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煦小朋友降生于四月,和陆清的生辰前前后后也就相隔了三五日。
从他记事开始,每年四月最热闹的时候,就是陆清这个小姨过生辰的时候。
陆清,师从国学院,后来虽然又转入了青云学院,但与国学院的夫子和同门也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尤其这些人多数都是世家贵族的子弟,能当作生辰礼送来的东西,必然贵重又充满了心意。
每每到了这一日,娘亲都会送上亲手为小姨制作的新衣裳或者新首饰,将她打扮的花枝招展,活脱脱像一只傲立枝头的孔雀,睥睨万物。
最近小姨又喜欢上了射箭,所以爹爹也专门派人请来了制作弓箭的工匠,前后大概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挑选打磨制作出来了一张好弓。
亲近之人,送的都是一些贴合心意的物件。
外面送来的金石玉器,更是数不胜数。
但小姨自小性情飞扬,不喜红装,常常扮作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跟着一众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打打闹闹,在金陵城中颇有一番……美名。
今年更是不同,听说最近在北境声名鹊起的少将军,也专门提前两个月送来了贺礼。
虽然仅仅只是一个手工制作的纸鸢。
可据他观察,这个纸鸢是所有的礼物里面,小姨最喜欢的一个。
本来他和小姨的生辰相近,往年的时候,她收到什么礼物,只要他开口说喜欢,都不用等到第二日,当天陆清就会把礼物直接送到王府上。
但今年小姨却早早的将纸鸢收藏了起来。
据说除了给娘亲看了一眼之外,谁都没有见过那个纸鸢的庐山真面目。
“丑丑,赶紧出来,咱们要出发了。”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北辰煦小朋友的思绪,他今天已经七岁了,也已经是国学堂正式的入门学子,可他的娘亲还是数年如一日的喜欢叫他的乳名。
——丑丑。
北辰煦揉了揉自己的包子脸,欢喜的应了一声,便拿起自己的小荷包,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回廊下,一道淡紫色的身影,遥遥而立,在她的身侧还有另一道更加沉稳清冷的身影。
两人相携而来,眉眼之间尽是疏阔明朗的笑意。
“娘亲!爹爹!”
北辰煦一路小跑过来,直接钻进了陆菱的怀里,把她包的严严实实的。
如今北辰煦长高了不少,跑过来的力道险些让陆菱站不稳。
还好寒澈在旁边扶了陆菱一把。
寒澈淡声道:“煦儿,说过多少次了?怎么还这样毛毛躁躁?”
北辰煦撇了撇嘴,往陆菱的身后躲去,又忍不住探出头来,朝着陆菱告状道:“娘亲,你看爹爹又凶我!”
陆菱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爹爹这是在教你,为人处世,应该稳重得体。”
“才不是呢!小姨整天在外面跟人打架说嘴,闯了祸之后,爹爹和外公哪次没有帮她擦屁股?你们都没教她做人要稳重得体。”
不得了呀不得了。
小朋友长大了,一般的道理是糊弄不住了。
寒澈瞅着躲在身后的北辰煦,眉尾抬了抬,“你倒是会找人背锅。”
“嘿嘿,反正今日是小姨的生辰,你们也不会骂她。”
“鬼灵精。”
寒澈弯腰拍了拍北辰煦的额头,而后缓缓道:“去看看前院准备好马车了吗?别总粘着你娘亲。”
“……”
北辰煦郁闷道:“明明是你比较粘人!”
当年,听说他还不满三岁,就因为晚上非要枕着娘亲的手臂睡觉,就被赶到了堂屋。
从此他就只能抱着一个硬巴巴的枕头自己睡!
但北辰煦如今机灵的很,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多说,搞不好以后堂屋都没得睡了。
小家伙一溜烟跑远了。
陆菱看着他的背影笑起来,“煦儿的性格热烈又活泼,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闻言,寒澈摸了摸陆菱的头发,笑着说:“对啊,还是我们阿菱比较乖巧。”
话音落下,陆菱上下打量了寒澈一眼,忍不住说:“煦儿长大之后,模样倒是和你越来越像,尤其是这双眼睛,但你们这对父子的性格确实天差地远,真是蛮神奇的。”
“随他吧,这样无忧无虑的性子,多少人羡慕不来呢。”
“是啊。”
陆菱挽着寒澈的手往前走,而后缓缓道:“寒澈,你觉得遗憾吗?”
“什么?”
“一直想有个女儿呀,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当年陆菱早产生下煦儿,之后的几个月几乎都是寒澈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她。
煦儿还在襁褓中,寒澈似乎不太喜欢见。
每次乳母抱过来一会儿,寒澈就催着让人把他抱走。
那时候,陆菱从寒澈眼中读出了一种近乎偏执的情绪。
大概是那晚的惨叫声,印象太过深刻。
所以寒澈从内而外的排斥着这个孩子。
尤其,虽然寒澈之前一直说男孩女孩都好,可陆菱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寒澈大概是想要个女儿。
而且,如果是个小姑娘的话,寒澈肯定也不舍得让他像北辰煦似的,野蛮生长。
但寒澈几乎没有犹豫的摇了摇头。
“不遗憾。”
寒澈看向陆菱,郑重道:“那样的痛,我不会让你经历第二次。”
陆菱产后休养好之后,两人再次缠绵恩爱的时候,寒澈问陆菱还有没有婚前给他用过的避孕针剂。
出于刚有了煦儿的缘故,陆菱也不想那么快生第二个孩子,所以就很顺其自然的给寒澈用了。
但是两年后,针剂快要失效的时候,寒澈又问了之前的那个问题。
陆菱才意识到不对劲。
生产那日的惨痛与经历,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北辰煦小朋友一天天的长大,在陆菱的记忆中被冲淡了许多。
可寒澈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那一晚。
那种时时刻刻替陆菱揪着心的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受了。
也不愿让陆菱经受。
所以,就算父母朋友都曾多次提及给煦儿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的时候,又或者无意间看到别人儿女双全的时候,寒澈的态度都十分坚决。
陆菱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古代的医疗技术有效,虽然当时她也算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之后因为生产落下了一些小毛病,到如今也没有缓解。
而最清楚这些事情的人,除了陆菱之外,就是寒澈。
他曾亲自给她撕裂的伤口上药,红着眼亲吻她的唇角,在她耳畔一句句的呢喃。
“我爱你,阿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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