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半晌没吭声,许久后才开口:“苏姑娘,你冷静一点,事情已经发生了。”
“什么意思?”苏锦有些不解地笑着,笑意却僵硬至极。
“我很冷静,我为什么会不冷静?宗政翊他好好的,他怎么会死,我知道那些人是乱说的,我知道的。”
她尽量轻松地说着,眼睛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红。
从她踏入北燕皇城的那一刻开始,太多的东西,都在告诉她,宗政翊死了。
他是真的死了,这样无声无息突兀至极。
她见他的最后一面,是在大周的皇宫外面,她坐着马车里,求他不要回北燕,不要去自寻死路。
那时候他回她说:“苏锦,要好好等我回来,我带你走。”
她眼泪倏然落了下来,浑身抖如筛糠:“他说好了的,让我等他回来,他带我走。
清风,他忘了吗,我还被困在大周,他死了,我怎么办?”
马车在一处偏僻的宅院外面停下来,清风眼睛也红得厉害:
“苏姑娘,节哀,殿下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苏姑娘你的过错,是早有人一步步布局好了的。”
苏锦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马车,再跟清风进了宅院里的。
刚一进去,永乐小脸发白,一双眸子通红,看向苏锦立刻扑到了她怀里来。
小孩声音里都是惊恐:“娘亲,宗政哥哥他死了,永乐好怕,好怕娘亲也不回来了,好怕没人要永乐了。”
她叫宗政翊哥哥,是从一岁多就开始叫的。
本来她该叫宗政翊一声叔父,但那时候宗政翊跟她开玩笑,说自己没那么老,就跟叫清风哥哥一样,让她叫哥哥就好了。
永乐什么都不懂,听他这么一说,就真的屁颠屁颠地叫“宗政哥哥”了。
苏锦没法让她改口,想着等小孩子长大一些,懂事一些的时候,再跟她讲道理,让她改了称呼就好了。
可从来没有设想过,永乐改口叫宗政翊“叔父”的那一天,再也不会有了。
清风领着她去了内室,里面的一具冰棺里,存放着宗政翊的尸体。
清风声音沉重:“还多亏了蔡神医帮忙,将别的尸体易容成了殿下的模样,我才能设法将殿下的尸身偷偷接了出来。
否则殿下就是死了,遗体还不知道得遭受些什么。”
苏锦走近冰棺,伸手触碰冰冷至极的透明棺盖。
那个不久之前,还跟她打闹说笑,教她轻功说想要带她走的男人,此刻就安安静静躺进了这样一具棺材里,半点温度都没有了。
苏锦抖着手将棺盖推开,她看到宗政翊一只手还保持着紧握的姿势,抓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从掌心里露出了的一角,显得很是眼熟。
她抖着手去触碰他的手掌,清风在一旁哑声开口:
“是苏姑娘您之前给殿下亲手绣的那块手帕,殿下一直随身带在身上。
我将他的尸体悄悄带出来的时候,他的掌心里就还一直抓着这块帕子。
他手掌已经僵硬了,根本扳不开,所以我就让这块帕子,跟着他一起了。”
苏锦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是我害了他。”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怎么会造反,怎么会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清风不忍再多看,侧开了视线。
他声音沉重:“苏姑娘不用过分自责,殿下造反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苏姑娘,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皇后。”
苏锦侧目,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皇后?”
北燕皇后是宗政翊的生母,跟北燕皇帝一直恩爱有加,这么多年,宗政翊甚至还是北燕皇帝唯一的一个孩子。
听说之前也有过其他一些皇子,但都是要么胎死腹中,要么夭折了。
到之后,北燕无论是皇子还是太子,也就宗政翊这么一个了。
据说宗政翊之前倒还有个妹妹,叫宗政扶摇,也是极得北燕皇帝皇后宠爱的小公主,后来却也小小年纪就死了。
这些事情,苏锦还是之前听清风说起的。
因为宗政翊自从妹妹死后,就因受到的打击过大失忆了,但宗政翊睡梦里还是经常会无意识叫出“瑶瑶”这个小名。
清风担心苏锦会多想,后来就暗里将这些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回想起这些事情,苏锦突然开始隐隐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
清风看向她:“苏姑娘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我之前告诉了你很多事情,但关于扶摇公主的死,我一直没告诉过你。
当年扶摇公主尚小,却很是奇怪,对神灵祭祀和占卜之类的事情,很有兴趣。
陛下宠爱她,就允许她跟着国师学了些占卜的事情玩玩。”
他声音沉了下去:“后来扶摇公主学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学到了不少的门道,国师都直夸她聪明。
可有一天,她突然跑去陛下那边,说要给陛下跟皇后占卜,算到皇后时,她居然说了一句:‘祸国妖后,心比天高’。”
苏锦隐约猜测到了什么,太多种想法涌入脑海里,她甚至开始觉得不寒而栗。
清风继续道:“自那之后,皇上对皇后就开始有了猜忌。
再后来不到半个月,国师跟扶摇公主一起在佛堂里诵经,两个人居然都离奇死了。
宫里请来的僧人,说是因为国师教唆公主胡言乱语,惹怒了神明,所以才被神明惩罚,丢了性命。
可怜了公主,因为说错话冲撞了神明,跟着他一起走了。”
“后来那僧人还说,皇后是难得的贤后,得神明庇佑。北燕得此皇后,势必繁荣昌盛,生生不息。”
清风眼睛红得厉害:“太子殿下失忆,就是在扶摇公主过世那晚开始的。
当时太子殿下在屋顶喝酒,跟我一起,正巧从屋顶上,亲眼看到皇后命人给公主和国师灌了毒药。
后来皇后离开后,殿下从屋顶上下去,奄奄一息的公主抱着他的腿,哀求他救救自己,但当时公主跟国师已经是毒入肺腑,无力回天了。”
苏锦身体颤栗,眸光里浮现了极大的恨意。
清风声音抖得厉害:“皇后是最大的恶人,也是最贪婪的人。
她注定是容不下殿下的,因为她想自己主持朝政,要不自己当女帝,要不扶持一个傀儡皇帝,让她来掌握实权。
可殿下,不可能是能让她如愿的那个傀儡皇帝。”
他回想起扶摇公主被毒死的那一晚:“如果不是那晚之后太子殿下失忆,
并且及时离开了那处佛堂,那晚太子殿下,怕是也跟着丧命在那里了。
殿下一直到临死,才记起了自己的妹妹,跟那些所有的事情。
可哪怕他早想起来,陛下也不可能听他的。陛下已经完全对皇后言听计从,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苏锦声音嘶哑:“那那晚对宗政翊射箭的人,是皇后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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