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李继睡了个满觉起了床。
窦娥早就已经醒了,正垫脚把头搁在窗户沿上看院子里的风景,其实除了几丛乱生的杂草和矮矮的院墙外,也没啥可看的。听到声响,窦娥回头见李继醒了,已经穿好衣服,马上就跑到床边,指着自己的肚子,小嘴瘪了起来。
李继见状,有些尴尬,睡得太晚了,倒是忘了小丫头早晨容易饿。只好匆匆洗了几把脸,带着满脸委屈的窦娥去门找书院的食堂。
转了没一会就找到了,食堂里此时还十分热闹,甚至有几个喝的酩酊大醉的人正躺在席子上高声歌唱。公孙瓒和李颙也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前闲聊,桌旁摆着硕大的铜釜,釜中反着油光的猪肉不断往外冒热气。
看到李继拉着窦娥进来,公孙瓒把他们也招呼了过来坐下。
“小李继,你准备在这里学什么?”李颙看李继飞速的把面前一碗羹汤和几块猪肉飞快塞进嘴里,打了个饱嗝,便率先开口问道。
他久居雒阳,很是了解近些年才兴起的缑山书院,明白现在卢植不在,这里都是代师授课的。来进学的学生也都十分散漫自由,大多不是为了学习,只为赚个海内大儒卢植的学生这个名头。
“还不知道呢,准备先去书房看看。”听到这话,李继又想起了昨晚碰到的那个中年人,思索了一下回答。
李继对这里的饭还是比较满意的,量十分足,他可没钱给卢植交学费,这就算是来白嫖的。转头注意到身旁正一脸痛苦的嚼着油腻的焖猪肉的小丫头,李继稍微有些心疼,心底决定回头让马忠去打一把铁锅出来。他在九江时就有过这个想法,这个时代的饭菜只有蒸煮熬烤这几样做法,再健康天天吃也吃腻了,让他不禁对炒菜格外的想念。现在看到窦娥这个样子,便打算把铁锅的制造提上日程。
“嗯?书房?”李颙有些怀疑,和公孙瓒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又开口询问,“你识得多少字就要去看书?”
李继稍微有点烦了,这李颙怎么这么多事。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年龄也确实“太小”了,顶着张十岁的面孔,做些再正常不过的事都会有人寻根问底。这很不好,这一次就算搪塞过去,以后还会有无数次,自己来了雒阳还有很多事要规划,不能总让人问东问西的。
虽然这个岁数跑去书房看书听起来好像是有那么点过分,但李继又实在是不想跟着某位仁兄他读一个字,自己跟着读一个字,想想就太痛苦了。所以干脆一梗脖子,长痛不如短痛,直接认了下来。
“来雒阳之前卢师教了一个月,大部分字都是识得了。”
窦娥好不容易把那块肉都咽了下去,听到这话,转头傻傻望向了李继,大眼睛眨呀眨。
她怎么记得两人见了卢植两天后就出发来雒阳了,什么时候被教了一个月识字来?被李继在桌子底下偷偷掐了一把后,小丫头才收回了目光,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从釜中又捞起一块肉来,继续痛苦的解决起肚子的问题。
对面两人则是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尤其是公孙瓒,硬朗的下颌下竟然拉下一条长长的涎水,被他察觉到后赶忙擦了去。也怪不得他,什么人第一次听到这个都不太可能面不改色。
十岁识字还不是特别让人难以接受,毕竟还是有很多的前车之鉴的,但关键是李继说他一个月学会了,这就给人一种荒诞的感觉了。哪个人识字不是日积月累的结果,李继却反其道而行,用一个月的“突击”解决问题,这着实听起来有些过于不真实。
公孙瓒实在是忍不住了,终于也是开了口:“李继,你真的……只用一个月就把卢师教的字全都学会了?”
李继自信的点点头,不打算作任何解释,甚至想以后让这种出人意料的事再多些,那等到自己真的要办事时就不会让人吃惊了。
见小丫头苦兮兮的望向自己,表示她是真的吃不下去了,李继只好拉着她起身,对公孙瓒说道:“公孙大兄与我一起去书房吗?”
公孙瓒赶紧摇了摇头,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若是跟眼前这个小童一起去书房的话,自己可能会深受打击。不过好巧不巧,刚刚起床打着哈欠走过来的刘备正好听到了这句话,立马就来了兴趣。
“去啊,怎么能不去,来书院进学不去看看卢师的藏书怎么能说的过去。走走,公孙大兄,咱们一起去。”
刘备走过来,用匕首挑起了一块滚烫的猪肉嚼了几口就咽了下去,然后不顾公孙瓒的反对,直接强行把他拽了起来。赶忙又趁机吃下一块肉后,拉起公孙瓒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李继见状,只好朝还在发呆的李颙行了个礼,也拉着窦娥的小手跟在后边。
还没走到书院最中心的书房,李继就看到了昨晚的那个中年人。
中年人也看到了李继,愣了一下后笑着径直走了过来,站定后竟对着李继施了一礼。
“师兄昨晚孟浪了,反而出了大丑,让小师弟看笑话了。”
李继赶紧避开,要是平辈之人如同公孙瓒、刘备这样,他还能安然受礼。但这个看起来是师兄一样的中年人行礼,李继自认现在还接不下。拉着窦娥闪到一侧后,也躬身回了一礼。
“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师兄能不羁于世俗,敢于因物喜因己悲,正是古士人风采,怎么能是笑话呢。”
中年人脸皮不厚,听李继这么夸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但心里还是禁不住一喜,对这个小师弟高看了一眼。
今早马忠来找自己,说是卢师吩咐让他多照顾一下李继,而且马忠也是不断称赞这个李继的才智很高,从昨日的五言诗和今日这番话来看,虽然有些恭维之嫌,但他本身也同样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于是便也摸着光滑的下巴笑了起来,看着李继不住的点头。
“今晨马忠来找过我,说卢师在九江亲自收了四个学生,有两个留在了身边,另两个就是你和这小丫头了吧。”
“正是,师弟李继,见过师兄了。这是我幼妹,名叫做窦娥。”
“师兄我姓顾名丰,字茂之,拜卢师为师已有十数年,现在正替卢师管理书院,代师授课。”
没管在一旁傻愣愣的站着的公孙瓒和刘备,顾丰自顾自的就与李继搭上了话,顺手牵起他的小手沿着路继续往书房走。公孙瓒和刘备被直接无视掉,神情都有些尴尬,最终还是刘备腆着脸拉着公孙瓒也跟了上去。
书房所在的院子与书院里其他院子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大了数倍,共有三间屋子。打眼随便瞅了瞅,李继便挑了一间屋子走了进去,当即就傻了眼。
屋子里面很是宽敞,摆着数列一人多高的架子,分上中下三层,这倒也没什么,可问题是,架子上一摞一摞整齐垒起的竟然全都是竹简。怪不得总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穿越来也有半年的功夫了,平日里却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现在终于知道了,是没有人用纸!不是说东汉就已经开始使用纸张了吗?那这一屋子的竹简又是怎么回事?
见李继目瞪口呆,像是被一屋子“丰富”的藏书惊到的样子,一旁暗暗观察的顾丰有些得意。
“师弟不必惊讶,整个雒阳,除了皇室秘藏和蔡伯喈府上,便数缑山书院这里的藏书最巨了,且卢师从不敝扫自珍,无论谁来书院都可以借阅书籍,只要不弄污了就行。”
李继才懒得搭理洋洋自得的顾丰,直接走上前从其中一列书架的最底层摸起了一卷竹简,展了开来。
“秦始皇帝者秦庄襄王子也庄襄王为秦质子於赵见吕不韦姬……”
《史记》李继当然看过,这正是其中的《秦始皇本纪》的开篇。粗略估计了一下一卷竹简能记录多少字,李继最后悲哀的发现,这一屋子的藏书恐怕都没本新华字典的字数多。
虽然李继不是什么一目十行的天才,可好歹也算得上是品学兼优的高材生,看完这几百万字也根本就用不了多久。
“书院藏书丰富,师弟佩服,但不知这里藏书都有何些种类?”
顾丰见李继拿起书来看了看,又问了这句话,不由得更加欣赏起李继来,能够不骄不躁稳下心来,还懂得分门别类的看书,一看就是为了学问而来。
不过他倒是误会了李继,李继本身对这些几千年前的学问并没有太过看重,只是怕平日里无聊来解解闷,问这句话也只是单纯想搞清楚这里都有什么类型的书。
“卢师少时师承马融,精研古文经文,这里的藏书均是卢师多年来费尽心思才得到的。有礼法教导,有治学治国,有兵法,有民政,有河洛山川,有天人谶纬,有楚辞汉赋,有历史文集。不知你意如何?”
听着好像种类繁多,可李继估计下每类可能也就不到十万字,最多的应该是历史一类的书。以这些人的尿性,恨不得一个字能表达十句话的意思,现在见了这一屋子的竹简,李继有些怀疑他们写书如此精简纯粹是因为怕写多了没有地方搁。
“师弟愿不分主次,遍读百书。”
听了这话,顾丰明显呆了呆,却转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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