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神女

第一百九十四章 长歌一曲

    
穆枫抱着琴跟着引路的仆从一路行向整座圣君府地势最高,也最为尊贵的圣君寝殿,心里虽忐忑难言,但已泛起一丝挫败的认命之感。
    莫离会在这个时候招自己前去,意图再明显不过了,看来自己这副敖桂英的伪装终究骗不过这几位跟自己颇有渊源而且又心机细致深沉到可怕的九黎圣君,先是方劲,随后是祁诺言,现在是莫离,估计要不了多久,萧冉、严冥冬等对自己熟识的人也会陆续戳破自己的伪装……
    自仆从恭敬地请引姿势下,穆枫暗叹了一声,抱着琴推开莫离寝殿的大门,然后看着仆从在自己身后将门重新掩好,她只能步履沉重地走向寝殿的深沉。
    大殿之上,灯盏通明,偌大的殿心中设了一张几案,上面摆了酒水、瓜果和几碟下酒的小菜。
    穆枫进来时,莫离正在自斟自饮。
    “奴家拜见圣君。”穆枫不失礼数地躬身一拜,无论如何,既然没有当面戳穿,那这个敖桂英自己还得继续演下去。
    “哦,来了啊。本君正自饮独酌得无趣,既然你来了,那就为本君舞剑助兴吧。”莫离说着一拍搁在案上的剑鞘,其内的长剑立时弹射而出,直飞向站在殿心的穆枫。
    穆枫抬臂探手,抓住剑柄,姿态优雅得如行云流,将怀中的瑶琴搁置在一旁,沉默片刻后,抱剑倾身,“不知圣君想听哪一曲?”
    “就李白的《将进酒》吧。”
    穆枫压低的身体微微一顿,点头应是。
    持了剑款步退至殿中,徐徐挽了几个剑花后,启唇吟唱。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轻软的身段,楚楚动人的歌喉,我见犹怜的眼波,若是换了个人在这观看,都免不了心生爱怜。但上首处的莫离看着这样的穆枫,唇角却勾出一抹略带讥诮的轻笑。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转眉低唱,眼角的余光扫到莫离的神情,穆枫不由无力暗叹,知道他早已识破了自己,此刻见她如此这般的搔首弄姿,免不了在心底要调笑一番。思及此处,穆枫也在勿需再做这般自欺欺人的可笑表演。
    当即剑势逆转,化阴柔为英爽,徐缓温吞的招式也瞬时收敛得干净利落,一柄长剑施展开来,剑意似长江大河般肆意纵横,将那份洒脱自在舞到了极致的逍遥。潋滟处好似四月的落英激起了漫天的芳菲,疾若惊鸿的剑身折射了殿内的灯烛迷蒙成令人目眩的粼粼流光。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浅蓝色的身影在殿心疾旋成一团蓝云,水袖翩然起舞间已滑至莫离的酒案前,手中长剑化作一抹泓光直刺向他的胸口,但莫离却不动不摇,唇角甚至噙了抹宠溺的温笑。犀利的剑锋在他身前一尺处凝滞不动,剑尖微颤,挑起了案上的酒壶,随着剑势疾收,落入穆枫的左手。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一曲吟罢,壶中的美酒也化作了一道亮线,至高举的左手中流入折腰仰身的穆枫口中。
    “好曲,好舞,好剑!不过你终是改不了爱抢我酒喝的毛病。”莫离毫不吝啬地拍掌叫好,眼底盈满了追忆地光华。
    一千年前的楚墨也曾为当时的耶律岳舞过一曲《将进酒》,那一舞已经化作他心底挥之不去的魔魅……
    “多谢圣君的称赞。”穆枫说着将喝空了的酒壶原封不动地丢回到了几案上,玉制的壶身轻巧地稳落桌面,甚至连一旁杯中斟满的酒液都不成被震动。
    莫离一瞬不瞬地望着穆枫,目中满是思念,露骨得几近贪婪,口中低低道:“我以为你死了。”
    穆枫抬起双眸,回望着莫离,淡淡地回答:“不错,从前的穆枫确实已经死了,她早死在了星园的那场大火中。”
    莫离为穆枫眼底瞬间闪烁的凄冷而微微一震,心底不觉揪疼,“你为何来魔界?不知这里对你来说有多危险吗?”
    “我要清除体内的蚩尤元灵,所以势必走这一遭。”
    莫离双目微阖,“我府上新任的总管是那个白绍行吧?”
    穆枫神情一顿,未做答话。
    “他的胆子也是不小,敢带着你以身犯险……这魔界中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只怕不在少数,他为了你肯做到这一步,也算不易。”莫离缓缓抬眼,定定的望着穆枫,眼底爆出令人心颤的寒芒,“你说,我应不应该趁机除去他?”
    穆枫眉梢一凝,口中却冷笑道:“有何不可?只不过你这么做了,就不怕为九黎族招致灭顶之灾吗?他可是十二巫神共同推举出的天道启动者。”
    附身上敖桂英的身体已有半个多月了,在这里的日子虽然步步惊心,但却暂时抛开了现世的纷纷扰扰,不知不觉间,竟似过得十分开心,此刻被莫离提及过往,便仿佛硬生生的揭开了陈旧的伤疤,那些沉痛的、悲伤的、绝望的、冷漠的,甚至残忍的事实再一次压下,只噎得她心烦意乱。
    莫离深深凝望着穆枫,唇角不觉逸出一丝苦涩,“你果然还是着紧他的,我不过试你一试,便惹得你如此反感……他从前那般伤你,你竟还心心念念地记挂着他……这就是你的‘愿得一心人’吗?”
    穆枫眉头一锁,并不做答,只是清冷地道:“圣君将我连夜招至,就是为了谈论这些吗?”
    “……我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将你留下?”
    低低的问话似叹息,似祈求,却触得穆枫眉心微痛。
    “你知道的,不可能的。”
    水袖一拂,掌中长剑已疾射而出,带着震颤的嗡鸣钉入一旁的玉柱中,穆枫抱起一旁的瑶琴转身便走,殿门在刚刚拉开一线的刹那又被后方越过头顶伸来的手臂重重地按了回去。
    温热的鼻息吞吐在她的头顶,强势的气场霸道地将她淹没。
    “我不会放你走的。”
    穆枫逸出清浅的冷笑,“你是清楚我的个性的,当然亦知那样做的后果。”
    抵住门的手掌倏然捏成了拳,力道之大使得指端微微泛白,身后的莫离默然良久,终是发出一声低叹,无言地替她拉开房门,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对待这样的结局,穆枫是笃定的,因她心知,自己虽然在莫离的地盘上,但因自己与妖魔二界的紧张关系,以莫离的势力尚不敢乱来。如果他强行将自己留在身边,凭借其他几位九黎圣君对他的了解,定然会引起他们对自己身份的怀疑,一旦她的身份被摆在了明面上,就算莫离目下是妖魔二界的执政官,也无法护得她周全。以莫离对自己的着紧,必然不会去冒这个险……
    莫离是如此深爱着自己,这份执着是他对她的牵绊,亦是她制约他的利器。
    走出被夜色覆盖的圣君寝殿,穆枫暗自松了一口气,先是方劲,然后是祁诺言,现在是莫离,连日来的周旋已让她倦怠不已,而这其中最让自己疲于应付的就属莫离了,她太了解这个男人,暂时的退避并不代表着放手,目下的隐忍可能正孕育着下一次的爆发,不知接下来他还会怎么对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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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枫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刚一推门便被拉入一个疑似翻涌醋意的怀抱。
    嗅着那熟悉的寒梅冷香,穆枫完全没有力气跟眼前这个准备找自己麻烦的男人斗法,便软软地一头栽入他的怀里,将全身的重量都交到对方的手中,“白绍行,我好累,这敖桂英我快装不下去了。”
    黑暗之中,穆枫看不清男人的神色,只听耳边响起一声清浅的笑音,随后便被白绍行横抱起来,拥坐到床上。
    “怎么,一连见了两位老熟人,不见你高兴呢?”
    穆枫无力地叹了一声,“总管大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这没来由的飞醋。”
    “哼,真是没来由的就好了。”白绍行不依不饶地补上一句后,有些不甘地道:“为什么我每次见你都得偷偷摸摸的。”
    穆枫忍不住轻笑,“这是人家的地头,而你这科场鬼只是人家地头上的一个下人,如果你不想被妖魔二界众多在圣战中吃过你苦头的妖魔们发现真身,继而联手砍死,那就低调一点的好。”
    “我这总管当得如此窝囊,你似乎很高兴啊。”白绍行的语气难得的有些沮丧。
    穆枫在黑暗中摸上男人的额心,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峰,有些落寞地说:“我倒真希望你就是这个科场鬼,而我也是这敖桂英。”
    环着穆枫的手臂顿了一顿,随即更加用力地将她拥在怀里。
    时间在黑暗中默默流逝,而两个人似乎都很珍惜这一刻的安宁,便都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相依相偎。
    穆枫侧耳听着白绍行胸腔中徐缓有力的心跳,有些为难地说道:“白绍行,再过不到几日就是蚩尤的诞辰了,如果开启不了九黎石境,我们可就白费了这一趟的功夫,我虽得了方劲和祁诺言的帮助,可是还需要得到三位九黎族长的帮助,怎么办?”
    白绍行的笑声隔着胸膛震动着穆枫的耳膜。
    “你当你的男人这几日都在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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