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九零年代

    
    小瑶找到李惜的时候，已经有点惊慌了。
    李惜看着她煞白的脸色，问她：“小瑶，你是不是不舒服？”
    小瑶摇摇头，紧张地说：“妈妈，弟弟说他想把手伸进去看看那个齿轮。”
    李惜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什么齿轮？”
    小瑶小声地说：“妈妈，就是那个打禾机的齿轮。弟弟说要伸手进去。”
    “哎呀，那可不能伸进去。”李惜一边说一边洗米。
    她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问题。
    小瑶忍不住了，直接说道：“妈妈，你快去看看，弟弟他真的要伸手进去。”
    她不敢说小文的手已经伸进去了。
    李惜一听，终于紧张起来，连忙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小文，你不能把手伸进去，你不要把手伸进去。”
    这时候，小文也向着李惜走过来。
    李惜看到他好像没事人一样走过来，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就放慢了脚步。
    没想到，小文走近之后，把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给李惜看。
    “妈妈，你看，我的手指扁了。”
    小瑶一看，小文的左手拇指果然已经扁了。
    李惜定神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只见小文的拇指已经被压得粉碎，指甲都没有了，骨肉分离，但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出多少血。
    李惜惊叫了一声，然后连忙抱起小文，跑去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紧紧地裹住，接着就飞奔跑向对面的卫生院。
    这所卫生院很早就建好营业了，里面有两个医生，一个护士。医生一个是中医，一个是西医，护士负责抓药和收钱。
    他们平时中午吃饭都是自己做的，医院那边的水井不干净，他们平时都是走过马路，来到李惜这边的水井来打水回去烧午饭的。
    三个人轮流做饭，所以就轮流来打水，所以跟小瑶小文是天天都见的，有时候还会跟他们一起玩。
    那位西医姓付，大家都叫他付医生。
    李惜抱着孩子急匆匆地跑进卫生院，嘴里还喊着救命，付医生就从诊室里面走出来。
    就连护士和老中医都跑出来看到底是什么事情。
    直到看清李惜手上抱着的小文的手，都大吃一惊，因为这时候，小文的手指开始冒血了，已经把半条毛巾都浸湿了。
    付医生一边问李惜这是怎么弄的，一边把小文接过去，然后抱他进去急诊室那里，护士早就已经准备好消毒水和纱布，准备包扎。
    听到李惜解释说是打禾机弄的，付医生连连吸了几口冷气。
    他一边掀开毛巾，一边说道：“你先别急，我先检查一下。”
    可是李惜早就已经哭了出来，眼泪不停地掉。
    小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穿过了马路，一直跟在李惜的身后。
    李惜这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她甚至想不起来要去把店给关了，或者把小瑶托付给谁看着。
    她现在整付心思都在小文身上。
    她死死地盯着付医生的动作，看到他掀开了毛巾，小文的
    手指一下子没有了压迫，那血汩汩地往外冒。
    李惜吓得叫了起来。
    她止不住地掉眼泪，小文这时候终于哭出来了，嘴上一直喊着疼。
    付医生给他用消毒水清理了一下，然后用镊子翻开那已经被压烂的骨肉，叹了口气，然后对李惜说道：“你要有心理准备，他这只手指可能保不住了。”
    李惜一听，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倒。
    但是她稳住自己，她知道，她现在不能倒，绝对不能倒下来。要是倒下来了，谁照顾小文？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真的没得救吗？”
    “也不一定，要是想接回去，得做手术。我们这里看看感冒发烧这种小病是可以的，但是要做手术，是绝对不行的，这里没有这个条件。”
    “那怎么办？”李惜哭了出来。
    杨志出车去了，还没回来，正常是要晚上才回到家的。
    她现在简直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哭道：“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小瑶在旁边看到了，也跟着哭了起来。
    她现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了。她清楚地记得，妈妈在进屋之前，叮嘱她叫她看紧弟弟。
    可是她并没有看紧。
    她还跟着弟弟一起玩那台打禾机。
    她很怕妈妈生气，很怕妈妈责怪她，她很想跟妈妈说，她知道错了，她以后一定会看好弟弟的。
    可是李惜一直没空理她，她甚至怀疑，李惜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她跟在她的身后。
    付医生叫李惜冷静一点，说道：“你先去潭镇上的医院，看看他们那里能不能做手术，我这里先用纱布给他包扎一下，但是你得尽快送他去大医院，看能不能做手术。要是时间晚了，手指坏死了，肯定就没得救了。”
    李惜脸色苍白，头发晕，走路都不稳，但是她也顾不上这些了。
    她慌忙把小文抱起来，没来得及给医生他们道谢，钱也顾不上付，就又狂奔出去。
    结果到了马路边，她才想起来，这里根本就不是省城，根本就不是说想有车就有车的。
    她简直是急得冒冷汗。
    这时候，付医生开着一辆摩托车出来，然后说道：“赶紧上车！我送你们去潭镇的医院！”
    李惜感激得不行，但是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现在全副身心都在小文的手指上。
    她抱着小文上了摩托车，但是付医生却没有开车。
    李惜催促道：“你倒是开车啊，快点开车啊！”
    她一边喊一边催促。
    付医生说道：“你现在真是迷了心智了，你这么慌张是没用的，你还有个女儿呢，你女儿不用管了？”
    这时，李惜才看见走在她身旁的小瑶。
    付医生把小瑶抱上车，让她坐稳扶好了，才驱车疾驰奔向潭镇的医院。
    到了潭镇的医院，李惜一下子就跳下了车，抱着小文就往急诊室跑。
    小瑶也跳下了车，嘴里喊着：“妈妈，等等我，等等我！”一边喊一边追着李惜跑。
    可是李惜好像没听见一样
    ，只顾着抱着小文往前跑。
    付医生看到这个情景，也没有办法，只能开车回去西乡的卫生所。
    那里也不能缺人啊，万一有病人来了呢？
    所以他得赶紧开摩托车回去。
    李惜抱着孩子冲进了急诊室，在那里，好几个妇女中年男人抱着孩子围着医生。
    李惜抱着孩子挤都挤不进去，急得要哭。
    她吼了一声：“让一让，让一让！”
    可是没有人动。都围着医生，水泄不通。
    李惜急得要哭了，她喊道：“我小孩的手指要断了，快让一让啊。”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是这么回事，都纷纷让开，并且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李惜。
    李惜也顾不上大家的眼光，把小文往病床上一放，然后让医生赶紧给小文检查。
    医生把纱布剪开，一边问李惜情况，一边检查。
    当医生看到小文的手指的骨头都碎掉的时候，她惊叫起来：“不行了，你这个手指已经没得救了。这得要截肢呢。”
    “截肢？”
    李惜一听，差点昏过去！
    不能截肢！
    怎么能截肢呢？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但是医生是理智的，她说道：“你要是不接受这个方案，你就赶紧找人送去市区的医院，那里的技术会好一点。你也许能够挽回这只手指。”
    李惜知道，截肢手术不是轻易能做的。
    截肢分为小截肢和大截肢。小截肢是在清除感染和坏死组织的同时，指通过对部分血管重建或肢体矫正，进行开放性的局部截肢，有限地切除部分组织。
    大截肢是是因无法通过血管重建、药物控制或小截肢来减轻严重疾病状态。大截肢分为低位截肢和高位截肢，低位截肢一般从膝下10公分处截肢，而高位截肢则需要从大腿根部截肢。高位截肢后患者在两年内的死亡率高越过50%，5年内死亡率越过80%。以上生存率均为骨肉瘤，骨癌原因的截肢的生存率。正常原因导致的截肢生存率基本和正常人相同。
    据临床报告，50%以上的截肢病人术后伴有幻肢痛。疼痛多为持续性，尤其以夜间为甚。然而，至今尚无缓解幻肢痛的有效手段。近几年基础医学和临床医学研究初步显示，幻肢痛与“大脑皮质功能重组”之间有着密切关系，为临床缓解幻肢痛提供了新的思路。作为医务工作者，应引导病人注视残肢，接受截肢现实。应用放松疗法等心理治疗手段逐渐消除幻肢感。对于持续时间长的病人，可轻叩残端，或用理疗、封闭、神经阻断的方法消除幻肢痛。
    要是给小文截肢了，以后别人瞧不起他怎么办？
    要是以后小文有心理阴影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行。
    杨志，你在哪里？你快点回来！你快点回来！你快点回来！你快点回来！你快点回来！你快点回来！你快点回来！你快点回来！你快点回来！你快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