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困

    
    “因为，这十家人每一家的情况都不一样。刘玉荣两口子，两家的老人和他们自己的女儿都很健康，暂时不需要他们特别的照顾，他们夫妻又都是公职人员，相对家庭负担不重，承担周末妈妈这项工作，压力不大。但是，其他家庭，情况就没那么好了。有的家庭有生病卧床多年的老人需要照顾；有的家庭有残疾的妻子，或者丈夫需要照顾；有的家庭是生活来源不足，家庭生活困难：还有的家庭至少存在上面的两种情况。所以，你要是眼睛只盯住这十个家庭，硬要在他们这些家庭里推行，就可能出现道德绑架，就违背了我们最初评选他们这些家庭时的初衷。”
    “道德绑架？”李飞燕一听这话，心里立刻反感起来。
    “是啊！你去找人家谈，人家心里就有可能这样想：妇联把我们家评为了五好家庭，我要是不配合这项工作，是不是就不配做五好家庭了。还有人可能这样想：妇联把我们家评成了五好家庭，妇联的人来找我领养一个孩子，我要是不同意，是不是就对不起人家。所以，一些家庭，就因为这种不好意思，自己即使有困难，心里尽管老大不愿意，但还是被迫答应下来。这样，不就成了道德绑架了吗？”
    “对对对！还是张主（zhu）席看问题透彻！我最初倒是也想到这个问题了，不过没有你考虑的这么深。你说的这个情况，是应该重视。看来，我当初确实是把这件事情想的简单了。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还有一个地方，就是做事情不能急于求成，激功近利，老想着一口吃个胖子。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目前，你不是已经把刘玉荣这一家确定下了么，我觉得，你目前要做的重点不是急于再找几个，甚至几十个像刘玉荣这样的家庭，一下子把这件事情的规模搞大了。一下子搞大了，固然影响比较大，表面看，是好事！短期看，很吸引人；可是一旦出了问题，就可能吃不了兜着走，前功尽弃。”
    听了张春霞的话，李飞燕心里很不痛快，就想：“她这明明是怕我把这件事搞大后出了名，将来风头压过了她，才这么说的。很显然，她是嫉妒了！”于是，故意这样问：“这种情况怎么理解？我脑子笨，没太听明白。”
    “我给你举个例子来说吧，就像养猪。一个以前没有养过猪的人，抓了一头小猪来养，不太会有人注意到他。可是，如果他一次抓来了十头，二十头猪来养，就肯定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如果他抓了一百头来养，被关注的程度就更厉害。多半还会上报纸，或者电视。让他出一回名，露一回脸。可是，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刚养猪的人又没有什么经验，一旦遇到猪有病了，甚至病死了。养一头猪的人跟一百头猪的人，最终的结果，差别就非常的大。一头猪死了，他只赔一头猪的钱，对这个人来说，不算多大的损失，他完全可以承受。而且还能吸取教训，重头再来。如果一百头猪死了，他就可能倾家荡产，甚至债台高筑，这辈子再也翻不了身。这回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先拿刘玉荣这个家庭作实验，等积累下经验，再扩大规模。对吧？”尽管李飞燕对张春霞拿养猪打比喻心里有些生气，很想跟她辩驳几句，但又怕把张春霞惹下了，反对自己做周末妈妈，得不偿失，便只好忍下来，顺着她说。
    “就这个意思。”
    “除了这两点，你看我还需要注意什么问题？你再跟我说说。刚才听了你的话，我现在感觉自己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了。”
    “还有一个，就是注意处理好个人利益跟集体利益之间的关系。”
    “这一点怎么理解？”
    “周末妈妈这个事情，是你最早想出来的。这说明你工作的主动性很强，工作热情很高，这很值得表扬，现在咱们单位绝大多数人都是报着一种得过且过的思想在混日子，你能主动给自己找活儿干，非常难能可贵；另外，通过这件事情，也能看出你工作的时候不死板，既灵活，又有创造性；这一点咱们单位绝大多数人都不具备。从这些方面，就能充分说明你的工作能力很强。但平常咱们总能听到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叫无利不起早。意思是，每一个主动做事的人，都是有所图的。图什么？就是图利。像你主动去做周末妈妈这个事情，自然也是一种趋利行为。”
    “张主（zhu）席，我想做周末妈妈这个事儿，最初其实很简单，就是看那些留守儿童可怜，想帮他们做点事情，根本就没想过图利的事情。当然，现在也一样。真的，我没说假话。”
    “你要是这么说话，就有些言不由衷了。我也是从你现在这种时候过来了。过去你是普通职工干部，现在刚被提了副科级，当了咱们妇联的副职，又是个新单位，你难道不想赶快做点什么事情，证明自己，给自己树立形象？人们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次提拔，虽然不是单位的一把手，但也是一位新官，哪怕不烧三把火，一把火也总是想烧的吧！你不会是想就这么悄没声息的跟那些普通职工干部一样混日子吧？”
    “哪能每天混日子呢！”
    “不想混日子，就是想做事儿！想证明自己这个妇联的副职不是白给的，这难道不是在考虑自己的名声和利益？”
    “要这么说，也算是。”
    “其实，趋利，并不都是贬义。多数时候，还是褒义。我们这个社会，其实就是一直被趋利推动着前进的。不过，你做事情的时候，时刻都不能忘了，你是咱们妇联的一位公职人员，尤其你还是咱们单位的副职，不论说话还是办事，都关乎着咱们妇联在社会，群众眼里的形象。也就是说，你的行为，不仅仅代表着你自己，更代表着咱们妇联这个集体，关乎着咱们这个单位的声誉。像周末妈妈这个事情，你可能是带着证明自己的心思去做的，目的是提高自己在单位的地位和形象，可是在别人眼里，比如刘玉荣的一家人，二完小的校长周慧芳和二完小的其他教师的眼里，你的行为实际上就是咱们妇联的行为。你把工作干好了，人家肯定是先夸咱们妇联，然后才会夸你。如果干出问题了，人家骂的时候，也是先骂咱们妇联，然后才会骂你个人。再说的清楚点，就是人家二完小的校长周慧芳为什么会配合你的工作？并不是因为你跟她的私人关系有多好，而是因为你是妇联的副主（zhu）席，你代表着妇联，因此她才会心甘情愿的配合你的工作。所以，妇联是我们在妇联这些工作人员的一个平台，而且是一个公众平台，是党和政府形象的一个代表。从这个角度理解，咱们个人把事情做好还是做坏，直接影响的是党和政府在老百性心目中的形象。这就是大局观的问题。作为领导干部，一定要有大局观。否则，工作就是盲目的，很容易把事情做偏。”
    “张主（zhu）席，你说的真好！常听人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你究竟是多年的老领导了，理论水平就是比我们高，今天你算是给我上了一课，让我受益匪浅。我明白了，你这话是告诉我，做事情不能鲁莽冒进，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同时还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妇联的形象，党和政府的形象。我这样理解对吧？”
    李飞燕已经听出了张春霞话里的意思，是在旁敲侧击的提醒和敲打自己。心中虽有不服，不愤，但也不好发作，只能忍着，她暗想：“只要她不明确阻拦我做这件事情就行，等我把事情搞成了，树立起我的形象，展现出我的工作能力，为我将来进一步升职打好基础，到时候，有让她高看我一眼的时候。”
    “对，大致差不多就是这意思。这件工作，我觉得挺好！是件实实在在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大好事，既有针对性，又有时效性，将来还很有推广价值。可以继续搞下去。这件事情，是你想出来的，你也有热情做这件事，以后就由你主抓吧。工作中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需要我出面解决的事情，你尽管来找我，我来帮助你协调解决。另外就是，做这件工作的时候，一定要把过程材料保留下来，包括照片、影像、文字、语音等，单独做一份档案，以备将来推广和上报时使用。”
    “行，我记下了，后续工作，我一定遵照你的指示办。”
    “这些材料你先拿回去存档。我建议你先把刘玉荣一家当作农民种地的实验田，跟踪观察一段时间，等积累了一定的经验，把出现的问题都找到解决的办法了，觉得可以了，心里有把握了，再进一步扩大周末妈妈的数量。”
    “行，听你的。目前只做刘玉荣一家。如果再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将来有什么问题，我再过来跟你汇报。”李飞燕接过张春霞递过来的材料，告了辞，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