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岭县因为没有码头,远远不及荷花县大,更不及荷花县繁华,可毕竟是个有着十万人口的中等县城,傍晚的大街还是蛮热闹的。
特别是小饭馆,大酒楼,都有伙计或者店家在拼命吆喝。
似锦听到路边的一个小饭馆胖胖的老板娘扯着嗓门在喊:“干锅驴肉、酱驴肉、驴肉火烧、砂锅炖炉肉,胡萝卜炖鱼肉,总有一款适合你。”
马上停下了脚步。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据说驴肉味道鲜美,不输牛肉。
虽然前世似锦也吃过驴肉,可是比牛肉差远了,甚至还没羊肉好吃,估计是合成驴肉。
现在有机会吃到原生态的驴肉,那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娘子想吃驴肉,良笙自然欣然应允。
主仆四人进了油腻腻的小店。
老板娘连忙热情地招呼他们,拿着一块同样很油腻的抹布把一副桌椅给擦了擦,脸上笑得像朵花似的,问他们想吃点啥。
说话的时候,不住的偷看良笙。
似锦也不介意。
其实女人和男人一样好色,看见帅气的男人就会偷看。
不过女人纯属欣赏,很少会动歪心思。
可男人不一样,看见漂亮的女人就想据为己有。
哪怕没那个能力,幻想一下也是好的。
良笙温柔的问似锦想吃点什么。
似锦看着墙壁上挂的菜谱,道:“来两份砂锅驴肉,两份酱驴肉,和四个驴肉火烧。”
不一会儿,老板娘就把点的食物全都送上了桌。
似锦夫妇一桌,青菱和司墨一桌,以免青菱和司砚跟主子同桌吃饭不自在。
鲜滑的带皮驴腩肉白切,在加了姜片、八角和香叶的底汤里滚熟,蘸了酱汁,驴皮弹牙绵滑,驴肉鲜嫩可口。
酱驴肉色香味俱全,口感饱满,回味悠长。
至于驴肉火烧就更好吃了,肉香而不柴,香味绵长,酥软适口。
特别是用来夹驴肉的饼,是死面的,烤香之后,麦香浓郁。
似锦一面享受美食,一面小声问良笙,他不是顶着梅香奸夫的头衔被抓的吗,怎么没事?
良笙笑着问:“你难道希望你相公有事?”
似锦白他一眼:“我如果希望你有事就不会心急火燎的赶来了,我只是好奇你这么短的时间就还自己一个清白了。”
“这有何难。”良笙夹了一块煮的滚烫的萝卜吹了吹,送入嘴里。
“梅香不承认我是奸夫,里正大叔两口子也不承认,光靠举报之人诬蔑,县令大人也不会全信。
于是把举报之人带上公堂,让我和他对质。
结果反而让我和里正大叔老两口认出那个举报之人就是曾经调戏梅香,被我痛扁过的甜水村的刘歧。
我当场就问,他是怎么肯定我是奸夫的。
他先是编谎话,说亲眼看见我深夜往石岭县赶去,不是和梅香私会又是什么。
还编得有鼻子有眼,说我和梅香偷情时被梅香的新婚丈夫发现了,我就把她丈夫给杀人灭口了。
可问题是这一切全凭他猜测,也不能定我的罪。
再加上我故意反复询问他,看见我往石岭县赶去时是哪个时辰,穿的什么衣服,走的哪条道,路上都有些什么……
在密封的房间里,一连问了一个多时辰,而且还是重复的问题。
只要是说谎之人就会被问晕,不记得之前自己回答的是什么,因此会出现前后说的不一致,这样一来,他的话也就不可信了。
谎言已经穿帮,刘歧迫不得已说他曾经跟踪过梅香,亲眼目睹我们两个拉拉扯扯,所以才编造我是奸夫,就是想报复当初我打了他的仇恨。”
似锦咦了一声:“我还以为是夏老三诬陷你,我出门时,胡秀芝还对我冷嘲热讽来着。
既然不是夏老三,怎么胡秀芝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
“刘歧和胡秀芝是表姐弟,估计也知道我们家和夏老三的关系,举报了我高兴的不得了,来胡秀芝家表功呗。”
夫妻俩正吃的尽兴,老板娘走到他们桌前,指了指店外:“那对老人家是不是认识你们,一直站在门口盯着你们。”
似锦夫妻一起扭头,看见了里正和里正夫人。
良笙无奈地放下筷子:“你慢慢吃,我去破案。”
似锦忙让老板娘用油纸包了六个驴肉火烧让良笙带上,和里正老两口分着吃。
她则一边继续享受美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老板娘闲聊。
问她这些驴肉是养的肉驴,还是收购的干活的老驴和病死的驴。
如果是养的肉驴,她去跟养肉驴的联系,给她供货,她的卤菜铺就可以多一类卤菜。
良笙跟着心焦的里正老两口回了衙门,请县尉提审梅香。
虽然不过才两天的功夫,梅香已经过了好几次堂,蓬头垢面,一身喜服也皱皱巴巴,十分肮脏。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是梅香,良笙差点一眼没能认出她来。
里正老两口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全都失声痛哭。
特别是里正夫人,就想冲上去抱住女儿,被衙役给拦了下来。
良笙目光在梅香的十指上停留了几瞬,根根手指青紫可怖地肿着,有几根手指已经不正常的弯曲着。
都说十指连心,梅香受尽拶指之刑,却死也没有顺着夫家的意思诬陷他,就冲着这一点,也应该帮她一把。
若是她熬不过行刑,指认他是奸夫,先不说他前途全完了,恐怕还有牢狱之灾。
杨县尉对梅香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夏先生问你什么,你一定要如实作答。”
梅香在看到良笙的那一刻,已经在嚎啕大哭了,此时带着浓重的泣音道:
“夏大哥,我不论受什么刑罚都不肯屈打成招,就是在盼着夏大哥来救我。
只要夏大哥出马,我一定会无罪释放的,对不对?我没有杀人、也没有通奸……”
良笙见她说话有些不着调,而且还有些语无伦次。
征求杨县尉,赏了她一杯热茶。
梅香捧着那杯热茶,热茶的温度透过瓷杯壁传到手心,让她一瞬间又涌出了眼泪。
她虽不是出生在富贵人家,可也是父母的手中宝。
家里好吃的好穿的哪一样不是先紧着她,谁料到会飞来横祸,身陷囹圄。
在牢里这两天别说热茶了,连热饭都没有一口,全都是透着一股冷乎劲儿的馊饭馊菜。
杨县尉的脾气比较急躁,见梅香只知道落泪,有些不耐烦道:“罪女李梅香,你到底说不说?你不说我就把你扔进牢房里,等你哭够了,想说时再出来。”
梅香立刻止住了哭泣,忙不迭道:“民女说,说……”
良笙道:“喝两口茶再说吧。”
两口热茶下肚,梅香的情绪稳定了几分,这才抽抽答答的讲起了新婚之夜。
那日她被一顶花轿抬进了夫家,头上始终顶着盖头。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人都坐木了,才听到新房外传来欢声笑语,知道是众人簇拥着新郎进来了。
梅香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紧张。
可还没进门,就听见有人喊:“新郎官喝醉了!”
紧接着一阵人仰马翻,有带着新郎去换衣裳的,有给新郎熬醒酒汤的。
梅香一直记着娘亲的教诲——要矜持端庄,因此也没敢偷偷掀开盖头看上一眼。
众人见新郎吐也吐了,衣服也换了,而且也喝过了醒酒汤,就想闹洞房。
可是婆婆进来,说他们家素来有家规,不闹洞房,众人便都散去。
婆婆临走前还帮他们把门关上。
新郎头昏昏沉沉,在桌子上趴了好一会儿,总算清醒了许多。
正要用喜秤去揭开梅香的红盖头,却听阁楼有轻微的响声传来,十分不悦道:“又有老鼠了。”
对梅香说了句:“我上楼看看,马上就下来。”
良久之后,才下了楼。
梅香羞涩的问了一句:“相公,可是老鼠?”
男人隔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然后吹灭了屋里的喜烛,去揭她的盖头。
揭了盖头,就要和她洞房。
梅香还很不好意思的问,怎不喝合卺酒。
男人这才倒了合卺酒,两人摸黑喝了,然后成就了夫妻之礼。
因为昨天晚上折腾得太厉害了,直到寅时才睡。
梅香这一觉睡得死沉死沉的,一直睡到丫鬟来喊她去给公公婆婆敬茶,她才发现新郎不知去向。
大家满宅子找新郎,唯独梅香是新妇,且又对宅子不熟,因此端坐在新房里。
这时听到楼上又传来轻微的响动声。
想起昨晚新郎说过阁楼上有老鼠,而她的嫁妆又全都放在阁楼上。
她生怕老鼠咬坏了她的嫁妆,于是上楼去驱赶老鼠,却没想到看见新郎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直挺挺的躺在地板上。
她当即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跑了下来,告诉公公婆婆,新郎死了。
公公婆婆却都认定了是她杀的人,把她给扭送到了衙门。
梅香一讲述完,里正夫人就对良笙道:“阿笙,你和我们同村,也是知道的,我们家梅香手无缚鸡之力,哪有力气杀人?”
杨县尉冷不丁问:“如果是奸夫杀的呢,这不就解释的通了吗?”
里正夫人一噎,随即和老伴一起喊起冤来:“阿笙,我们家梅香有没有奸夫,你是清楚的。”
良笙十分无语的瞟了一眼两位老人,他家闺女有没有奸夫,他怎么可能清楚!
转头对杨县尉道:“李梅香的供述疑点太多,我想去现场看一看。”
杨县尉点头同意了。
在经过里正夫人身边时,里正夫人一把抓住良笙的衣袖,满含期盼地问:“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证明梅香不是凶手的疑点?”
良笙拿开她的手:“婶子现在什么都不要问,以免影响我判断案情。”
里正也忙把老伴拉过来,低斥道:“你这是干啥?”
一行人来到梅香的夫家钱家。
梅香公公钱守财见杨县尉带了一票人来,其中就有他认定的奸夫**,很是吃惊。
等杨县尉说明来意,他几乎要暴跳如雷了:“这案子还有啥好调查的,明摆着我儿子是被**伙同她奸夫一起杀的,你们还带着奸夫一起来调查,你们这不是徇私枉法吗?
我跟你们说,别以为你们能够一手遮天,只要你们敢不公,我哪怕拼着变卖家产,也要上京告御状,还我儿子一个公道!”
里正夫人争辩道:“我闺女没有奸夫,这个所谓的奸夫已经被证实是被冤枉的。”
钱守财冷哼一声:“谁知道你们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杨县尉喝道:“无凭无据的胆敢污蔑官府,信不信我把你抓到牢房里去!”
钱守财这才不甘心的闭了嘴,但是看向良笙和梅香的眼神极为不善。
良笙十分平静道:“你不用这样瞪着我,你如果想要查出杀害你儿子的凶手,以告慰他在天之灵,就让我勘察现场,不然我走人,让你儿子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钱守财小声咕哝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借此机会洗白自己。”
良笙嗤笑:“我既不是奸夫,又没有杀人,何来洗白一说!”
钱守财沉默半晌,才道:“那我就让你勘察现场,看你能找出谁是真凶。”
良笙先让梅香带他去阁楼看一看。
古代的阁楼都很矮,人走进去得佝偻着身躯。
别的人还好,唯独良笙实在高大,弯腰弯的十分受罪。
梅香走在前头,在一处箱笼的夹缝间停了下来,指着箱笼间一片小小的空隙道:“我相公当时就是躺在这里的。”
说这话时当时,看到尸体时的情景又浮现在她脑海里,让她忍不住害怕。
良笙皱了皱眉,他记得当时看卷宗时,仵作的验尸结果上写的是,白天来验尸时,尸体已经冰冷僵硬,而且出现了尸斑。
尸体在死后三十分钟到两小时内就会硬化,九小时到十二小时才会完全僵硬。
而且尸斑也得八个小时之后才能形成。
只有新郎是在半夜就被杀害,才符合仵作的验尸结果。
可是梅香却说她和新郎恩爱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寅时才沉沉睡去,这和尸检结果完全对不上号。
说明和梅香洞房之人并非是新郎。
既不是新郎,那就有可能是凶手。
良笙又把阁楼大概检查了遍,里面除了梅香的嫁妆也没别的。
可是十担嫁妆似乎没有被动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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