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良笙不准备带似锦去。
他不想自己的宝贝见了达官贵人陪笑低头。
似锦正好也不想去,待在家里做辣白菜和泡萝卜不香吗?
可初五晚上,古老夫人却派人下了贴子,请他夫妻明天去她府里做客,似锦不去都不行。
初六那天,似锦特意盛妆了一番,把良笙给她买的那套重瓣金牡丹红宝石头面给戴上,还画了妆,衣裳也是穿的最好的。
打扮妥当,夫妻俩带着丰厚的礼物去古大人家拜年。
夏老三善于钻营,巴结上了古大人家一支远到已经出服,八竿子都打不到的族人古芸。
古芸要在初六给古大人拜年,夏老三给了他不少好处,古芸这才答应带他夫妻一同去给古大人拜年。
夫妻俩跟着古芸到了古大人家,虽然已是初六,可古大人家客人依旧络绎不绝。
真应了那句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一行人一进府门,立刻有个管事模样的男人迎了上来,假笑着对古芸道:“古四爷,您来了。”
对这个隔段时间就来打秋风的古家族人,管事明显不太看得起。
可是对方到底姓古,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古芸忙陪着笑道:“刘管事好,这不是过年吗,我给大伯和大伯娘拜年来了。”
刘管事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夏老三夫妻两个,问:“他们是——”
古芸有些心虚地介绍:“荷花镇的乡绅夏家寿。”
说完这话,把夏老三给推到了前面。
夏老三哪是什么乡绅出身,不过一农家子而已。
见过最大的朝廷官员就是县令,而且还是被县令发签按在公堂上打板子。
七品县令已经那么恐怖了,三品大员在他眼里更是威严,一言不合就能让你小命不保。
因此哪怕只是面对的已经致仕的三品大员家的管事,他也吓得战战兢兢,舌头打结。
见古芸在后面使劲儿拿手戳他,这才有些忙乱地把礼单和夫妻两个带去的礼物呈了上去:“来得仓促,些许贺礼,不、不成敬意。”
这话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刘管事眉头微微蹙了蹙,还是礼数周到地收下了那份礼单和那只礼盒。
目光极快地在半开的礼单上扫了一眼,被里面写的“极品翡翠一块”那“极品”两个字给噎了噎,转手就交给了身后的一个家丁。
古府什么世面没见过,送块翡翠,老老实实写翡翠就是了,还极品……
这种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帐外耍大刀的人,实在是——叫人看不上。
夏老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鄙视了,见刘管事收了礼单和礼物,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只要收下他的礼物,他就和古府攀上了交情。
刘管事突然轻咳了一声:“夏三爷,后面这位爷和这位夫人是跟你一起过来的?”
后面?
他都是跪舔了古芸才好不容易进了古府的大门,又怎会带人一起来跟着他沾光?
夫妻两个同时转过头,看见了站在他们身后的良笙夫妇,愕然睁大了眼:“你们……咳咳,你们怎么……你们……”
该死,都怪自己刚才一直低着头,一时没留神,倒没注意良笙夫妻什么时候钻了空子跟在自己后面也进来了!
这对混球王八蛋,倒是盯得一手好梢,这是想当狗皮膏药粘在自己身上过来混前程呢!
夏老三对刘管事否认三联:“不,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不是跟着我一起来的!”
自己花了银子巴结上古芸,是不可能让良笙夫妇沾半点光的。
胡秀芝见似锦穿金戴银,心中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这个贱人,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有几个臭钱,打扮得如此珠光宝气!
良笙十分老实的承认,他夫妻俩不是跟着夏老三一块来的。
夏老三立刻洋洋自得补了一句:“哎,我说你们,哪儿来的还不快滚回哪儿去!
这儿可不是那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你可别想着鱼目混珠。
要是冲撞了贵人,你们家再丰厚的家产都不够赔!”
刘管事的眉心不由打了个结,心里对夏老三的印象降到了冰点。
他这个管事又没死,几时轮到他这个瘪三在这里发号施令。
就算他死了,也轮不到他!
这对夫妻眉目隽秀,目光清明澄澈,站在这里跟古芸和夏老三这种人一比,谁是死鱼眼珠子,谁是珍珠一目了然!
刘管事不悦地侧目扫了夏老三一眼,上前一步向良笙夫妻行了礼,和蔼的问:“请问客人尊姓大名?”
良笙从袖子里把夹了礼单的请帖拿了出来,还没递到刘管事的手上,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急切又欣喜的呼喊:“哎呀,夏叔叔,您来了,来来来,跟我一起进去。”
良笙一看,这不是俞敏吗?
俞敏喝斥刘管事:“我爹的恩人你也敢拦着。”
刘管事连忙弯了腰:“小的不敢。”
连忙命一个体面的婆子把似锦送到内宅去,良笙也被俞敏拉走了。
刘管事正要安排另一个婆子把胡秀芝也带进内宅去,随主人姓的古管家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古芸,顿时冷了脸:
“古四爷,你又来了?听说你上次打着我家老太爷的名号抢人家石呆子手里的一副古画,我家老太爷正要问你的罪哩,来,跟小的去见老太爷去。”
古芸顿时脸都吓白了。
就在半个多月前,他听说府城有个姓石的读书人手里有一副祖传的名家真迹。
他想抢过来卖掉,或者用来当敲门砖,攀上权贵。
可石呆子果然是个呆子,听他自报家门是古大人的侄子,不为所动,还要和他玉石俱焚,吓得他落荒而逃。
古画没抢到,这事怎就传到了伯伯耳朵里,若到了他面前,还不被打死!
忙捂着肚子对古管家道:“哎哟,我肚子突然痛了起来,我去看大夫了。”转身就落荒而逃。
古管家冲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往里面去了。
刘管事似笑非笑地看向夏老三:“夏三爷,你看这古四爷身子有恙回去找大夫了,你要不要——”
为了攀上古家这根高枝,抱上古大人这只金大腿,胡秀芝可是花了几百两才买了那块翡翠当了敲门砖。
这才进了古府的大门,地都还没踩热呢,难不成就得转回去?
她是不甘心的,当即悄悄捅了捅夏老三的腰。
夏老三会意,再说他也不想就这么无功而返。
扯着脸皮呵呵笑了两声,往刘管事手里塞了一个荷包:
“那个……刚才进去那位爷,我刚刚想起来了,他是我族弟、族弟!
刘管事有事只管去忙,回头我去找我族弟,呵呵,我去找他就是了,就不劳烦刘管事了,不劳烦了……”
刚才还说不认识人呢,瞧着人家被俞公子亲自迎进去了,这会儿就记起来人家是族弟了?这打脸可真够啪啪啪的!
刘管事掂了掂手里那轻飘飘的荷包,估计里面只有几钱碎银,目带鄙夷地看了夏老三一眼。
想到今天来拜年的虽然没什么贵客,但来客也不少。
要是叫那些客人带来的仆人看见他们把人往外赶,传出闲话来终究不好。
思忖再三,命一个小厮把夏老三带到外宅偏厅里去。
又打量了胡秀芝半晌,不好把她也扔到外宅偏厅里去,只得命一个婆子把她带去了内宅。
夏老三长松了一口气。
古芸跑了,他还真怕刘管事翻脸把他给丢出去,幸好没有……
瞧着这偏殿里几位人物颇有些英姿,穿的也不寒酸。
虽然不是特别有头有脸的贵人,但是既然能进古大人的府门,那就值得巴结,可以把他们当垫脚石往上爬。
夏老三连忙整理了下衣襟上前跟人搭讪:“这位兄台有礼了——”
他刚走近一名气质英伟的中年男子,就见司砚一身绸缎的走了进来,顿时脸就黑了下来。
刚才在他主子面前失了颜面,如今无论如何要在这个奴才面前找补回来。
当即喝斥道:“你这个奴才,怎敢跑到老爷们待的地方来,滚出去!”
在场所有人全都古怪的看着他。
司砚才从碟子里拿了一块点心吃了一半,被夏老三无端斥责,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嗤笑道:“这里什么时候变成老爷待的地方,在场各位不都是各家老爷的随从吗?”
众人也都猛点头。
司砚疑惑的打量着夏老三:“夏三爷,你怎么会呆在我们随从呆的地方?难道你和我们一样,也给人当奴才了?”
夏老三顿时恼羞成怒:“谁给人当奴才了?你们全家才是贱奴!”
在场所有人的脸都黑了。
说他们是奴才,他们不恼,他们确实是奴才,可是骂他们是贱奴,他们就有气了。
一位年青男子讥讽道:“瞧不起我们是贱奴,还是请你高抬贵足,赶紧从这儿走吧,可别混在我们这儿污了你的身份!”
能当主人的贴身奴才,哪个不是人精?
主人家既然敢把夏老三往他们这堆人里面扔,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人。
众人也就不客气,你一言我一语的挖苦起夏老三来。
“我们是奴才咋了?没听说过宰相家奴七品官吗,有身份有脸面的奴才比那没脸没身份的小家老爷都体面!”
“就是,有的人也不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敢瞧不起我们!”
这里……竟然是那些奴才们呆的地方,那该死的小厮竟然把自己带到这群人这里!
瞧着那一双双满含着奚落之意的眼睛,听着那一句句挖苦的话语,夏老三只觉无地自容,紫胀了脸色掩面掉头就往外走。
“……哪个乡旮旯来的土包子……”
“……还以为自己多大的脸呢……”
听着身后传来的一阵嗤笑声,夏老三胸口郁闷得发痛。
今天恐怕白花了银子,谁都巴结不上。
夏老三垂头丧气地从偏厅走出来,推说家中有急事要走,在外面找了个小厮带路。
绕过一条甬道,远远瞧见另外一边的一处园子里人影憧憧,良笙正陪在两名满身贵气的男子身边。
夏老三不由驻足。
那个小厮见他往那边看去,也往那花团锦簇的园子里看了一眼,笑着解释了一句:“那个老者是我家老太爷,那个中年男子是俞知府。”
夏老三目瞪口呆,良笙这个会巴结的狗皮膏药,连古大人他都搭上话了……
他暗自咬了咬牙,跟着小厮出了府。
在心里想,也不知自己媳妇能不能和古老夫人搭上话……
胡秀芝毕竟出身比夏老三好,再怎么说是地主家受宠的嫡小姐,自然比夏老三有些见识,至少进了这种高门大府不至于怯场。
婆子把她带到内宅的垂花门,就将她交给了一个小丫鬟。
那个小丫鬟领着她来到了古老夫人待客的暖厅。
一进门就看见一群花团锦簇的姑娘媳妇正围着一个富态贵气的老妇人在巴结奉承。
唯独似锦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座位上慢慢喝着茶。
见她被冷落,胡秀芝心里像是吃了蜜似的甜。
那个被众星捧月的老贵妇正是古老夫人,见小丫鬟带了个人进来,和蔼地问:“来的是谁?”
又歉意道:“我年纪大了,有许多亲戚都不认得了。”
小丫鬟曲了曲膝,禀道:“这位夫人不是咱家的亲戚,是跟着古四爷一起来的。”
古老夫人一听这话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冷冷道:“给她个矮杌坐吧。”
马上就有个丫鬟搬了个矮杌让胡秀芝坐在最下首。
胡秀芝脸上有些挂不住,别人都坐椅子,唯独她坐矮杌,却也只能忍着。
似锦仍默默的喝着茶,十分从容。
古老夫人笑着叫她:“阿笙娘子,坐那么远干嘛,来我跟前坐。”
一个管事妈妈连忙亲自扶了似锦到了古老夫人身边坐下。
众人见古老夫人如此看重似锦,都向她投来炙热的目光,她们也希望被古老夫人看重。
古老夫人拉着似锦的手慈祥的笑着道:“原以为你是二十岁左右的小妇人,没想到这么小,水灵灵的跟没出嫁的小姑娘似的。”
一个管事妈妈在一旁凑趣道:“年纪小也就算了,长得还这么花容月貌。
长得花容月貌也就算了,还这么能干,能种出那么多外番的庄稼。
种得出外番的庄稼也就罢了,还那么高产,夏夫人莫不是仙女下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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