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克船长的手下,远东大剧院的长号手,美国芝加哥黑帮的职业杀手内森.拉比阴沉着脸,向顾笑佛、顾阿娣所坐的地方一步步地走来。
顾阿娣看向父亲,父亲微摇了一下头,示意顾阿娣冷静,静以待变。
在父亲面前,顾阿娣就是个乖乖女,既然有了父亲示意,她便完全放松下来,静看那个凶巴巴的外国佬,看他意欲何为。
内森.拉比长着一张瓦刀脸,上方长方形显得阔格呈方,嘴与耳根线以下,陡然拉长,如同瓦刀的刀柄,鼻子左鼻翼处法令纹开端处斜向被谁划过一刀,留下一道刀疤,如同一条红色的蜈蜙从那里爬行,仿佛是要钻进鼻孔或游向嘴角,但路线发生了偏向,既够不着鼻,也挨不到嘴,青青的胡子茬,如同秋冬的草地露着草的根须,显得凌乱而稀疏。他的眼睛则是毒蛇般的眼睛,细长,阴险,毒而冷,冰一样的冷,只有不止一次杀过人的人,才能有的那种冷:人命在他眼里,就是可以随意一脚踩个稀巴烂的烂番茄。
一般的人,若遇到这样的人阴沉着脸步步逼来,都会兴起一种惶恐不安、退避三舍的感觉。
但顾笑佛微低下头,稳稳地用咖啡馆里特有的咖啡勺搅着咖啡,慢条斯理地喝上一口,还怕烫似地吹一口气,吹走热量,再把咖啡送进嘴里,品味咖啡的美味,轻轻啜咽下去。
根本一种视人于无的从容气派。
这种从容,更加激怒了内森.拉比:一个中国人,竟敢如此眼中没有自己!当年在芝加哥,在自己枪与匕首之下送走的死鬼还少吗?中国人,中国猪崽,那些贱如泥土的中国人,在十九世纪修美国太平洋大铁路时不知死了多少,可以说每一根枕木下都有一个中国人。一个美国铁路局的大佬曾经说过一个筑路死了的中国人,尸骨堆起来可以成一座小山,论斤两的话,也要成吨上千公斤。但一个中国人的命呢?哈,只要给他们饭吃,再略给几个子儿就成,纽约市的阔太太死条狗所用的丧葬费,都足够送十个八个中国人下地狱了!而这样贱的中国人,居然也跟自己一起装模作样的地喝什么咖啡!居然也敢穿跟自己一样的西装!居然还那样不在自己威风凛凛地莅临时,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地鞠躬弯脸,低头认罪,反而目中无人地还继续喝他妈的咖啡!
你当老子眼真瞎了,没看到你们在偷听我们的头儿他们在交流情报?我们美国人白种人的情报,你们也敢偷听?
内森.拉比来到顾笑佛跟前,他站着,顾笑佛坐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笑佛。
一股无明火飙起,内森.拉比脸上狞色一闪,一双大手陡地扬起,要落向顾笑佛脸上。
但这双大手再一举起,便僵住了。
一把打开保险的手枪冷冰冰的枪口,顶在了他的肚子上。
内森.拉比只穿了件薄薄的衬衫,衬衫下摆扎在西裤内。衬衫的衣扣较松,可以让风吹进衬衫。
现在一只枪管就伸进了衬衫的两颗衣扣之间松裂开的空档处,枪管冰冷的铁,直接与他的肚皮接触,而且是有力地顶在他的肚子上,按他的职业能力估测,若开枪,这个角度的子弹贯穿,足可以打断他的脊骨,如果是开花弹,裂一个大洞,也可以让他的肠子从枪弹炸裂的地方流出来。
——这个该死的中国人,右手稳稳地端着一勺齐口的咖啡一动不动平端着,左手却不知何时拿出一把韦伯利-马克IV手枪,而且还是这型手枪的最初版本枪型,口径是所有手枪中最大的,达到11.55毫米。这种枪在二战中使用更多的是它的普通型,枪口直径是9.65毫米口径,也算是大口径了。而这种手枪的VI型,口径只有它的一半还不到,是5.58毫米,那是英国人训练他们的军队时使用的近距离射击用枪。
作为一个职业杀手,内森.拉比对枪的熟悉,还胜过他第二熟悉的各个国家各个种族的女人,每种枪他都用过。
被这样一把枪顶在肚皮上,内森.拉比一霎间冷汗出来了,后背顿时变得冰凉!
一点危险的感觉都没有,对方这只老狐狸就这样不动声色地让自己走进他的陷阱。
这是一个比自己更高明与冷酷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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