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九章

    
    红水河边，一条主矿道深入大地深处，无数的小矿洞犹如细小的枝丫，从主矿道“长”出来。
    无比狭长的洞穴，幽闭的空间，沉重的锁链。
    这就是作为矿工奴隶的大黄的工作场所。他已经来到这里好长一段时间了。
    喘不出气，伸展不开身。
    感受不了现在，看不见未来。
    没有语言，没有交流，只有炙热的空气，和千篇一律的叮咚声音。
    大黄大汗淋漓，心跳加速，窒息感，眩晕感包围着他。
    从此之外，让他最难忍受的是烦躁感，孤独感以及日渐增长的恐惧感。
    大黄半屈着身子，举起锤子，安慰自己：“心要静。一定要静。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完成任务。”
    锤子砸了下去，叮～～，大黄的手臂颤抖，但矿石上只砸出一个小白印。
    大黄举起锤子，再砸下。再举起，再砸下。再举起，再砸下……耳洞被震得嗡嗡作响，手臂已经发麻，但是一块矿石都没有砸下来。
    大黄心中更加烦躁，发疯一般加快速度，终于又挖到一块矿石。
    他把矿石收集起来，放到自己的身后。他的身后，堆了小小一堆矿石。
    “四十五块。”
    大黄咬咬牙，继续挖凿矿石。他不知道这种矿石有什么用，他也不关心它有什么用。大黄只知道他得挖慢一百块这种石头，才能爬出矿洞透透气。
    大黄喘着粗气，面对着燥热的气浪和坚硬的石壁，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锤子。
    相比肉体的痛苦，令他难以忍受的是无尽的等待和灵魂的折磨。
    大黄还以为自己心境早就磨炼到风雨不动，百毒不侵的境界。可在这幽闭的矿洞内，差点把大黄活活逼疯。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价值产生严重的怀疑。
    他就是一个废物，一个垃圾，一个弱鸡。
    曾经他的傲然、淡定、自信，都是虚假的。离开了尹仁和巨灵，他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干不成。
    现在想起自己还是兽身时，躺在血旗下，城墙上悠然闭目假寐的那一幕幕，想起那时候自以为是地小瞧天下生灵，自认为遗世独立。
    那时的他，鄙视名利，轻视荣辱，瞧不起凡尘俗世。
    作为矿工奴隶的这段时间，大黄终于认识到当初自己是多么的幼稚了。他终于明白了：悠闲自在的生活，是需要强大的实力来保障的。
    而强大实力，需要用权利来累积。
    生在世间，活在世间，就被无数条锁链锁在世间。想要斩断这些锁链，获得真正的自由，不能靠逃避，不能靠冥想，而是要靠实力，实实在在的实力。
    而实力，得靠暴力获取。
    在这条幽闭狭长的矿洞中，大黄的心态逐渐扭曲，逐渐黑化。
    路在何方？大黄磨了磨自己的牙齿。
    叮叮咚咚。
    一块矿石掉落在地。
    一个答案也落在大黄的心底。
    大黄感觉自己终于明悟了。他捡起矿石，转身要把矿石放好，却发现矿石不见了。
    辛辛苦苦一锤一锤的敲，流了多少汗，忍受了多少煎熬，好不容攒起来的矿石又不见了！
    对的，又不见了。倒霉透顶！
    这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前几次，大黄火冒三丈，最后不了了之，只得继续埋头挖矿。
    但这一次，大黄不仅没有发怒，发了笑得很温柔。
    他把手中的锤子一扔，微微一笑，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矿洞底下，总会死一起矿工的，这很正常。”
    大黄转身，从狭窄幽闭的矿洞爬出，来到主矿道。在主矿道上，他鼻子使劲嗅了嗅，这矿洞中都是刺鼻的味道，嗅觉不管用。
    “算了，反正谁都一样。”
    反正，他又不是去做英雄。
    大黄随便找了一个矿洞爬进去。大黄没有隐藏自己气息和脚步声，没走多久，就引起了矿洞内矿工的警觉。
    “你是谁？滚！这条矿洞是我的！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大黄不紧不慢走过去，露出温柔的笑容。
    这么温柔的笑容，在这幽闭的矿洞内，显得有些诡异。
    这条矿洞中奴隶，是一头毛羊。毛羊和大黄有过几面之缘，他警惕护着地上的矿石，问：“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大黄扫了一眼矿石，只有二十来块。大黄呵呵笑到，说：“我说毛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羊。我说矿洞内怎么老是丢矿石，原来大盗一直在我身边。”
    毛羊说：“狗妖，你不能乱污蔑我。我这里的矿石，都是我一锤一锤敲下来的。”
    大黄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是不讲理的狗，不会乱冤枉你的。你看，你尾巴边的那块矿石，和我挖的矿石一模一样。你就是从我哪里偷来的。”
    毛羊扭头看了矿石一眼，吼道：“你胡说，那是我刚刚挖的。”
    大黄说：“那上面刻着的‘黄’字你怎么解释？”
    怎么会跑出字来？绝无可能。毛羊低头一看，大黄趁机冲上去一口咬住毛羊的脖子，死死压住毛羊，直至毛羊断气。
    大黄一口一口啃食毛羊的身子，直至连骨头带渣，连毛带皮，全都吃得干干净净。只有地上的血迹，怎么舔都舔不干净。
    “对不起，冤枉你了。”
    大黄打了个饱嗝后，然后“愧疚”地将地上的矿石打包带回自己的矿洞内。
    “这种方法，来矿石的速度快多了。这种生意可以做，要继续发扬光大。”
    大黄将矿石堆好后，躺在地上，摸着鼓鼓的肚子，消化肚中的羊肉。
    “妖身还是没有兽身来得爽快，要是换着做狗的时候，一口就将这头善良的羊吞下了，哪用得着一口一口慢慢啃，这效率太低下了。
    还有就是‘天狗噬魂诀’太鸡把坑了，吃到现在，才练到二阶，只觉醒了一个‘惊魂’天赋。任重而道远啊。”
    大黄自言自语许久后，肚子慢慢瘪了下去。
    他又爬出洞穴，往下一个目标前行。
    这一次，被大黄堵在矿洞里的是一头犀牛妖兽。此妖兽已经幻化出人身，却顶着一个犀牛的脑袋。他脑袋上尖尖的犀牛角对着大黄，问：“你到这里来干嘛？”
    大黄预估了一下，发现未必打得赢这头犀牛，于是扯了一个谎：“我是来找我的朋友毛球的，一只兔妖，皮肤白净，身材矮小，就是一个小白脸……当然，和你说这么多，只是解释一下，我走错路了。再见。”
    大黄往后退，犀牛妖兽一步步逼了上来，说：“你打搅我工作了，只说一句‘走错路’就可以了？”
    大黄细细观察着这犀牛妖兽的破绽，看见他一身皮糙肉厚，哪个地方都不好下嘴。还有就是他头上尖尖的犀牛角，可不是吃素的。
    大黄只得认怂，说：“你说怎么办？”
    犀牛妖兽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赔我的务工费，十块矿石。要么赔我的精神损失费，做我的食物。”
    妈的，这种生意才做第二趟，就遇到个狠角色了。
    大黄一边往后退，一边说：“我带你去我的矿洞，那里有十七块矿石，全都是我真心实意送给你的。”
    犀牛妖兽点点头，说：“那行，带路。”
    大黄带着犀牛来到自己的矿洞外，说：“就在里面，你自己去取。”
    犀牛妖兽冷笑着看了一眼大黄，说：“有胆量，你给我耍耍花样。矿洞就这么大，我们还会有相逢的时候都。”
    犀牛妖兽直接屁股对着大黄，就爬进矿洞。
    大黄看着犀牛的后颈，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扑上去。毕竟以他的牙齿，应该咬不穿那么厚的皮。
    真倒霉，会遇到这么以后皮糙肉厚的大家伙！
    没有多久，犀牛妖兽扛着一袋矿石出来，说：“还算你老实。咱俩的恩怨一笔勾销。”
    大黄勉强笑着说：“我都说了，是一场误会。误会。”
    犀牛妖兽摇摇摆摆走回了他的矿洞。
    大黄一屁股坐在矿道内，直骂晦气。看来，黑化的路上充满荆棘，恶狗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大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但随即又陷入癫狂。
    “管不了那么多，要死要活，就靠拼搏。”
    大黄爬了起来，准备继续去找软柿子捏。可没有走多远，一队虾兵穿着制式铠甲，列着整齐的队伍走了过来，刚好堵在大黄的面前。
    这些士兵几乎部下矿洞的，今天是怎么了 ，居然这么倒霉，撞在他们的手中。大黄很无语，这矿洞特殊环境下，他嗅觉和听觉的优势已经失灵了。
    虾兵们把大黄团团围住，质问到：“你干什么呢？乱跑什么！”
    大黄只得乖乖跪在地上，扯了一个不算谎言的谎，说：“我辛辛苦苦挖的四十五块矿石，不知道被谁偷走了。我现在正要去查呢。”
    虾兵们相视一眼，然后领头的虾兵问大黄：“查到什么线索没？”
    大黄胡乱扯到 ：“查到了一些，估计就丢被藏在这附近的矿洞里。”
    虾兵首领派两只虾兵看住大黄，然后带着其他虾兵开始一个矿洞一个矿洞搜查。
    大黄有些懵逼了：红河城的士兵这么好说话？居然帮他查案子？
    大黄还能怎么办，乖乖等着呗。
    大黄心中一万头羊驼在狂奔：想要做点坏事，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