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孤城的永生者

    
    夜深了，克图格亚的焰光却让天更亮了。
    真是难熬的一夜，温度再次升高，以至于有人中暑。治安官那边终于良心发现，搬来了几台电扇。即使如此，想必集中撤离区的人们也难以入睡。
    墨枝这一片算是好的了。
    华星灯那死倔德行，得把自己热坏了，墨枝就使用精神力吹风，这么一搞，严易都凑过来了。很多居民也以为找到了凉快地方，拖着垫子搬到附近。
    那墨枝不就更不好意思停了么，他累得呀…
    华星灯也算有贡献。此时，墨枝三人，都靠着昏黑人形睡，凉凉的，很舒服。
    后半夜了，该开溜了。
    “醒醒。”墨枝戳了戳睡死的严易。
    严易醒了：“想喝酒了。”
    “醒醒。”墨枝戳了戳抱着他的人形。
    华星灯甩了甩脑袋，醒了：“唔…”
    她一脸戒断咖啡因的样子。
    墨枝看着他俩不成器的样子，一阵欣喜。
    太好了！总算轮到他带问题儿童了！
    墨枝和两个眼睛都没睁开的人成功开溜。只能说，本次开溜没有任何群众演员受伤。
    可是，集中撤离区之外，有些不对劲。
    没有哪怕一个治安官在巡逻，早些时候挂在空中的热气球和军用空艇也消失不见。如果要去前线，也不该是这个时间点，更不该毫无声势。
    难道说，杨城被放弃了？就在这后半夜？
    为什么？
    “我想确认一下情况。”
    墨枝和华星灯相视点头。
    ……
    樱城，这里的温度也在升高。
    夜深了，樱城市长张镜华仍然在屋内踱着步。而她的女儿明灼也在侧座，正出神。
    张镜华的电脑收到了新消息。
    来自总部：“公司方已撤出杨城，各部门请及时汇报进展。”
    张镜华吐了口气道：“这次公司真是大出血了啊。”
    “母亲您是指？”明灼随口问道，她拿起遥控器，调低了空调温度。
    “公司在杨城也投了不少钱，现在就只能当个诱饵了，还有人力资源…”
    “母亲您又是怎么想的呢？”明灼看着烦躁踱步的母亲。
    “OE已经撤走大半的杨城居民了，也算仁至义尽。大敌当前，剩下那点老弱病残，怎么可能值得出兵，装装样子罢了。哼…军队就在樱城，我们只有服从命令一条路，明灼，别想些有的没的。”
    张镜华走到明灼的轮椅边，凑近，轻轻摘下女儿齐刘海上的一片纸屑。
    明灼又问：“方舟，可不可以利用一下呢？据说其中资格者众多。而且，这一轮弃城，OE瞒不了的，方舟在民间的支持者或许会很多。”
    “和那群乌合之众扯上关系？不需要。就算方舟如你猜测，根基很深，直觉告诉我，他们干不成好事来。”张镜华拒绝得很果断。
    “也是呢。消灭思念体后，我会尽快将他们连根拔起的。”
    张镜华夸赞一句，而后，她便亲手推着女儿的轮椅，送她歇息了。
    明灼，是她的体贴，优秀的女儿。她年纪轻轻，在事业上就有过人的才干和手段。她培养了数位优秀部下，掌握信息优势，让张镜华总能趋利避害，稳坐军事要地的市长之位。
    然而明灼的秘密，无人知晓。她除了L，其实并没有更多眼线。她之所以能足不出户，料敌机先，那都是人工智能浅子的功劳。
    那是早年L交给她的，这位失落樱城的人工智能，就此为她明灼服务。因病残疾的她，自那时起，就重拾了野心，并且参与事务，如鱼得水。
    比如，浅子已经为她获取了总部传给张镜华的信息。虽然当面提出来，母亲也不会介意，但用窃听的，母亲和她不都更省心么？
    来自总部：“茉子已被停机，我方已前往‘目’查看工厂情况，明天下午可发起总攻。”
    “茉子确认思念体为克图格亚，其弱点为氧气。此弱点并非来自我方渠道，判断人工智能内部保留了A级的弱点情报。”
    “另外，结合战场上附庸思念体炎之精的状态，推测炎之精在氧气充足的环境中也会自我燃尽。”
    “以估算的燃烧速率，炎之精从毒雾区奔袭杨城，就是极限。”
    “故，考虑放弃杨城。杨城中过半的人口已撤离，青壮劳动力占比更高。滞留杨城的人口价值，低于战斗消耗，可以放弃。”
    “以上，明天对克图格亚的驱逐作战计划不变，但OE部队转移战线，与天启方汇合。各部门请及时汇报进展。”
    ……
    墨枝等人返回撤离区附近，摸到了治安官休息的房间。他本要推开木门，可怎么使劲也推不动。
    有蹊跷。
    严易被墨枝指挥上前，随手甩出一棍。这一棍，引出刺耳的碰撞声，严易没握紧的手都震了一下。但【太阳】的破坏力还是更胜一筹，木门光华散去，被竖切成两半。
    房间内部的情景让他们三人齐齐愣住。
    一个治安官垂头倒在墙边，胸口破开大洞，血液流了满地，显然救不活了。
    而房间的另一边，一个生着羽翼，薄蓝长发的女子，正拿枪抵着另一个治安官的脑袋。
    是那个天使妹，人工智能，叫帕夏对吗？
    她回过头，见到破门而入的三人，也有些惊讶。但她手里可没闲着，先是敲晕身前的治安官，而后白色的步枪直接开火，瞄准了站在最前面的墨枝的腿。
    她太果断了，以后方二人的反应速度肯定帮不上忙。
    时间砂！
    墨枝召唤时间砂撒出。
    时间砂刚显形飞出，子弹已到。但那冒着诡异光亮的子弹只是蹭到时间砂，就骤然停滞。
    空气仿佛是固体，牢牢卡住了子弹。
    子弹被锁住了时间。
    安全起见，必须先缴了那把枪。
    精神力！绳索！
    可精神力正想要击晕天使妹，她的羽翼发光展开，如同生成了结界，弹开了这些本就力道不大，只能取巧的能力。
    帕夏：“谭娅，冷静，不可战斗。”
    谭娅右瞳剧烈闪烁，以并不和善的目光看向三人。
    墨枝沉下气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她低下枪口，问道：“你们又想做什么？”
    “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啊！”
    “十二翼，放弃杨城了。”
    “似乎是这样，我们也是来讨说法的。”
    “他们要把撤离区的人当做诱饵，那条蛆虫竟敢说…这是‘废物利用’！”谭娅丢出一个染了血的电子设备。
    她窃听了那台设备，得知了OE的计划，然后把那个正准备撤离的OE官员杀死了。
    墨枝按住华星灯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门外，气流异常紊乱，那是狂躁的昏黑人形们。
    “你，是帕夏对吗，你对这些居民，究竟是什么态度。”
    “我希望拯救他们，他们因为翼公司死在杨城。”谭娅说得义正言辞。
    “那为什么？”墨枝指向惨死的治安官，“他们未必就该死。”
    “他们是翼公司的走狗…”
    帕夏：“他们这些基层不知道此事，谭娅，你冲动了。”
    谭娅右瞳闪烁，随即道：“我冲动了，我做错了。”
    她坦诚地道歉了，这并不是敷衍，但，那种道歉程度，匹配不上“杀错人”这种恶行。
    墨枝意外地搞明白了她的态度。她仿佛是在铲土时打了个喷嚏，不小心弄断了花草的根茎，杀死了一株植物。但是，她却是真心诚意地在翻修花园。
    土壤。
    墨枝联想到了，另一个人工智能或者是芯灵，丹莱特尔的说法。
    这就是人工智能对人类的态度么？至少帕夏和丹莱特尔，是这样想的。
    帕夏：“谭娅，他很强，提议，让他协助我们。”
    于是谭娅开口了：“我不会杀人了，请你们，和我一起拯救大家吧。”
    华星灯必然不会同意的，严易也不擅长和这种人相处…
    于是墨枝没有答应，只是走过去，将被敲晕的治安官叫醒。
    “你好，请先冷静，已经没事了。”
    治安官看到谭娅还在，心有余悸，猛喘着气。
    “快跑，就是这个女人杀了小龙！”治安官慌忙提醒托着他的墨枝。
    谭娅默默走远。
    “她…被我们控制住了。只是，有紧要的事情需要请你帮忙。”
    墨枝将杨城被放弃一事告诉他，给他看了谭娅得到的电子设备，这位治安官也恍然，随即涌现复杂的负面情绪，但最后他还是知道该怎么做。
    他支撑起身体，深深看了一眼同事的尸体，而后离开，联系其他治安官去了。
    谭娅在他走时，再次说了一声“对不起”，可那自然是得不到回复的。
    谭娅也准备离开。
    “那么，我也先告辞。虽然犯了错，但我会救更多人来补偿的。”
    谭娅感觉到羽翼被什么拽住了。
    是华星灯的昏黑人形，人形一把抓住谭娅的双翼，将她提起，然后重重摔向地面。
    嘭——
    谭娅右瞳闪烁，在脸着地前就流转圣光护体，石砖地面砸碎，谭娅只是流出两行鼻血。
    谭娅折断的翅膀化作圣光消失，那大概是意象。
    她缓缓从地上爬起，用一根手指将鼻血抹到唇间。然后，桃色的双瞳与金色的双瞳对峙。
    “如果我撤去防御，会让你好受一些吗？”谭娅道。
    气氛紧张。
    严易却唐突插话：“快点完事吧，烦死了。”
    确实，思念体兵临城下，还有许多事需要做。
    现场沉默了片刻，华星灯最终道：“没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