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千代田区。
在过去的几天里,这场席卷日本最大规模的黑道战争正在落下帷幕,蛇岐八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在这场战争中取得决定性的优势地位,大量帮派重新回归家族的怀抱。要犯名单上曾经叛逃的恶鬼们被挨个在交通要道逮捕,送往神户的山中监牢,在那里等待他们的是不计手段的审讯。
家族为他们准备了特殊的药物,服用之后就会变成张口就会吐出情报的播送机器,代价是很可能对精神上造成什么创伤,导致其神经受损智力低下。家族不必为此心怀愧疚,那些人都是曾经为非作歹的恶鬼,这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曲曲折折的走廊每一步踩上去都会发出绵长的吱嘎声,像是踩在中空的楼梯上,这家剧院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樱井小暮小步跟着源稚女,她的身上缠满了绷带,医用棉上压着凝血的药物,唯有这样才能对抗曼陀罗之花的伤害。尽管如此她仍旧穿上了标志性的黑色ol西装,这样她就又是源稚女的助理了,也是勐鬼众的龙马。
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夹道鞠躬,他们的胸口都钉着龙飞凤舞的‘鬼’字徽章,这些黄铜徽章在等下泛着明亮的光芒。
就连樱井小暮都不知道勐鬼众在东京还有这样庞大的地下势力,极乐馆只敢开在大坂,就是因为东京地区算是蛇岐八家的地盘,这种把联络据点开在对手眼皮子底下的行为简直是在高楼大厦间走钢丝玩命。
不过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在黑道战争结束之后,勐鬼众的核心机构仍旧可以保持运作,蛇岐八家完全误判了这个组织内部的结构,被完全摧毁的只是依附于勐鬼众的帮会,而他们最精锐的核心就在东京中活动,这些人中很多甚至不在蛇岐八家的名单上,因为他们从家族脱离的时间太久了,已经是当初那些老人们的后代。
走廊尽头是一扇黑色的木门,源稚女率先进入,樱井小暮在他身后合上了拉门。
门后是一间和式大屋,因为开在地下,所以没有阳光,角落里隐藏着旋转的通风叶片,为这个房间带来崭新的空气,但仍旧无法排遣弥漫开来的幽暗。
“怎么还带她来了。”房间里的榻榻米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抽着澹澹的纸烟,脸上带着一张惨白的能剧面具,画像是公卿的笑脸,眼睛瞄着粗黑的眼线,牙齿也是黑的。如果是走在大街上,小孩子看到这副样貌的人多半会被吓哭。
“我们已经失去了很多人,我不希望再有更多的损失了。不希望她在的话,只留下我们就好。”源稚女挥了挥手,樱井小暮躬身告退,她隐约猜到了那是什么人,勐鬼众中最高的代号是王将,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大概也只有那样的人可以和源稚女这么说话。
“你是故意带她来见我一面的。”王将看了一眼紧闭拉门,樱井小暮不是会偷听的人,当下只有他和源稚女。
这是高层间的对话,经历过蛇岐八家的血洗之后,勐鬼众尽管保留下了最核心的力量,损失也非常巨大,从今往后他们很难再有大量的资金来源,当下运作完全依靠的是过去的积累。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急需一场重要的商榷来决定。
“是。”没有任何由于,源稚女简单的承认了,“总是藏在幕后的人迟早也会有暴露的一天,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只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你的秘密,就不用担心像有什么会像极乐馆那样被你轻易地放弃。”
“可死人她不会说出秘密啊。”
“你大可以试试,在你动手之前,我会先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说这话的时候源稚女把樱红的长刀放在了自己膝盖上,那是从极乐馆中唯二抢救出来的东西,一样是樱井小暮,另一样则是他的佩刀,妖刀忘川。
】
那是奈落深渊中的一条河,喝过河中的水就会忘却生前的记忆,变成无知无晓的孤魂野鬼,和中国对冥界地狱描述中的孟婆汤基本有着一致的作用,只不过说法更加浪漫戏剧化。
妖刀忘川据说就是用忘川河水打造的刀刃,所以它是红色的,因为忘川河带走了太多人的记忆,那些痛苦的亡魂不知自己因何痛苦,留下的血泪滴落忘川,古往今来把这条河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就像村雨一样,这是后人为其追叙的传说故事,其本质不过是忘川也是一把炼金武器,因为材质而呈现樱红朱砂的颜色。
樱红的刀身滑出刀鞘,直指王将的喉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王将与龙王,按理说他们两人应该是同僚关系,最不济也是上下属,可源稚女的态度完全说不上好,更多的甚至是仇视,乃至敌对,很难想象这么两个人能够曾经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统领整个勐鬼众。
“早知道你会长成这么叛逆的孩子,当初我就不会选你而是选你的哥哥了。”王将这话说的有点无可奈何,他缓缓地用手指按在忘川刀身,把这柄危险的武器压到桌上。
“哥哥没法满足你的愿望,我是鬼,他是皇,不稳定的东西总是比稳定的东西更加强大,因为没有约束,自然就会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全力。”源稚女冷冷地说,他还刀入鞘,相信王将已经明白了不能对樱井小暮出手的道理,“还是少在我面前提起他,我说过的。”
“不提起他不行,根据蛇岐八家方面传来的情报,龙渊计划之后源稚生就失去了踪迹,至今死不见人活不见尸。”
源稚女愣住了:“怎么会这样?”
“毕竟是不完全的皇,没法和你相提并论。”王将澹澹地说,源稚生生死与否对他来说只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据说龙渊计划最初的方案是让上杉绘梨衣收尾,但上杉绘梨衣也在计划展开前几天莫名从神社中离家出走,至今没有找到,蛇岐八家才不得不派源稚生上场,导致了这么个结局。他们失去了最后的王牌,居然还敢向我们发起进攻。”
“是橘政宗的要求吧?是我我也会这么选择,如果一条路已经走了一半,就要因为某些不可控的意外强行收尾,那么之前的所作所为就等于全部白费了。橘政宗那样有魄力的领袖,不可能放弃的,况且哥哥不会就这么简单死去,他应该是遇到了某些事情,暂时没法脱身。我这么相信,橘政宗也会这么相信。”
“就这么自信么?那是日本海沟,世界上最深的地方,用核弹攻击高天原释放出来的都是沉睡了多少年的恶灵,每只尸守只砍源稚生一刀都够把他耗死。”
“这种事情你是理解不了的,以现在的科学也没法解释。”源稚女说,“我们是双胞胎,某些时候,我能感觉到哥哥的状况,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一定会从噩梦中惊醒。”
“第六感么?真有意思。”
“花了十几年心血抢来的地盘在几天之内就被蛇岐八家夺了回去,依附我们的帮派纷纷背叛,可你现在看起来还很坐得住,能这么和我继续聊天。”源稚女的话里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他也是勐鬼众的领袖,但他看起来并不怎么在乎这个组织的生死。
“舍不得又能怎么样呢?蛇岐八家是黑道中的皇帝,我们只是叛党。那些依附于我们的帮派原本就不够忠诚,就像不良资产一样。不过他们在我们壮大的过程中都已经发挥了作用,极乐馆给我们赚到了足够丰厚的现金。就当是被我们吃掉的食物吧,只要你和我安然无恙一切就都值得。”
“你的口味倒是挺重的,死了那么多人的战争,全都是你的食物,你比食尸鬼都能吃。”
“世界就是这样残酷的东西,我们每个人都是食尸鬼,悄悄地吃人和被吃,蛇岐八家也不例外。他们靠收取黑帮的供奉运转,黑帮的钱又从哪里来?无非是偷来抢来诈骗来,还有卖身的钱回合保护费。蛇岐八家自称不沾染毒品行业,可他们拿的钱都是倒卖毒品的黑帮码起来送给他们的,他们拒绝过么?”王将笑着说,“他们的影子依附在那些底层的人们身上,无声地吸着他们的血,这就是世界运行的法则,达尔文的进化论,强者吃弱者,卑微者以血肉向权力者献祭。你总不能因为自己是人,就说我拒绝这种既定的生存法则,如果不甘心被吃掉,那就抢先去吃掉别人。”
“非得把话说的那样恶心么?”
“你不愿意听就说点别的吧,希尔伯特·让·昂热的飞机将于明天抵达日本,蛇岐八家的行为已经触怒了卡塞尔的校董会,他们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折刀,那是曾经一个人撼动日本混血种的男人,爆发冲突是早晚的事。”王将说。
“坏消息当中为数不多的好消息,最近天来我听过的坏消息已经够多的了,这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有点兴趣的。”源稚女说,“背叛学院的是蛇岐八家,而不是我们勐鬼众,昂热要算账只会找上橘政宗,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也是机会,而且昂热应该非常急于找到恺撒小组,他们握着第一手的情报。有他们的新消息么?”
“还在努力的寻找,不过蛇岐八家找不到的人,我们也找不到,说不定都和源稚生一起葬身大海了。”
“不会的。”源稚女摇摇头,“他们的照片都很有意思,虽然没有机会亲眼见见他们,但我很确信恺撒小组都不是普通的人,他们的经历都与龙王有关,也亲手杀死过龙王,这是数千年来都难有几个人登顶的丰功伟绩。这样一支队伍集合在一起,如果只是一场核爆海啸就能让他们淹死,那么就没有什么人可以去屠龙了。”
“我对他们的了解不多,但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有再努力一下。”王将说。
他在这方面非常信任源稚女,因为源稚女有一个与生俱来的天赋,他会相面。
按理说这种玄学的东西早就该被时代抛弃了,如今只有封建迷信的家伙还在相信长相可以决定人的一生,什么鹰视狼顾天元饱满帝王之相巴拉巴拉的。但源稚女的相面不是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他单纯是凭借感觉,见到一个人他能从自己都说不出的感觉来判断出这个人的本性和天赋。
王将曾经找过几个人,有的是落魄的富翁,有的是江湖上的妓女,有的是地下演员,有的则是真正的乞丐。王将让他们乔装打扮之后互相穿上对方的身份,在几天内接连以各种巧合出现在源稚女的身边,源稚女总能在简短的观察之后说出眼前人不是做这个行业的,虽然他未必能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职业,对其人生经历的起伏描述却基本不会出错。
这种天赋可以说是细致入微的观察,也可以说是玄乎的相术,总之王将确实相信源稚女对一个人的判断力。勐鬼众的干部里有不少都是源稚女一手提拔的,他总是独自外出,在人群中遇到某个一眼对上的人,最后再把他带回勐鬼众,成为新的一份子,这些人还往往都干的很出色。比如曾经和樱井小暮并肩的汐月,就是源稚女这样带回来的。
放在衣兜里的手机都都了两声,源稚女打开手机,看到一群女孩和两张熟悉面孔挤在一起的自拍,是中岛早苗发来的,后面跟着很多群发的@。
在社交平台上,他有很多个不一样的账号,有的是情感博主,有的是多愁善感的男生,还有的则是电台主持人。源稚女用这些身份游离在日本的每一个地方,接触不一样的女孩,认识不一样的朋友,所以他的情报关系很广,除了勐鬼众本身,还有很多心心念念他的漂亮姑娘在日本各地,她们无心分享的八卦总是能带给源稚女独特的消息。
就好像现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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