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左边

    
    这正是一个萧条的季节，车窗外的风景从枯黄的山野渐渐浮现出两排长青之色。
    眼看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前面那辆车却抛了锚。老人们的歌声戛然而止，笑容也都凝固在皱纹里。车内随即乱作一团，大家都想趁着机会下车去透透气。
    “不许下车，不许下车，一个也不许下啊。”金管家堵在门口趾高气扬地大声呵斥。
    “让他们透透气吧，这一路大家也辛苦了。”张婄婄把前面那辆车里的老人们都领下了车，伸长了脖颈冲车里喊。
    被拦着的老人们瞬间坐不住了，一个接一个地往车门口挤，根本不把金管家放在眼里，就像空气一样当她不存在。
    金管家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无视，平时老人们都怕着她呢，现在却一点身份地位都没了，她用狠毒的双眼死死盯住张婄婄，一咬牙把这仇恨深深记在了心里。
    “妹子，我可是在帮你，出了岔子你一个人担着啊。”金管家转着手指上的金戒指，朝张婄婄发出从鼻腔里挤出来的仇恨之音。
    尴尬的龙助理夹在两个女人的明争暗斗之间，在被车辆翻起的尘土里跺来跺去，左右为难。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他们在车里待着，我们就会省很多事。”龙助理走到张婄婄身边轻声说。
    张婄婄正和老人们和颜悦色地说着话呢，一听龙助理这般不通情达理，转过头来就变了脸色。
    “龙大哥，您能不能设身处地为老人们想一想，他们年纪大了，身心及身体和我们年轻人是不一样的，他们有的还是第一次坐这么远的车程，适当的休息对他们是有好处的。”
    龙助理被怼得哑口无言，一时间竟想不起如何去反驳。
    “由于准备不充分，车上并没有预备水和吃的，我们不仅无视老人们的怨声载道，还要强行让他们待在车里，一面还要打好夕阳养老院的招牌，一面又不能全心全意照顾他们，扪心自问，我们是在赚黑心钱吗？”
    龙助理无处接招，好在电话铃声响起才救了他预将躲开之急。
    张婄婄看了眼正坐在大石头上仰天吐着烟圈的金管家，金光斑驳之下，她貌似一尊弥勒佛。
    正当张婄婄看得出神时，金管家一回头就望见了她那一眼的痴迷。
    “看啥看呀？”金管家蔑视了一口烟的功夫，起身，朝走远的老人们喊：“别跑远了，再远一点，你们就自己赶11路去”。
    “啊？”没听明白的老人发出疑问。
    “11路，没车，叫你自己走路去。”金管家拍了拍自己的两根大粗腿，便自顾自地上了车。
    这时候，刚才那个呕吐了的大爷蹒跚着走过来给张婄婄说自己很饿，还想喝水。
    张婄婄望了一眼了无人烟的大山，只有一条灰扑扑的大马路上冒着人气，无奈之下，只能表示歉意和安慰：“前面就是服务站，等车修好了，一会儿就有吃的和喝的了。”
    “服务站老贵了，你给报销啊？”老人有些生气，像个孩子似的绷着个脸。
    “好，给报销！”张婄婄一口答应。
    “切，你看看干的什么事儿？以为自己是观音菩萨，有钱人呢。”金管家走到龙助理身边，十分不满地抱怨。
    “你少说两句，憋不死你，你可不要小看人。”龙助理压低嗓门警告。
    “有啥了不起的，不就一个大学生嘛，伸手一抓一大把呢，农村小丫头一个。”金管家不服气，还提高了大嗓门。
    “懒得和你扯，这回可是你带头走的，老人们有个闪失你也脱不了干系，小心你工作不保。”龙助理似乎有话要和她扯个明白，想想算了，一番警告后，扭头就走了。
    听见发动机的响声，休息了一阵的老人们都雀跃了起来，他们可不想自己走路回去，那可是要老命的事。
    到服务站的时候，老人们又都吵着要吃东西，张婄婄拿笔一一记下，去店铺买来了面包和各种饮料。
    “这水冰凉冰凉的，我可喝不了。”一个老人抱怨说，紧接着所有的老人把手里的饮料瓶都退回到张婄婄的手里。
    “事儿可真多，这不是你们自己要的吗？”沉不住的龙助理又嚷了起来。
    张婄婄在金管家冷嘲热讽的视线里尴尬地笑了笑，说了声“没事”，转头就朝小卖部飞奔了去，不多时只见她提着两个开水壶和纸杯回来了。
    张婄婄把买来的纸杯分发到每个老人的手里，并细心地给他们一一倒上。
    “小心烫啊，怕烫的可以加点矿泉水。”
    这下老人们满意了，都表示张婄婄是个细心的孩子，“不像某些人。”
    听见言外之意的金管家正想发飙，还是被比他稍有克制的龙助理拦下了。
    下车抽完烟的司机一跳上车就向车里问：“人到齐了没？”
    “齐了。”
    司机并没有注意到车内的情形，一听见回应就启动了马达。
    开着盖的开水瓶在惯性的作用下倾倒喷薄，千钧一发之际，张婄婄舍身挡在了差点遭殃的老人的面前，滚烫的开水倾倒在她的身上，车内一片哗然。
    “干嘛呢？这是？”龙助理朝司机怒吼。
    “不是，是她让我开的。”司机看了眼金管家委屈巴巴地说。
    没能来得及阻止司机揭露自己的金管家立马红了脸，却没有理由说出半个字来。
    “你故意的？你这...这...这是做什么呢？是不是不想干了？”龙助理一直保持着咆哮的愤怒，车上的老人们也都纷纷指责起金管家的不是。
    只有那位差点被开水烫着的老人在关心张婄婄，听见了老人关心的话，众人才齐刷刷地把视线转移到张婄婄身上。
    “没事，没事，还好穿的厚，没烫着，就是衣服打湿了。”张婄婄在众人的注视下，有些难为情，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微笑。
    “这可咋办呢，会感冒的。”老人不停地拿纸巾覆盖在张婄婄的湿衣服上，恨不得马上吸干那些可恶的水。
    “哎，有些人就是不安好心，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老人一面说一面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快去换换吧，将就保个暖。”
    “我身强力壮着呢，哪这么容易感冒？“被老人感动着的张婄婄原本受着贴肤的冰寒，却因为这声关怀全身暖和了起来。。
    “你，脱一件。”龙助理指着金管家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