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止是活着

    
    一个周六陈旭拒绝了去张大伟家吃饭的邀请，说要去多陪陪奶奶。路上，她终于鼓足勇气把电话打给了吴思贤。
    当吴思贤接起电话时，陈旭的声音哽咽着喊了一声“外婆”。吴思贤一听是陈旭的声音，也很激动，“小旭啊，你过的还好吗？”陈旭突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带着哭腔说：“外婆，我还好。对不起，好久没给您打电话了，我是没脸给您打电话。可是我很想您。”吴思贤说道：“傻孩子，我是真的喜欢你，不只是因为你是亦道的女朋友。哪怕你和亦道不能在一起，奶奶外婆的喜欢也不会少一分。你现在怎么样？工作都还顺利吧？有男朋友了吗？”
    陈旭简单的说了自己的工作情况，也说在和一个同班男同学试着交往。吴思贤并没有怪她，只是说：“小旭，你不用觉得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要觉得对不起任何人，只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就行。但是你确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挂断电话后，陈旭的耳边一直萦绕着吴思贤的话，之前陈旭以为自己是知道想要什么的，自己无非就想要一份安定祥和的生活，也一度以为张大伟是能带给自己这种生活的人。但事实上呢，自己已经去过张大伟家好几次了，从来不觉得那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她甚至想，如果张母是个男人，陈旭倒很愿意和她生活在一起，那样积极的工作，那样热爱生活。可惜这个家庭的两个男人却不是那样的。陈旭觉得自己变了，以前他倒能非常果断的离开省城，离开韩亦道，如今面对没有感情的张大伟，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陈旭有点看不起自己这样的优柔寡断，她时常会想起那些无助的画面：当年在法庭外面，周凤扔下她的样子；想起穿着保安制服的陈志刚驱赶自己和奶奶的样子；还会想起她初一的寒假回家时，奶奶对她不理不睬，她无处容身，只能在街上流浪的样子。正因为如此，陈旭狠不下心来跟张大伟说分手，张母把陈旭当成照进家里的一束光，陈旭看着这个家庭生活不易，她首先想到的不是逃离，而是想要去改变。她甚至不太计较自己跟张大伟有没有感情，有没有激情，只是觉得如果张大伟能改掉一些坏毛病，是可以容忍的，她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跟奶奶说，也不敢跟刘京生说。
    陈旭最近非常痛苦，她知道张大伟不是自己的良人，但却泥足深陷。
    车到站了，陈旭无精打采的下车。回到家时，意外的发现陈志华也在家。见到陈志华，陈旭面无表情，不怒不怨。陈志华有点尴尬的说道：“陈旭回来了。”陈旭点头不说话。陈志华见陈旭不愿意搭理她，就借口有事离开了。
    奶奶唠唠叨叨的告诉她，“你大姑日子过的也不顺心，王宇和他媳妇都不上班，不挣钱，还不看孩子，两个人天天在家里死吃死嚼的。你姑姑和你姑父累死累活，费力不讨好啊。王宇那孩子念书时候就不好好的，你姑操了多少心呢？上学的时候就上什么网吧搞对象的，人要是不争气，到啥时候也是没出息啊！”
    陈旭又沉默了，如果自己真的嫁到张大伟家里，不能想象自己和张大伟的妈妈辛辛苦苦挣钱想改变家里的生活条件，但张大伟和他父亲在那里坐享其成。那样的生活，真的会越过越好吗？如果将来有了孩子，负担增加，日子只会越来越差。
    刘嘉欣的奶奶又来串门了，八卦的问着陈旭，“有对象了吗？”陈旭点头。
    刘奶奶立时来了精神，“男方是干什么的？”陈旭后悔自己说了实话，如果说没有对象，会不会简单一点？如今只好硬着头皮说：“他暂时没有工作，和我一起毕业的，正在准备考工作。”结果刘嘉欣的奶奶煞风景的来了一句，“那要是他一直考不上，怎么办呢？我知道有不少人也一直考考考的，但是就有人连着考多少年，直到超龄不让考了都没考上。”陈旭叹气道：“那就没办法了，再找别的工作吧！”刘嘉欣的奶奶看着陈旭说：“他们家有钱吗？要是有钱的话，有没有工作都无所谓？要是又没工作又没钱，那可就不行了。”陈旭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于是就去给奶奶洗衣服。两个老太太还在那儿喋喋不休的说着搞对象的事情。
    今天陈旭给吴思贤打完电话，心情一直不太好，吴奶奶说的很对，但自己现在骑虎难下，分手要怎么说？说因为不爱吗？本来也不爱；说因为张大伟不思进取吗？可张大伟在学习，甭管真的假的；说两个人没感觉吗？那感觉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真的很烦，她想要和张大伟分手的话，总想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不想伤害他们的自尊心。
    陈旭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和张大伟说分手，但往往事与愿违。就在这时，张母出事了，她在楼道做保洁的时候，因为退着擦楼梯，不小心踩空摔了下来，把胳膊摔断了，保险公司赔了点医药费。陈旭觉得，在这个时候提出分手并不合适，她买了水果和营养品上门去看望张大伟的母亲。正赶上张父在埋怨老婆，“你说你也是，干点活就要工钱，那咋还能把自己摔下来呢？现在咋整？”张大伟的母亲胳膊上打着石膏，她没有悲伤难过，也没有因为丈夫的话感到心寒，反而乐观的说：“没事，我一只胳膊也能干。”
    张大伟这时总算说了一句有点温度的话，“妈，你这胳膊都这样了，先别干了。”不料，张母执着的说道：“不行，我现在不干，就有人顶替我了，到时候等我好了，这个活就没了。”陈旭也劝道：“阿姨你还是先养好伤再说吧！”张母却坚持说：“没事，你放心，我这愈合的快，再说了，我老在家待着也不是事儿，我这个人是贱命，待不住。”陈旭转脸看向张大伟，“那怎么办？要不然你先帮阿姨做保洁，等阿姨好了再自己去。”没等张大伟回话，张母叫赶紧替他说话，“哎呀，不用他！让他在家好好学习吧。学习要紧，等考上了工作，一个月也像你似的挣好几千块钱，那我还用得着扫楼道吗？我到时候就找一份轻快点的工作就行了。”
    陈旭叹口气，终究还是不忍心。在张母用一只胳膊打扫楼道的时候，陈旭有空就陪着前去。陈旭下班吃完饭后，就陪着张母做楼道保洁，每天晚上都做到九点多，因为白天张母一只胳膊做的慢，所以陈旭陪着加班干，弄完再坐公交车回单位。陈旭的想法是，等张母胳膊好利索了，自己再提分手吧，要不然简直是雪上加霜。
    这两周的周末，陈旭给奶奶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回不去，在这里有工作要做，实际上就是周六周日的白天也去帮张母干活。一天，张母用没受伤的手拿着抹布擦楼梯的扶手，陈旭在用拖布拖地。突然楼上走下来一个人，陈旭赶紧躲在一边让路。没想到那个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一动不动了。陈旭见半天没有动静抬头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原来是闫东林。他看陈旭手拄着拖布靠墙站着，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结成了绺。他忍不住出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陈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张母见高高大大的闫东林发问，她赶紧反问，“你是谁呀？你认识我们陈旭啊？”闫东林听她说“我们陈旭”还以为这是陈旭的妈妈，于是态度和缓一点，说：“我是陈旭的同事，阿姨，您的胳膊都受伤了，怎么还做这个呢？”张母说道：“穷苦人哪有那么娇气。”陈旭并不想说太多，就对他说：“闫东林，你是要出去吗？你过去吧，别耽误我们干活。”闫东林伸手过来，要接过陈旭手里的拖布，陈旭朵躲开了，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张母突然就明白过来，原来闫东林是对陈旭有想法的人，她赶紧说道：“陈旭，咱们快点干，把这弄完就回去吧！大伟在家还没吃饭呢，要不然你把这交给我，你回去给他做口饭吃。”闫东林不傻，终于明白了她们之间的关系，闫东林冷哼一声，向外走去。等陈旭干完活，拎着水桶拖把下来的时候，确见闫东林并没走，而是坐在车里一直没动。陈旭帮张母把工具放回物业，刚要离开。闫东林开车追上她，陈旭和张母说了再见，朝小区外面走去。闫东林就开车一直尾随着她，陈旭最后忍无可忍停下来，“你到底要干什么？”闫东林不无讥讽地说：“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陈旭梗着脖子道：“我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和你没关系。”闫东林冷笑一声，“你是圣母吗？你是要去扶贫吗？你有多大的能量？能把那样一家人带上幸福的康庄大道？本来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是和我没关系！但是那天明明就是因为我说了几句过激的话，还打了那个叫什么大伟的男人，你才赌气答应和他在一起的。我觉得你这样和我赌气是愚蠢的，也不用为了特意证明给我看你们可以过的很好。因为从今以后你怎么样跟我也的确没什么关系！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仅此而已！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和你说一个字，因为我不想和蠢货说话。就这样吧，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如果你不想把自己蠢哭就早点想办法脱离苦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