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插曲,凑在一起开始聊天,陆拾川站在大棚边缘檐内,低头打着电话。
大雨倾盆,隔天的行程只能被迫取消,如今一群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困。
“对工作的影响大吗?我听齐助理说您约了刘总那边洽谈广告短视频的投放工作。”陈念安带了块干净的毛巾递给陆拾川,“把头发擦擦吧,免得感冒。”
“还好。”陆拾川没有解释太多,接过毛巾,“你爸那边情况怎么样,腿有没有受影响?”
“没什么大碍,在那边跟人家打牌呢。”
然后盯着陆拾川手上的动作,嫌弃地拽了拽对方的袖子,“低下头,我帮你擦。”
外面是大雨倾盆,棚内陆拾川微微朝着陈念安的方向弯着腰,任由陈念安在他的头胡乱擦拭。
“陆拾川,今天谢谢你啊。”
“恩?”
“就,背着我爸过来的事儿。”然后顿了顿,“第一次你来我家就遇到这种事儿,我妈让你等到春天再来,那时候气候刚好,雨水也不多,可以四处逛逛。”
春天,等到春天,就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那时候两人的关系究竟会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陈念安这句话,背后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陆拾川像是没听懂似的,“好啊。”
到了晚上,山里的气温逐渐变低。
外面雨势不减,村长也不知道在哪儿找了一些炭火,堆在中间一群人围着烤火。
家里有孩子的,妈妈怀里抱着孩子低声哄着孩子睡觉。年纪大的人,也不知道谁家带了麻将,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就直接打了起来。
“八万。”
“点炮了!”王叔喜笑颜开,把牌一摊,“啊呀,小陆你这是不是故意的,你瞧瞧赢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然后看了眼陈军,“老陈啊,你这个女婿找的是真不错。”
这副得意的语气,把陈军气的脸通红。看了眼陆拾川,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我们家女婿动辄都是千万上亿的,跟他打牌的都是比尔盖茨那级别的,你都是沾了这场雨的光。”
这护犊子的语气,跟陆拾川刚来的时候嫌弃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时的嫌弃完全不一样。
陆拾川诧异地看了陈军一眼,垂眸眼角添了点笑意。
陆拾川不会打牌,但为了不扫各位长辈的兴致,硬是硬着头皮上了场。
陈念安刚跟一群阿姨们聊完天,不放心地走过来看了眼,“怎么样,输了赢了?”
陆拾川拉开抽屉,里面空荡荡的。
“输光了?”
“我不会打。”
王叔又开始,“念安啊,你这个老公找的好啊,懂事,你瞧瞧我这钱多的都放不下了。”
陆拾川无奈的看着陈念安笑了笑,实际上说是一直输,但实际上他们玩的也不大,每局也就一块,对陆拾川来说这根本连零钱都算不上,但这已经让这些淳朴的村民足够满足了。
听到王叔的话,陈念安撸着袖子,看着陆拾川,“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我来帮你出气。”
陆拾川扬了扬眉,往旁边坐了坐,“你还会打牌?”
“你在开什么玩笑,让你看看麻坛小公主。”
说着熟练的开始洗牌,半小时后,“王叔您快点啊,全村都等着您打牌呢。”
“六条。”
“糊了糊了,清一色碰碰胡!”陈念安把牌一推,然后笑眯眯地跟坐在自己后面沉默看着她打牌的陆拾川说着,“收钱收钱。”
王叔刚赢的钱,又都输了回去,脸沉着,“不玩了不玩了,睡觉了。”
陈念安攥着一摞毛票,眯着笑眼,“王叔您这怎么还打急了呢,玩得好好的。”
王叔看着陈军摇头,“就你这闺女,鬼精鬼精的。”
明明是避难的时候,明明是一群狼狈的人。可是在这个小小的棚子,因为这群人,再难的处境好像都变成了大型联欢会。
不要说这种邻里氛围陆拾川没有感受过,就连跟家人,陆拾川都没这么亲近过。
陆拾川大概是知道陈念安这样乐观的性子是哪里来了,在这片土地,每一个人都淳朴可爱,充满热情。
***
到了后半夜,外面黑漆漆一片。
大多数人都支撑不住,拼起了就把椅子当成临时床铺睡着了。
陆拾川在这样的环境,自然是睡不着的,坐在凳子上低头看着手机,陈念安考虑到陆拾川初来乍到会不适应,也安分地坐在陆拾川身边。
“这场大雨下完了之后,路又要堵上了,不知道几天才能通车。”
几个村民坐在旁边,嘴里叼着烟,对着雨帘叹气。
“这场雨要是明天就能结束就还好,至少咱们果园里的那些个水果还能有时间收成一波。”
“那有什么用,路堵上了也没办法去县城卖了。”
陈念安抬起头,看着聊天的村民,“这场雨对经济的影响很大吗?”
“肯定大啊。”王叔抽了口烟,“路就是咱们村的经济命脉,村里头脱贫,全靠你当时砸钱给村里通的那条路,能把咱种的那些个粮食、水果往外头运运,刚咱出来的时候路就已经被山上滑下来的泥土堵住了,水果的保质期就这么几天,这几个月算是白干了。”
“咱们现在的主要经济来源是什么?”
“就卖粮食啥的啊。”
听到几个人的对话,陆拾川也把手机收了起来,转身问道,“现在咱们农户平均一年的收益是多少,主要的农作物和产值,以及销售方向都是哪里?”
问题有点专业,把老头问晕了,“一年好点的话就万把块钱吧,现在东西不好卖,指着县城里头收购几乎就只有几毛钱的差价。”
“所以现在主要是销售渠道的问题?”
“不止。”陆拾川先一步回答陈念安的问题,将腿伸直抖了抖,“水果、稻米,这些初级农作物本身就不值多少钱,况且靠天吃饭的因素太大。商品的价值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它背后的附加值。”
陆拾川说的话太绕,大家都没听明白,但总觉得莫名的让人信服。
“有文化就是不一样。”王叔来了兴趣,“你说的这是啥意思?什么附加值,这是啥,能让我们多赚点钱不?”
“大家没想过要加工产品么?举个例子,粮食可以变成售价更高的米酒,水果可以加工成存储时间更长的果干。”
大家听了直摇头,“米酒那不是家家都会做的玩意,谁要花钱买这东西。再说了,那果干哪儿有水果好吃,新鲜的对身体好。”
村民对市场不敏锐,他们不知道乡村普遍食物放到了城市,都是大家愿意花高价购买的商品。
然而,如果单纯依靠传统的销售模式,那么所售卖的区间就只有县城这么一点的距离,辐射的人口也极其有限。只有转变销售方式,才有机会真正实现“富起来”。
陈念安眼睛一亮,看着陆拾川,“陆总,您说有没有可能,电商的下一个转折点,就在乡村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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