其他金融部门，成立了省金融市场证券交易中心，办公场所就设在红庙子街。
    紧接着，蜀省未上市的八大股票，开始在股民中进行频繁的无中介现金交易。
    在1992-1993年间，红庙子街曾因股票的自发交易引得万人空巷。
    当时，股民所交易的只是盖有单位公章的认购交款凭单。
    后来，在蜀省体改委的要求下，才由印钞厂参与设计，并印刷了具有防伪图案的股票和股权证。
    红庙子街股市最兴盛的时期，整条街就像农贸市场一样热闹，人头攒动，拥挤不堪。
    来这里交易的股民，手中常常会持有大量的现金，又或者是大量的各种“纸飞飞儿”。
    现如今，证券市场走向了正轨。
    那种炒作原始股的交易消失不见，红庙子街也恢复了正常，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只剩下锦城证券的营业厅孤零零地留在长街上。
    此刻，营业厅早已关门下班。
    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里还亮着灯，穆风正坐在一台电脑前，翻看着屏幕里的财务数据。
    办公室的门牌上写着总经理三个字。
    当然了，穆风肯定不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他只是临时借用一下。
    谢不凡给他提供了这个方便，而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曾是谢不凡的学生，也算是穆风的学长。
    一支股票的股价上涨，背后一定有推手。
    同时，推手一定是提前知晓某些消息，才会动用资金来抬拉股价，以求在消息明朗化时抛出获利。
    就目前而言，穆风并不知晓南民源的经营状况发生了什么改变，仅是出于对老怪的信任，他才提前做出了买入的动作。
    随着股价的快速上涨，穆风想研究一下这家以农业创新为基础的上市公司，看看能不能通过公告的财务数据，推论出公司有可能的变化。
    然而，看过三年的财报后，穆风凭借自己所学的专业知识，感觉到这家上市公司在经营上很有问题，财务数据也有诸多修饰的痕迹，很大程度上有造假的嫌疑。
    如果这种猜测是正确，这支股票上涨的背后只能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某些人单纯地想要推高股票获利。
    这其中不乏职业炒家，或许连上市公司也可能参与其中，以此来增加公司的投资收益，虚增利润。
    想到此处，穆风关闭了屏幕里的财务报表，一份假的报表，还有什么可研究的呢？
    这时，穆风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为了联系和买卖股票方便，穆风买了两部手机。他本想送给童茗一部，发现童茗也刚刚买了电话，只好把另一部手机送给了师娘蔡萍。
    “穆风，你在哪里呀？还在锣锅巷吧？”
    电话的另一头，童茗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到这附近了，在营业厅的马路对面，你能走了吗？”
    “哦，我在里面，正等你电话呢，我这就下楼。”
    穆风并没有挂死电话，而是一边收拾背包，一边继续说着:“你别急啊！我马上就下楼，我拿了几本书，你等我两分钟就行。”
    今天的早些时候，童茗说要在市内陪一个朋友谈事情，离穆风所在的营业厅不远。
    因此，两人约定晚上一起去春熙路的夜市逛一逛，吃些小吃，也算是当做晚饭了。
    之后是打车回学校？还是找个地方住一宿？
    穆风没有想好，终归是要看童茗的意见才能做决定。
    “大叔，谢谢您呀！上边的电源我都检查过了，灯也关了，我先走啦！”
    走到大门时，穆风与守夜的门卫打着招呼，同时也将一盒“阿诗玛”递到了中年男人的手中。
    男人笑着替穆风打开了门:“小穆呀，天黑了，自己多当心些，有事就回来找我。”
    能使用总经理的办公室，这个年轻人必定不寻常，再加上穆风递来的香烟，这让男子的笑容很热情，甚至带了几分谄媚。
    “嗯，好的，您歇着吧！”穆风并不在意男人的表情。
    他回了一句后，赶忙走出了大门，朝着等在马路对面的童茗跑去。
    ★★★
    春熙路位于锦城的锦江区，覆盖北新街以东、总府路以南、红星路以西、东大街以北、南新街、中新街以及临街区域。
    民国时期，春熙路是以军阀杨森的头衔而命名为“森威路”，之后又改成了春熙路。
    至于名字的由来，有的说是出自“春风和煦，民子熙熙而来”，也有的说应该出自《道德经》中的“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
    总之，不管出自哪里，春熙路的街名也就此传到了现在。
    清朝的时候，这条街道曾是按察使衙门的所在在。民国以后，衙门也就废弃了，巷子里住了许多棚户人家，也开了不少的小商铺。
    昔日的官场，转眼间就变成了市场。
    小商贩们的叫卖声，店铺的字号旗幌，交易买卖的讨价还价，人声嘈杂，声声入耳，小商品市场也就这样形成了。
    1992年，锦城市政府重启了春熙路的夜市。
    在之后的几年间，区政府又对春熙路夜市进行了多次的改扩建，方才有了眼下的规模与红火。
    至于到底红火到什么程度呢？
    到了晚上，以太平洋，伊藤为首的几家商厦门口就会出现层层叠叠沿街铺开的小摊，闲逛与吃喝的人流络绎不绝，堵死了整段路。
    据说，一个夜市摊位转手就可以卖四五万元，每米的距离就能卖出千元的利润，这也为锦城造就了大批的万元乃至十万元户。
    实在是太拥挤了。
    因为怕走散，穆风开始还紧握着童茗的手，后来也只能是不管不顾地搂住童茗的肩头，随着人流缓慢地前行。
    “这些人，晚上都不睡觉吗？”
    穆风护着童茗，嘴里小声地抱怨着，却不去想自己也属于“这些人”中的一员，也正在各式的美食前流连忘返。
    童茗的身高接近一米七，再加上腿长的缘故，显得并没有比穆风矮多少。
    在锦城人中，她和穆风的身高属于高个子，行进间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哎呀，大家都是来图个热闹嘛！”
    “那边人少，从那边走，咱俩去吃肯德基吧？我想吃，好不好嘛？”
    童茗自然地搂住穆风的腰，抬手向一旁指了指，同时又对穆风撒娇般地说着。
    1994年，锦城有了第一家洋快餐德克士。
    随后，快餐巨头肯德基进入锦城，开业了西南地区首家肯德基餐厅。
    对于肯德基餐厅，大部分的锦城人都感到陌生，不清楚这家馆子到底卖什么东西。
    开业之前，肯德基餐厅在锦城的各大报刊上进行了大篇幅的宣传。
    这一下子，可算勾起了锦城人的好奇心。
    开业的当天，场面异常火爆，深夜就有人等在餐厅的门口，排起了长队。由于排队的人太多，队伍甚至在肯德基的路边绕了一个大圈。
    如今，距离开业已经过去了一年。
    然而，人们吃炸鸡、汉堡以及薯条的欲望依旧不减，即便是在这个时间段，餐厅里点餐的人依然排着长队。
    “你找个位置，我去排队。”
    望着有些拥挤的队伍，穆风只好不舍地松开握紧童茗的手，走到了队伍的末端。
    “老二老二，这儿那，这儿。”
    点餐柜内，一身制服的李振边忙碌着，一边冲着穆风招手。
    李振在假期也没有回家，而是凭借财院学生的身份参与应聘，在肯德基餐厅做起了临时工，赚取下一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
    “哎，老六，你在这里打工呀！”
    “能行不？不会有麻烦吧！”
    穆风看到了李振，赶忙挤了过去，同时将一张百元钞票递到了李振的手里。
    瞅着眼前这个排队的架势，穆风觉得等自己和童茗吃上汉堡炸鸡的时候，估计天都快亮了。
    李振并没有再说话，只是接过穆风递来的钱，挥了一下手，示意穆风在旁边等着。
    不多时，李振装满的餐盘递给了穆风，并将找钱压在了几袋番茄酱的下边。
    当然了，这种走后门的行径必然会招致非议，却也只能是说两句牢骚话而已。
    毕竟，肯德基还是刚进入华国的洋大人，而这些员工也是洋大人的小走狗。
    打狗还要看主人嘛！
    美味是提前买到了，可又有另一个问题出现，就算后门再牢实也没用，餐厅内没座位。
    转了半天，童茗也没有找到空位置。
    那些即便吃完的人，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而是坐在位子上看着排队的人流，脸上竟露出莫名地鄙夷。
    “走吧，咱们到外边找个地方吃。”
    在里面吃着汉堡炸鸡，喝着加冰的可乐，或许会显得有品味，可就是再追求品味，没有位置也白搭。
    童茗用塑料袋将餐盘里的食物装了起来，并将其中的一杯可乐递给穆风，拉着他走出了肯德基餐厅。
    其实，现在的时间并不晚，也就六七点钟的光景。因为夏天天短，黑得早，也就显得有些晚了。
    正是有了夜市，春熙路上的许多商场和专卖店都延长了营业时间，安排了员工们晚班的岗位，借机增加一些营业收入。
    因为达妮妮专卖店正在营业，门前并没有过多的小商户，也没有拥挤的人群，这给穆风和童茗的就餐带来了方便。
    达妮妮门前的台阶上，穆风与童茗挨身而坐。
    一人一个汉堡的吃着，不时地从塑料袋里掏出其它东西，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很是亲密，也很温馨。
    然而，这份亲密进行了没多久，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哦呦！你们两个，这是做撒子嘛！”
    “你们坐在门口，我们还要怎么做生意撒？”
    “快走开，别在这里坐着！”
    一名达妮妮的女员工推门而出，满脸厌烦地望着坐在台阶上的一对小情侣，口中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挥着手，就差上前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