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的事情在发生,时间永远不会停止。
就在这暗潮汹涌之中,距离花灯会还有倒计时三天。
天气实在算不上好,天际有乌云压顶之势,似乎有一场大雨已经酝酿了好些时日,却始终没有落下,气压都比往日要低。
然而尽管如此,却也没影响人们过年节的心情,整个都城全都张灯结彩,宫里前些日子宣布取消了宵禁,休沐的人们也纷纷带着家里人走上了街头,一些相邻小国的货郎也都赶过来,趁着节日想要多卖些银两。
在这夜色里,有说书人朗朗的说书声,有茶客拍案惊奇之声,有小贩的叫卖声,有孩童的啼笑声,有高门小姐的环佩叮当声,里坊遍开,放眼望去,一簇簇灯火点明了整条喧闹繁华的街,熠熠发光。
如云馆里,谢如云生意场上的朋友刚送了她一整只塞外小羊羔,在陆檀的建议下,由暗卫用水系灵术急速冷冻,又切成片,用自制的铜锅烫起了火锅。
食至一半,话题忽然被引向了“未来”。
谢如云笑着看在陆檀这些日子的陪伴下,已经出落得像个大姑娘的谢琬,忍不住道:“琬儿也长大了,看来我也该早日退隐,享享清福了。这如云馆就交给她和……”
说着,视线转到陆檀身上。
陆檀正猛猛吃肉,忽然被cue,愣了一下。
谢如云看着他的样子忍俊不禁道:“檀儿,你又有什么打算?到都城也有段时间了,这节马上就要过去,如云馆还要再扩张,琬儿一个人怕是也管不过来……”
谢如云言下之意自然想让他入赘到谢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要他和谢琬一起接手如云馆。
对别人来说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然而放在陆檀身上,却没那么简单了。
他的思维却一下子发散开来。
他的未来要怎么办?他还想回现代吗?
到这里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他似乎越来越习惯这里的一切,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心朝上,只要稍一随心,噼啪作响的雷系灵力就会跃然手上。
他又看着眼前氤氲的火锅热气,忽地好像看到了在现代时某一日他父亲掀起火锅那张扭曲凶狠的脸,又回忆起那赌鬼父亲用扫把抽打他的模样,还有那几乎没怎么见过的母亲的模糊的身形。
他想回去吗?
他其实是不想的。
那他的未来呢?
他扭头看向了拘谨地坐在一旁的小柳,笑着问道:“清欢,你想要的未来呢?”
柳清欢一怔,随即就好像在脑海中想过无数次这个问题的答案一般,极快地开口答道:“我要存些钱,为自己赎身,然后和老板一样!也要开自己的店!”
谢如云哈哈大笑,听到小柳想单干没有丝毫不快,反而连连夸赞他有志气,甚至允诺他如果到时候钱不够,她甚至可以赞助些。
小柳回答完,问题又重新回到了陆檀身上。
陆檀看着朗声大笑的谢如云,和在一旁笑吟吟忙着吃肉的谢琬,这一次坚定了自己想法,他笑着说:“我也没什么想法,只想留在这里,一直和大家在一起。”
谢如云的笑容逐渐扩大,似是很满意陆檀的答复。
又忙不迭地催他让他不如早日嫁进来,也好给谢琬当个帮手。
在这样的嬉笑声中,气氛被推到了高点,大家一起举杯喝酒,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然而就在这样的繁华鼎沸中,也有些隐秘的角落,阴暗,扭曲,见不得光。
……
国师府。
密室里陈青娥和沈梦鱼各居一隅,陈青娥正阖眼在吸收陆宁的灵气。她的气状态已经比前些日子看起来还要好上一些,面色红润,皮肤细腻,在这样的气色氛围感加持下,连那本平平无奇的大饼脸,似乎也好看了些许。
只是陆宁看起来就没那么好了,他形容枯槁,面色憔悴,整个人瘦得仿佛脱了像,眼眶下也是乌黑一片,只是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亮得可怕,里面装满了他对未来——在陈青娥撑腰下脚踩陆檀拳打谢琬——的美好憧憬。
另一边的沈梦鱼就没有陈青娥这么惬意了,角落的镜子前摆了三个圣杯,在灵力驱动下月牙形状的圣杯漂浮于半空,然后轻轻落下,翻滚几次后又堪堪停住。
“又是大凶……到底是谁?”沈梦鱼眉头紧锁,“是谁阻止了那该死的洛向晚自戕……”
圣杯再次飘起,又再次滚落。
“啧。”又是一个大凶,她的耐心几近告罄,不管怎么推演,都没什么好结果。那只死狗还跟了陆檀……一切都预示着变数,变数,变数!
镜子里沈梦鱼那张姣好的脸逐渐变得扭曲,黑白分明的眼似乎变成了红色的,额上也浮现出金色的纹样。
而镜子前的她,却容貌如旧,没什么变化。
“洛家那几个女人……”她嘴里念叨着,心里想着洛向晚和洛天心二人,又重新抛出了圣杯。
“大凶!”
洛天心、洛向晚等人的结局是大凶,沈梦鱼终于露出了笑意。
她闭上眼睛又推算片刻,脸上笑意逐渐扩大:“生死未明,有救则吉,无救则凶……好啊,好啊。”
然后有一枚圣杯却始终在桌面上打转,迟迟没有停歇。
“这变数究竟是……是陆家那小子吗?明明只是个男人……”
……
……
陆相府。
陆思思的房间里,她正一脸诡异的慈爱抱着那怪胎婴儿喂奶。
陆曼霜几度想掐死这婴儿,都被陆思思拦下了,一来二去,就导致这早就足月的孩子至今没有取名。陆思思自己称之为小宝。
小宝是一个女婴,体型已经比同样月龄的小儿要大了两倍有余,本应可爱纯真的脸上覆满了黑色的短绒毛。之前传遍都城说这是个猴脸的孩子,可现下看来,比起猴,倒更像是蜘蛛。
只是陆思思却丝毫没觉得这孩子有什么问题,她一边喂奶,一边轻轻拍着她,嘴里还哼着童谣。
在屋里侍候的四名侍女站在角落里,尽可能地离这诡异的母女远远的,却还是忍不住的颤抖,牙关咬得再紧,也免不得要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
“哇——”陆小宝喝够了奶,突然大声啼哭起来。
听到女儿的哭声,陆思思第一反应不是哄孩子,而是将她随意地丢在一边,沉下脸来向角落的侍女走去。
四人对视一眼,想起近些日子来府上井里多出来的那些还挂着血肉的人骨,以及莫名失踪的姐妹们,纷纷跪在地上,开始大哭起来。
“小姐,饶了我们吧……”
“小姐,我们能伺候小小姐,求求您……”
“请不要……”
有一个侍女倒是脑子转得要快一些,想着横竖都是死,干脆一跃而起,大喊着跑了出去。
“陆相救命,小姐要杀——”
可惜。
最后一个字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陆小宝仿佛一只敏捷的螳螂,从床上三两下就爬到床沿,随后一个飞扑,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四肢就像某种动物一样,死死地抓在了侍女的背部上,又以一种极其古怪诡异的姿势,咬断了她的脖子。
“啊——”
三个跪在角落的侍女看见这一幕吓得失声尖叫,有一个胆小的甚至直接湿了裤裆。
陆思思非常嫌恶地“啧”了一声,然后对陆小宝道:“吃的时候小心点,别碰到脏东西。”
陆小宝嘎嘎地怪叫着,又同样扭断了另外三人的脖子。
随后她就像陈青娥吸陆宁那样,吸起了侍女们身上的血气。
只不过比起陈青娥,她更像一只不知道节制的小兽,而这几个侍女,也不像有灵力的陆宁抗吸,瞬息间,就被她吸成了几具人干。
她好像还没吃饱似的,又爬上去撕咬起了侍女的血肉。
而随着血肉和血气的入腹,她的状态反而越来越好,脸上的黑短绒毛逐渐褪去,反而像是个正常的孩子了。
……
陆府主厅。
陆曼霜和许忧坐在一起愁眉苦脸相顾无言,自打陆檀从那竹村回来后,她就好像日益衰老了起来,每日都心力交瘁,睡都睡不踏实。
“哎,你也没能耐给个女儿的种出来,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宁儿。原本二房还有个思思当用的,现下生了那么一个怪胎……也不堪大用了!”
许忧状态倒是比陆曼霜要好很多,毕竟他父凭子贵,现在陆宁傍上了陈青娥这个神秘隐藏大能,他们父子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但此时还是要仰仗陆曼霜,而且陆宁人还没过去,现下还要宰相府嫡子的身份来为他撑腰,所以许忧还是假模假意的劝慰了陆曼霜两句。
陆曼霜抬起眼,眼睛有些苍老的眼睛盯着许忧看了片刻,化成了一个微笑:“还是你好,一直陪在我身边。你不放心,你不同于那个没福气的,待我成事,定不会亏待你和宁儿。”
许忧的手被陆曼霜捏着,他垂下眉眼,看着陆曼霜略有些粗糙的手掌,笑着应了是。
……
皇宫里。
萤跪在书案前,正对洛向晚汇报近日来陆檀的动作,以及她和其他暗卫调查到的一些事情。
洛向晚微微点头,听到关于陆思思和沈梦鱼的所作所为时,还会与屏风后坐着的那人简单沟通。
三人探讨到深夜,最终化为三声异口同声的幽幽叹息。
良久,屏风后那人开了口:“可有两全之法,总要……牺牲的少些。”
萤的神色微动,和坐在前面的洛向晚互相相望,明明中间只隔了一张桌子,却好似两个人隔了天涯。
洛向晚最后对着萤微微的摇了摇头,而后低声开口道:“确有一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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