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妖魅在喧闹声中醒来,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她入睡一向困难,因此尤为讨厌被打扰休息。一把扯过前几日自制的藤鞭,她撩开帐帘走了出去。
外面聚集了相当多的暴民,大多执着武器,将妖魅和晢枢的营帐团团围住。见到妖魅后,人群里一阵骚动,然后推出了一个独眼的男人。
男人长得极为高大,相较之下,妖魅凹凸有致的身材也显得弱不禁风,只听对方瓮声瓮气道,“听闻阁下带回了一个妖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等请愿,将这个异族就地正法。”
妖魅遥遥望向奥德所在的营帐,毫无动静。看来意思很明确了,这烂摊子完全甩给她处理了。
晢枢拖着残躯,不知何时已倚在了帐口。他的长发依旧乱蓬蓬地挡住脸庞,但妖魅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紧紧相随。
他在等待她的裁决。
妖魅很是窝火,因为作壁上观的奥德,也因为扰她清梦的这群暴民。
她费劲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妖族,凭什么他们说杀就杀。
妖魅绷直了脊背,仰起下巴,昔日上位者的倨傲回到了身上,她勾起一个极为媚态的笑,眸光掠过周围的一张张面孔。
“若是我偏要护着这个异族,你们又能奈我何?”
独眼男低吼一声,拎起了身侧的斧子,但妖魅动作更快,藤鞭在她手上如有生命般,凌厉地缠上男人的脖颈,藤上的倒刺瞬间割烂了他的咽喉。
连一声惊呼都没能发出,独眼男便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妖魅气定神闲地踏上尸体,借着男人尸身的高度,俯瞰四周的暴民,“你们一起上吧。”她笑得无比娇艳,语气却稀松平常,“早点闹完,我还想睡个好觉。”
暴民们一拥而上,但妖魅靠着绝对的实力压制,无人能伤她分毫。
周围的尸体越堆越多,而妖魅体态轻盈地站在中央,被血腥气环绕着。她笑容不减,攻击的动作狠辣更甚。
这些暴民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在以卵击石,于是进攻的频率缓了下来,没有人愿意再主动送命。
有人率先放下了武器,转身返回自己的营帐,随后如同连锁反应一般,形成的包围圈很快散开了。
这场闹剧不了了之。
随着翻涌的杀戮欲望逐渐平息,妖魅陡然感到一股倦意,血腥味也变得刺鼻。
余光瞥见鎏钬朝自己走来,但她此刻实在提不起交谈的兴致,索性视而不见,直接回营帐休息了。
而被忽略的晢枢站在尸堆旁,细细打量一番散落的尸体后,若有所思。
灰色地带的势力竟已蔓延至此……
人间
苏源挑着碗里的面,余光留意着角落里的女孩。女孩总是借低头吃面的空当,朝他的方向飞快一瞥,也不多停留,只装作是无意之举。
苏源掐准了时间,在她下一次看过来时,直接抬起头跟她对视。
沈沫玫像做了亏心事被抓,立即慌乱地收回视线,起身就要离开。但苏源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同学,可以聊聊吗?”
沈沫玫惶恐地看着他,棕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对……对不起,我……”她语无伦次,像只受惊的小鹿。
“是我有事相求。”见张叔闻声走出来查看情况,苏源压低声音飞快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公园的小径上铺满了落叶,踏在上面伴有轻微的脆裂声。
沈沫玫跟在苏源身后,不安地绞着手指,整个人局促不安。
她暗恋他两年,习惯了以仰望的姿态,从未奢想过同行。
知道苏源常去那家面馆,她就在那默默守着,期待有机会相遇。
看到苏源向旁人介绍自己女朋友时,她几乎被满心的苦涩和悲哀淹没,可同时又有几分释然。
那个女生和他是相配的,无论是优越的皮囊,还是那种由内而外流露出的锋芒,都是她这样平凡到尘埃的姑娘无法比拟的。
就像是主角和配角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沈沫玫想得有些出神,没注意到前面的苏源放缓了步伐,险些一头撞在他肩膀上。
苏源纠结了很久,想该如何自然地引出自己的疑问,搜肠刮肚也没找到合适的说辞,索性放弃了铺垫,直接开门见山,“你对鬼神之类的事了解多少?”
沈沫玫闻言僵住了,她怎么也没料到苏源找她是为此事。
那些玄幻的诡事让她受到了太多的冷眼和讥讽,几乎成了她的噩梦,她已经很久没有同旁人说起过了。
“你相信鬼神吗?”沈沫玫的声音很轻,转瞬被风吹散开了,但苏源还是听清了。
“我要是不信,就不会来找你了。”他带了几分笑意,语气却是笃定的。沈沫玫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你想了解什么?”
“我想知道,一个人的身上是否会存在两个的灵魂?”
沈沫玫把忸怩的少女心思抛到脑后,开始回忆从小阅读的各类文献。
“正常情况下鬼怪是不得擅入人间的,寄宿在人身上的多是心怀怨气的恶灵,会表现出明显的暴戾和杀意……”
“不是恶灵,还有其他情况吗?”苏源神情依旧很温和,但话语里带了不容置疑的意味,“比如,会有紫色的眼睛之类的……”
“紫色的眼睛……”沈沫玫喃喃地重复道,想起了文献上的只言片语。
“紫瞳,戴罪之族,性嗜血,好杀戮,俗称之为魔。”
关于这个种族的古籍少得可怜,沈沫玫的祖上曾与他们打过交道,所以文献中略有提及,但也极尽简略。
这是个被世人们刻意忽视的种族,似乎仅是提起都昭示着不祥。
他们存在的全部证据,只是发黄书页上的寥寥几笔。
沈沫玫没有言明是魔族的可能性,而是避重就轻地讲,“可能只是个迷失的魂灵,误打误撞寄宿到人的身上了。”
她无法仅凭一双紫眸,就骇人听闻地宣称,是魔族降临了人间。
“那这个魂灵,能一直寄宿下去吗?”
沈沫玫咬紧了嘴唇,她听出了男孩声音里轻微的颤抖。他心里大概已经有答案了,可还抱着一丝念想向她确认。
残忍的是,她不得不亲手打碎他的希望。
“不管是多么无害的魂灵,长期寄宿都会对他和宿主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他终归是要回到自己所属的地方。”
苏源站在那里,没有动作,沈沫玫却感受到了他身上浮现的沉重哀伤,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无端的,她艳羡起那个不明来路的魂灵,阴差阳错地逗留在人间,竟让身边的人这般惦念,难以割舍。
她看着眼前神色黯然的男孩,觉得不忍,便又补充道,“我回去翻翻文献,说不定会有特例呢……我该怎么联系你?”
苏源留下联系方式,简洁地道谢,随即告别,留下女孩在原地怅然若失。
沈沫玫忍住了没出息的泪意,收拾好心情后,步履匆匆地踏上回家的路。
何必贪恋不属于自己的光,这一点点的交集,于她而言已是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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