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初阳温柔无比,在漫天雾气中徐徐升起。我随着戏班来到了一个就临山县的地方,如同往常一样,我与他们一起搭舞台,准备帷幕。排上戏牌。头一场戏是苍轮断山。一起准备妥当之后,锣鼓声起,演员正准备上台。原本围在舞台周围的人群一哄而散。班主走下戏台查看原因。然后迅速招手,让我赶紧躲起来。
大绩的大将吉氏林在平叛附近的山匪。由于附近山川群聚,土地肥沃,因此好逸恶劳者甚多,游手好闲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占山为王,随着他们数量的增加,对周围百姓的危害也很大。因此,朝廷痛下决心,派出大将吉氏林率兵征缴。群山脚下的临山县成为了官军与匪徒生死相搏的战场。
大家唯恐伤及自己,整个县城的百姓都躲进了家中。这个原本还很热闹的县城瞬间冷却了下来。班主也带领我们躲进了院子。院门紧闭不让出去。
尖锐的金属碰撞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充斥着这个原本不大的县城。透过门缝,可以清晰的看见两方人群刀剑相拼,血液与肉沫在刀口剑尖飞溅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让人胆寒。
虞班主通过门缝看到这样的场景,吓得浑身发抖,不时的回过头让大家进屋里躲藏。并指挥我们几个打杂的拿来木棍顶住院门。
大家都躲进了屋子,我还在门缝里看着这场腥风血雨的搏斗。一个身影闪过,我整个人都惊呆了,泪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我看到了福庆,山匪的打扮,正在艰难的与官军拼搏。他后背有一道长长的刀伤,血流不止。
我拿掉木棍,打开院门,不顾虞班主的极力阻止。冲出了院子。在你的上辈子,我太懦弱,没敢舍生忘死的去救你,这辈子我会不顾一切的去救你,偿还你前生对我的救命之恩。
我推开与福庆打斗的官兵,拉起他就往城外跑,两个官兵也紧跟着追了过来。我拉着他拼命的狂奔,此时我发现福庆嘴唇惨白。扭曲了的表情显得十分痛苦。
福庆突然停了下来,手指向前面的山坡。我领会其意,带他冲向山坡,在一处深草中将他遮盖起来。而后,我向那两个追赶的士兵招手,然后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这一切就像他在前生救下我的方式一样,只是不知道,我是不是也会像他前生一样,被抓住,然后历尽折磨而死。
时至中午,太阳暖暖的照射着山里的一草一木。眼看官兵将至,我扔下季老先生给我的盘缠,然后转身南行而去。那两个气喘吁吁的士兵捡起纸票。然后坐在了地上休息,似乎有放过我的意思。我躲在灌木丛中,静静地看着那两个官兵,转身下山。心里才稍稍放松一些。
我沿着来时的路疲惫的往回走,黑色背包此刻显得异常的沉重。我扒开草丛拉起福庆,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干裂的嘴唇像枯木的皮。我取来水喂他,但见他有气无力的一点点下咽。我藏好了他。跑回集镇寻找郎中,此时,战斗已经结束,一队官军正在打扫战场。显而易见,山匪惨败。
我在一家药铺找到了一个郎中,请他给福庆疗伤。郎中迟疑了许久。我解释说是战斗误伤的百姓,他才收拾药箱,随我一同去给福庆疗伤。
郎中清洗了福庆的伤口,为他包扎好,又留下几幅中药,让我煎给他喝。我拿出几个铜半两,那是我在戏班打杂时客人打赏的。郎中接过铜钱,并再三嘱咐我不要说他给福庆治过伤。他的心情我明白,我也知道他看出了福庆就是山匪。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他为福庆疗伤,我付钱的同时替他保密。
我在山间找到了一个山洞,并收集了许多干草铺在地上。又去镇子上买了许多食物以及陶罐。再用树枝遮盖住洞口,与世隔绝的生活环境就弄好了。
几天过去了,药也喝完了,福庆的伤势好了许多。我们渐次熟悉起来,但是并没有过多的说话。他依然还很虚弱,我将仅有的钱全拿出来给他买了各种荤菜。而我还是吃着粗面饼就着咸菜。这一切不单单是对他前生救过我的命感恩,更多是他乡遇故知的情怀,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纬度空间遇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人,亲切都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
中秋将至,树叶渐黄。福庆终于痊愈了,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山洞里的吃食几近枯竭。他从衣袖间掏出一张纸币递给我,让我去买些吃食回来,他则是同往常一样,躺在山洞里,两耳不闻洞外事。也许是他害怕被认出来,然后像他前世一样落得个身首异处。抑或就是好逸恶劳,不想动弹。
福庆比他的前生变得寡言了许多,也变得忧郁许多。像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轻声细语的,说话不紧不慢,完全没有前世的那种直爽。整个人似乎也变得有些陌生。
“我还是叫你福庆吧!虞三我叫得不大习惯。我们相处这么久了?你为什么几乎都不说话呢?你还能记得吗?”
福庆抬头凝视着我,清澈的眸子楚楚动人。他咽下一口吐沫,从干草上坐了起来。开始沉思。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我明白,他是有许多话想同我说,或许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该从何说起。
“我一直感觉你很熟悉,但是我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你。我这一段时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就是想不明白。从你在乱兵中救出我,把我藏在深草中,再到我们现在生活的这个山洞,我都特别熟悉,总感觉这一切都曾经发生过。包括你的名字我也感觉十分的熟悉,我绞尽心思也想不起来。你叫我福庆,福庆这个名字我也十分的熟悉,有时候我感觉他就是我,有时候又感觉福庆是一个与我特别亲近的人。越想心情越烦乱,索性就不去想了。你救下我的命,我感激不尽,日后你若遇到什么事情,我也会舍命相助。”
“这个我一下子跟你也解释不清楚,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解释。反正我以后就叫你福庆。我感觉这个名字充满了回忆,特别是在这完全的陌生的世界,我特别的亲切。你也不用感谢我救了你的命,其实这一切都是我欠你的,我也知道你可能都记不起来了。没有关系,我记住就行。”
福庆满眼疑惑的看着我,欲言又止。他低头继续凝视着洞口,像极了他前世我们在山洞的样子。他时而轻声叹息,时而抓头挠腮。我知道他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又在脑海里努力找寻与我相关的记忆。然而无论如何搜索大脑,仍找不到任何与我相关的场景。
“福庆,你别想了。你的记忆在纬度空间转换的过程中,也就是你匹配到这里的时候发生了重组,旧的记忆已经全然消失了。”
“雪遥,我就是感觉你太熟悉了,可我绞尽脑汁,就是想不起来。搞得我心里十分焦急,也十分的难受。”
“草花,这个名字你还能还记得起来吗?也就是张敬敏,你一直喊她张姨。还有周旭生周叔,你还有印象吗?”
福庆摇摇头,满脸的沮丧。像是一个孩子,不小心弄丢了自己心爱的玩具,无论如何找寻,都没有再找到。失望与难过并存于心。
“雪遥,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你为什么对我们大绩国这么陌生。所以我怀疑你是不是同前阳那个穿越到炎黄二帝的世界的人一样,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到我们这里的。”
“我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我不熟悉大绩国,甚至不熟悉这里的一切。但我不是穿越过来的,我是跟随时间运行的轨道过来的。我知道我说这些你听不明白。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总之我来之前的那个世界,你也生活过,我们是在那里认识的。你感觉我熟悉说明你对我的记忆没有在纬度空间变换中被完全抹掉。经过记忆能量节点的重组,你肯定想不起来了,所以别给自己平添烦恼。至少我们现在认识了。”
经过我这一番的述说,福庆情绪好了许多,表情也从抑郁之中苏展开来。他走到洞口,咕咕的喝着热水。我试着给他讲述了许多他前世的事情,遗憾的是他都没有了记忆,就连与他父亲冬季去抓兔子,这个他童年唯一的幸福记忆他都想不起来了。为了不让他再陷于前世的沉思之中,而痛苦不堪。我不再提起以前的事,只是心里还是感觉有些遗憾。
“雪遥,我过段时间要回家。我再不回家,我妻子真的会以为我在县城被官军缴杀了。那样家里岂不是乱了套了。”
“你成家了?挺好。比你前世幸福多了。”
“怎么?我前世是光棍?”
我点点头。这时过去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脑海。说来也奇怪,在上个纬度空间福庆是一个山匪,也是在官兵剿匪中,我们救了负伤的,从而相识。没想到他后世还是山匪,同样我还是在官兵剿匪中救下他。前生今世,诸多的相似,很多事情就是这么神奇。神奇得让你觉得不可思议。
“福庆,我能跟你一块去你家吗?对于这里我很陌生,我也想到处去走走,能有一个熟悉的人一块,我会觉得踏实很多。”
“当然可以。你放心我的家不是在山上。我上山入匪跟他们不同。他们是好逸恶劳,而我是图个新鲜,当然也是因为入匪比种田挣的更多。除了我家人,没人知道我是山匪。跟我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了山匪都被官兵剿了,也不会有人再抓着此事不放了。”
福庆可能是看出了我的顾虑,一股脑的将我的疑虑全部给解答出来了。他比前世少了几分直爽,却多出了许多的心思。这让我感觉有点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我们收拾了山洞,把能用的东西全部带上。福庆又用石块堵住了洞口。他解释说这个山洞救了他,是他的福地,说不定以后的某个时候,他还会回来。为了不让别人进入他的福地,他只好出此下策了。在临走前,他还久久的凝视着山洞,而后面容极其严肃认真的给山洞深深地鞠了一躬。
沿着山路往西走,翻过一个个山头,夜深之时,借着皎洁的月光我们走出了群山。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分古朴的村庄。进入村子,桂花的香味沁人心脾。穿过疯狂的狗叫声,我随着福庆来到了村子西北角的一个院落。
院子四四方方,东侧有两件木屋,北侧是三件土坯房,西侧搭起一个棚子,下面有鸡圈还有牛棚。南侧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两个花池子,里面菊花开得正盛。可见福庆是一个生活极其仔细的人。生活也是过得井井有条,滋味无穷。
“雪遥,你睡在南木屋里,那是个储物间,但是里面不乱,也有床,我给你拿床被子,拿个毯子,你就在那将就一宿吧!”
福庆说着,走进屋子,俄顷拿出了被子与毯子递给我。此时他的妻子带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孩一同站在他身后。那孩子紧靠着母亲,手里还捏着母亲的衣角。这让问想起了草花。她曾怕再次与我分散,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手里同样是紧紧的捏着我的衣角。
“雪遥,这是我妻子跟儿子。见到我回来高兴。就跟着我出来了。”
我礼貌性的笑了几声。福庆的妻子轻轻的弯腰回应。虽然中秋刚过,月亮依然明亮,但是我依旧没有看清福庆妻子与孩子的模样。只能大致的判断出他妻子很苗条,个头同福庆差不多,面容也算清秀,五官比较端正,只是我隐隐的觉得有些熟悉,由于夜色,没有能细细的看清楚。他儿子大约五六岁,除了脑门留有一片头发,其余的都已经剃光。
我躺在床上,狗叫声重新狂欢起来,想必又有夜归人了吧!我没有困意,脑海里还在想着福庆的妻子,我隐约觉得十分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也许是夜色遮盖住了她的面容,朦胧中让我感觉熟悉而已。或许天明后看清楚又会是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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