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需要乘坐的612路公车靠将军岭站停驶,我向正襟危坐在长木凳上的中士挥了挥手,随后拉起行李箱上了车。
上车后,我一改往日的习惯,坐在了公车后排右边靠窗的位置上,只为了能多看一会儿中士。
中士在我上车后,又望向了公路东边的尽头,它蓝色的双眼里似乎泛着泪光。
我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我只是不想让中士进行永无止境的等待,但又不愿将残忍的事实摆在它面前。
或许……心中有所期待总归是好的。
612路公车向西缓缓前行,我慢慢看不到中士了,就连将军岭站的候车亭也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了。
公车路过通往旺镇的路口时,我向那里望了一眼,根本看不见那个我逗留了一夜的故事屋。
公车继续向西行了一阵儿,又转弯向北行驶,这两天所经历的一切也被公车远远抛在了后面。
我仿佛做了一场梦,梦醒后的我心里空落落的。
随着公车渐行渐远,我慢慢感觉有些累了,于是向公车最后一排左边靠窗的位置看去,那里正好没有人坐,我便拉起行李箱坐了过去。
我戴上耳机,将脑袋斜靠在车窗上,听着自己喜欢的音乐缓缓睡去。
睡梦中,我看到了黄昏时分将军岭站的候车亭,中士正襟危坐在亭内的长木凳上,直直地盯着公路东边的尽头。
这时,那个女孩儿拿着一个白色的晴天娃娃从西边走了过来,她孤独地坐在候车亭内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她注意到了坐在她身旁的中士。
或许是太过无聊了,女孩儿忍不住想要跟中士聊聊天。
她挥着手里的白色晴天娃娃,笑着对中士说道:“小猫咪啊!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中士能感觉到女孩儿在发出声音,但却听不懂女孩儿的语言,它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女孩儿,然后又继续望着公路东边的尽头。
女孩儿起身走到中士面前蹲了下来,她满脸笑意地看着中士,却又有些失落地说:“你要是能听得懂我的话就好了。”
于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中士竟然听懂了女孩儿的话,它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不禁惊道:“我居然听懂你的话了!”
女孩儿听后,十分惊喜:“你真的能听懂我的话了!”
中士再次惊道:“你也听得懂我的话?”
女孩儿开心地说:“是啊是啊!我们可以一起聊天了!”
中士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女孩儿笑着解释道:“其实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在我身上总会发生许多神奇的事儿,比如达成与你互通语言的心愿。”
“那我能跟其他人互通语言吗?”中士又问道。
“普通人类不行,除非是拥有神力的神明或是拥有妖力的妖怪,不然要吓到别人的。”女孩儿一边说着,一边将鼻尖紧贴着中士粉色的鼻头蹭了蹭。
“你是神明?还是……妖怪?”中士追问道。
女孩儿站起身又坐回到中士身旁,苦恼地说:“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我只知道我要去找一个重要之人,或许找到了那个人之后,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重要之人?Ta是谁?Ta在哪里?”中士好奇地问道。
女孩儿显得更加苦恼了,她摇摇头说:“我不知道Ta是谁,更不知道Ta在哪里。”
“那你要怎么找啊?”中士也替女孩儿担忧起来。
“我内心深处偶尔会有一个声音指引我前行,我觉得只要按照这个声音的指引,应该就能找到那个对我来说特别重要的人了,只是……这个声音现在并没有给我任何指示,所以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说着,女孩儿失落地低下了头。
听了女孩儿的话,中士叹了口气说:“要是我的内心深处也有声音指引我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去找我的主人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在这里无望地等待着。”
“你的主人怎么了?”女孩儿向中士询问道。
中士将自己和主人的事情告诉了女孩儿,女孩儿听后,深受感动,可是她并不知道带走中士主人的那辆车开往哪里了,所以她没法指引中士去寻找自己的主人。
女孩儿又在心里许愿让中士的主人回来,不过这个愿望并没有被实现。
无奈之下,女孩儿决定陪中士在候车亭里等待主人的归来。她将中士抱进自己的怀里,温柔地轻抚着。
夜幕降临,星空下的候车亭里,女孩儿抱着中士坐在长木凳上,静静地望着公路东边的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儿和中士依偎着进入了梦乡,梦里中士仿佛又回到了主人家的小院。
黄昏的院中,中士陪着主人坐在摇椅上细数着过往……
清晨,当第一辆汽车从候车亭前的公路上驶过,中士从睡梦中惊醒,但那个女孩儿已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中士继续在候车亭内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小伙子,醒醒,终点站到了!”司机大叔轻拍着我的肩头,将我从睡梦中唤醒。
我向车窗外望了望,看到不远处便是由西向东缓缓流淌的希河,长长的希河桥横跨在希河之上,向北连接着白桦小镇。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乡。
612路公车上的其他乘客早已下了车,唯独我戴着耳机靠在车窗上睡过了头,司机大叔只好走到我身边将我唤醒。
我红着脸向司机大叔道了谢,随后赶紧拉起行李箱下了车。
刚走下公车便能看到坐落于希河桥南公路东侧的白桦车站,白桦小镇的人们从这里乘车就能去往外面的世界了。
我拉着行李箱向北缓缓走上了希河桥,桥下传来河水哗哗流动的声音。我倚着希河桥东侧的栏杆向下望去,希河水在阳光的映衬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记得小时候像这样的夏日,我常和伙伴们下到希河摸鱼捉虾。那时候的希河水不仅清澈凉爽,而且水流也比现在大得多。
穿过希河桥,迎面是一条南北向的柏油马路,马路两旁整齐地排列着许多白桦树。我一直觉得家乡的镇子之所以叫白桦小镇,很可能跟这些白桦树有关。
白桦小镇不是很大,镇子上的人也不是很多,隔上近百米远才能遇到几间大大小小的房屋并列着或是围成一个院子,这些聚集住在一起的人们大多是祖上有亲,或是几家人关系比较好。
我家所住的那个小院子在镇北的东侧,由一条青石板路连接着南北向的柏油马路。
小院子后面不远处是长满了花草树木的东坡,小时候我常和伙伴们成群结队地上东坡摘野果,还总要和西坡上的小伙伴们扯着嗓子互相喊几句。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家家户户正忙着准备晚饭,缕缕炊烟徐徐升起,微风拂过,便逐渐消散了。
院外门前的梧桐树下,偶尔会遇见躺在摇椅上打盹儿的老人或是熟睡的小孩儿。
等到晚饭过后,月亮和星星爬上夜空,伴着阵阵虫鸣,大人们便会围坐在院前屋外闲聊几句,孩子们则聚在一起追逐嬉戏。
从年初开始,由于忙着备战高考,我已经有四个多月没有回过家了。如今看着家乡熟悉的景物,想起往昔在家乡的美好时光,鼻头不禁有些发酸。
我拉着行李箱加快步伐向北走着,凉爽的山风吹了过来,夹杂着白桦树的气息,让我感到无比舒心。
家乡的夏天不像城里那么热,常有山风拂过,吹落院外的樱花,花瓣随风触过我的脸颊,又从我的身上滑落到那条通往小院子的青石板路上。
我缓缓走过青石板路,在小院子外的樱树下停住了脚步。
我已经忘了这棵樱树是谁什么时候种的了,只依稀记得早些年它并不怎么开花,不过,大约从我上初中时起,樱花突然开得非常繁盛,而且花期比其他树长了许多。
现在已经是六月中旬了,按理说樱花的花期早就过了,但小院子外的樱树上却还点缀着一些粉色的小花。
我拉起行李箱正准备进小院子,突然一双白皙的脚从樱树上垂了下来。
我被吓了一跳,顺着那双脚向樱树上看去,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正坐在树干上,他探头透过窗口痴痴地望着院南西侧屋子的阁楼,几根树枝掩住了他的脸颊,因而我并未看清他的样子,只看到他身着粉色长衫,长衫上像是勾勒着几朵樱花,又像是有花瓣落在上面。
我不禁产生了疑惑,准备上前询问,正在这时,院子里的乔阿姨看到了我,她高兴地迎了出来:“小羽回来啦!”
我笑着应道:“乔阿姨好。”
“你看什么呢?赶紧进来啊!”
我指着头顶的樱树说道:“他是谁啊?为什么坐在……”我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樱树,没想到那个粉衫少年竟然不见了。
乔阿姨也看向樱树,惊异地说:“什么啊?树上没有人啊!”
我不可置信地绕着樱树检查了好几圈,树上竟然真的没有任何人影。
“怎么回事儿?刚刚明明还在树上的。”我疑惑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乔阿姨见状笑了笑说:“看来你真是累坏了,都出现幻觉了,赶紧进屋休息吧!晚上来我家吃饭。”
“哦。”我一边愣愣地应着,一边拉着行李箱往小院子里走去,突然感到樱树上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看,背后不禁生起一丝凉意,可当我再次抬头看向樱树时,却发现还是什么都没有。
“又怎么了?”乔阿姨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头。
“哦,没……没什么。”说着,我便随乔阿姨进了小院子,不过心里还在想着那个樱树上的粉衫少年,难道那真的只是我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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