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贵族

    
    庇护所，无穷无尽的光雾中有一汪四尺见方的水池，它的水波时而转动，形成漩涡；时而上下起伏，产生浪涛；时而沸腾，好像烧开的热水；时而平静，却荡漾圈圈涟漪。
    这口水池就是索拉瑞斯的化形，一个古老的虚空神族，光明鸟瑞格佐丝莉的直系子嗣。祂在庇护所拥有几乎不受限的权柄，能够化身万物，演化生灵，别说一口小小的水池，祂甚至能具现出专属神国位面，里面有一年四季，有日起月落，有河流山谷，有智慧生命，甚至会形成独特的历史和爱恨情仇。
    只要满足两个条件，虚空神族在庇护所内就是无所不能的伟大存在。首先，是无穷无尽的神力；其次，虚空神族具现的化身化物不可停息。
    正因为虚空神族的念头永不停止，索拉瑞斯总是在消耗神力。现在，为了节省自己的力量，祂只化物了一个不断变幻的小水池。
    对于虚空神族而言，把神力消耗降到最低限度，叫沉寂休眠。
    突然，雾气中有笔直的光线飞快勾勒出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门，它有数百米高，完全用黄金铸造，华丽且厚重，简约的线条透出神圣与肃穆。
    “天堂之门？是沃坦？！”
    索拉瑞斯化物的休眠水池立刻变成一团光，飞向天堂之门。
    无比沉重的黄金大门自动打开，迎接虚空神族的进入。索拉瑞斯直接出现在一座环形的黄金殿堂内，具现出类人形态，一套造型华美的金黄色铠甲覆盖祂的躯体，就连面容也被黄金面具遮挡的严严实实，而面具的眼窝处有两团炽白的光芒，显示出索拉瑞斯并没有具现出血肉，这套黄金铠甲就是祂此刻的神形。
    黄金殿堂的环形楼层，每隔一段空间，分别安放着一张黄金王座。有的王座上端坐神明，有的王座上却空空荡荡。
    没有任何一位虚空神族会拒绝神王沃坦的邀请，每一个无主的黄金王座都代表一个陷入永恒长眠的同类。
    众神族从王座上起身，向殿堂最高处的王座俯身致意，齐声说道：“伟大的沃坦，您是光明的宠儿，照亮世界的第三道光。您是诸神之长，众王之王。吾等祝贺神王回归，愿天堂神圣永恒，光辉不灭。”
    最高王座上，黄金铠甲覆体的神王抬起手臂，对众神说道：“神圣的天堂之光永恒不灭，更应走向繁荣。我们有同伴未醒，王座空悬，天堂太冷清了。”
    “伟大的沃坦，或许您可以创造一些天使，让它们居住在神圣天堂。”一位虚空神族抬起手甲，敲击自己的胸口，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铿锵声，用玩笑的口吻说道：“华丽的黄金冰冷而空洞，没有生命之美。我还记得，上一次天堂聚会，众多天使歌颂诸神的盛景。”
    神王转动头盔，看向发言的虚空神族，并从对方语气中感受到一丝讨好的味道，便点头回应道：“原来是天灵多纳尔……被我们选中的塔主向他的炼金塔献祭黄金，神圣天堂只窃取到黄金法则，我具现黄金殿堂也就更容易。”
    “现在人类国度处于一个糟糕的时代。”多纳尔哈哈一笑，回到自己的王座上。
    祂在很早以前就转化成庇护所神族，却仍然保留着恶魔王子的一些天性，比如懂得讨好上位者。哪怕只是引起神王沃坦的关注，多纳尔也感到得意。何况在神圣天堂做客，消耗的是神王的力量，客人没什么好挑剔的。如果换作多纳尔自己，根本不会耗费宝贵的神力，向其他虚空神族开放神国位面。
    虚空神族索拉瑞斯关切地问道：“神王，是什么把您从休眠中惊醒？”
    沃坦浑厚宏大的声音在黄金殿堂中响起：“是蜘蛛女士，祂不仅见到了天选之人，还留下蜘蛛印记，企图和庇护所诸神订立契约，将我从休眠中唤醒。”
    蜘蛛，这个名讳从神王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了不可思议的魔力，殿堂内的虚空神族顿时哗然，唯独天性暴躁的多纳尔保持着沉默。
    沃坦的把华丽头盔再次转向天灵，祂一开口，诸神的议论立刻停息，“我曾见过原初神邸弗雷，也见过祂的女儿弗雷娅，但庇护所的众神都没有见过蜘蛛女士……除了你，抛弃深渊，投向光明的恶魔王子多纳尔。你能否告诉我，蜘蛛女士的现身意味着什么？”
    诸神的目光投射在多纳尔的身上，祂声音空洞地说道：“蜘蛛女士……祂曾经提示我，躲避古魔吞噬，所以我抛弃深渊，投身光明，但我并不感谢祂……那原本就是祂编织的阴谋……嗯，只是阴谋的一部分……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看透蜘蛛女士。祂甚至比任何一位恶魔君主都要狡诈，而深渊意志却接纳了祂。我感到困惑，蜘蛛女士是否被深渊意志同化？”
    “多纳尔，你是无法把握蜘蛛女士的立场？”索拉瑞斯接口说道：“我从未见过蜘蛛女士，但我确信祂在执行泰隆瑞尔的意志。”
    “蜘蛛女士是月亮女神的恶魔化身，因此，唯一且不朽的太阳树同样是祂连接主位面的坐标。哪怕深渊意志认可蜘蛛女士作为恶魔君主的权柄，祂仍然是泰隆瑞尔的古神，维护着精灵帝国的文明火种。任何企图断绝主位面文明秩序的存在都是蜘蛛女士的死敌，不管它们是深渊恶魔，还是我们天界神族。”
    多纳尔摇了摇头，迟疑说道：“就算蜘蛛女士持中立立场，我还是不敢相信祂会放弃永恒不朽。如果祂不采取自救措施，因深渊位面的溃灭而陨落，又如何能够庇护精灵帝国？蜘蛛女士继续与堕落君主合作才对。”
    神王沃坦随即解释道：“意志永恒，有两条途径。深渊古魔通过杀戮和吞噬，走向万物归一的混沌。第二种，我们天界神族将意志寄托于光明始祖开辟的庇护所。但泰隆瑞尔创造的远古巨兽走上了泛意识永恒的道路。祂们将意志印入血脉，通过扩散血脉，再凝聚眷属信念，实现另一种形式的永恒不朽。蜘蛛女士的本体或许会因深渊位面的溃灭而消亡，但祂的暗精灵祭司可以凝聚暗精灵族群的心灵之光，觉醒血脉记忆，继承蜘蛛女士的意志，等同于祂的化身。而精灵帝国的女皇则等同于月亮女神的化身。只要精灵帝国的文明火种永不熄灭，蜘蛛女士和月亮女神就永恒不朽。”
    “不过，泛意识永恒必然导致意志残缺，我们认为这就是陨落，并非真正的永恒不朽。然而，远古神终究无法摆脱创世巨猿指定的道路，祂们只能把残缺的意志寄托于凡物血脉，受凡物法则的限制。”
    神王沃坦的目光转向黄金殿堂的一角，那里空空荡荡，没有虚空神族，也没黄金王座，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堕落君主英菲达斯和蜘蛛女士不同，祂13次攻入深渊位面，我复活了祂12次，直到祂主动切断和庇护所的联系，收回自己的意志烙印，接受深渊意志的污染，堕落为一头深渊恶魔。我曾经无比痛恨英菲达斯的背叛，派遣天使化身去追杀祂，可惜都失败了。直到祂和蜘蛛女士合作，把你引入天堂之门，我才承认英菲达斯堕入深渊，是抱着彻底消灭深渊的理想。”
    多纳尔幸灾乐祸的说道：“蜘蛛女士接受本体消亡的命运，而堕落君主却成了庇护所最可怕的敌人。”感受到来自神王的沉重目光，祂又说道：“好吧，我承认在深渊位面留下后手。当初，蜘蛛和堕落领主利用我的背叛，设下陷阱，击杀最强大的古魔君主摩罗坦根，再聚集黑血恶魔，开创地狱国度。而我乘机创造出一个分体，悄悄潜伏在地狱国度。它现在应该是个领主级的地狱恶魔，但我和分身的联系十分微弱。如果伟大的沃坦能分配一些力量给我，我就可以投射意志，掌控地狱恶魔分身，提供堕落君主的情报。”
    这时候，神王的左手索拉瑞斯在黄金王座上说道：“伟大的多纳尔，你得先向神王说出地狱恶魔分身的真名。”
    说出地狱恶魔的真名，等于要求多纳尔将自己的恶魔分身交给神王沃坦处置。
    多纳尔故意怒吼道：“伟大的索拉瑞斯，你这是不相信我？！我可以视作，你对我的挑衅？！”
    神王沃坦抬起手臂，环形殿堂中央便浮现出一团白金之光，璀璨耀眼，向周围辐射纯净神圣的力量。
    “自从原初神邸弗雷舍弃绝大部分的自我意志，化身太阳，伴随着泰隆世界的法则日益完善，天界和火元素海的联系被太阳法则封禁，导致天界无法直接从火元素海汲取神力，我们就只剩下光明始祖的创造的庇护所。”
    “物质位面原生种崇拜的光辉之主成了庇护所最后的神力来源。人类凝聚的信仰是另一种形式的火元素本源，但凡人庞杂而浅薄的心灵意愿同样会污染任何一位虚空神族。弥达乌斯因此丧失了自我意志，祂的哀嚎在庇护所回荡了数千个元素循环，现在祂连悲鸣的能力也没有了。尽管祂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伟大神力，但也付出了比永恒沉寂更可怕的代价！”
    “弥达乌斯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境遇，就是因为祂瞒着我，同堕落君主英菲达斯合作，中了祂的圈套！”
    “天灵，你真的认为区区一个恶魔分身能瞒得过曾经的天堂右手，现在的地狱之主，英菲达斯？！”
    黄金殿堂随着沃坦的声音而震动，多纳尔感受到神王的威压。祂其实并不惧怕天堂之主，即便对方是众王之王，也无法杀死一个把意志烙印寄托在庇护所的虚空神族，最多就是把多纳尔从祂的天堂神国中驱逐出去。但是，神王沃坦在天堂神国内，掌握着复活虚空神族的权柄。
    如果某个虚空神族耗尽神力，不得不陷入永恒沉寂，只有神王沃坦才能将其唤醒。
    得罪沃坦，绝不是明智之举！
    天灵多纳尔立刻向天堂之主传递冗长拗口的恶魔真名，将自己留在地狱国度的分身转交给对方。
    前恶魔王子表现出顺从，神王满意地说道：“多纳尔，大命运术之下，你会最先举起属于自己的神座。”
    多纳尔乘机询问道：“伟大的沃坦，蜘蛛通过天选者，想和天堂订立什么契约，我是否可以了解具体的内容？我担心，以蜘蛛女士的位格，祂的现身会扭曲大命运术，对天选者造成不可测的影响。”
    多纳尔的疑虑也是庇护所诸神共同的担忧，神王沃坦却如此说道：“墨提斯以永恒沉寂为代价，施展的大命运术并不容易被扭曲。而蜘蛛女士的契约，恰恰是墨提斯大命运术的自我纠正。”
    “在我休眠期间，你们是否引导天选者贝尔蒂娜，躲避这一任的世界监察者，泰隆之子？”
    多纳尔抢在天堂左手向神王告状之前，抢先坦白道：“伟大的沃坦，您的目光洞悉一切……十六个元素循环以前，我引导天选者贝尔蒂娜回避泰隆之子。我没有预测到，弥达乌斯的凡人选民乘机对天选者施加封印，暂时阻断了庇护所对天选者的观察与引导。不过，弥达乌斯的意志已被凡人的信仰所污染，凡人选民并不会得到弥达乌斯的授意，它的所作所为完全出自其自身的可笑想法。伟大的索拉瑞斯也认为，那个凡人选民不可能扭曲大命运术的结果。”
    沃坦说道：“原生种凡人生命短暂，即便凡人选民窃取弥达乌斯的力量，也不能改变生命渺小的本质。由凡人组建的光辉教会自以为可以占据光辉之主，却不知道这本身就是堕落君主针对天堂的阴谋诡计。不过，凡人中的监察者和天选者拥有媲美诸神的伟大力量，你企图让一种伟大向另一种伟大低头退让，本身就会对大命运术造成扭曲。而弥达乌斯的凡人选民利用你犯下的错误，将这种扭曲封印住。”
    一位古老的虚空神族接口说道：“年轻的天灵，你没有和凡人打过交道，对短生种的局限性不够了解。无论它们有多么强大的力量，行为也会受情感的操弄，甚至出现自毁的倾向。你引导天选者躲避泰隆之子，伤害了贝尔蒂娜的自尊。这在她的幼年期没什么影响，但随着天选者力量的增长，她难免会有挑战泰隆之子的想法。可是，弥达乌斯的选民乘机封印了贝尔蒂娜的力量，她就没办法去挑战泰隆之子，当初的心灵创伤始终不能弥补。等这一任的泰隆之子自然陨灭，贝尔蒂娜失去目标，她的愤懑和不满或许会转移到诸神的头上。弥达乌斯的凡人选民是想以这种方式，扭曲大命运术的结果。”
    多纳尔惊讶地辩解道：“这……我当初也是担心贝尔蒂娜被泰隆之子杀死，才让卑劣的凡人选民钻了空子。这是我的过失，但不知道我们该如何补救？”
    “我夺走你的恶魔分身正是你该付出的代价。”神王沃坦意味深长地看了多纳尔，继续说道：“大命运术自我纠正，引出了蜘蛛女士。祂在贝尔蒂娜身上留下蜘蛛印记，这可以帮助天选者解开凡人选民施加的力量封印。”
    多纳尔立刻大吼道：“不！贝尔蒂娜去挑战泰隆之子，等于自寻死路！我们必须投射力量和意志，阻止她这么做！”
    虚空神族索拉瑞斯平静地说道：“贝尔蒂娜现在还不需要用武力证明自己，一个恶作剧，或者抢夺泰隆之子喜爱的东西就能满足少年期天选者的好胜心。命运之力已经纠正了偏差，否则我们还得牺牲一位神族，施展大命运术……多纳尔，相比你的过失，你付出一个恶魔分身的代价并不昂贵。”
    面具眼窝中的光芒闪烁不定，多纳尔低头说道：“蜘蛛女士是我见过的最狡猾的上位恶魔，祂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神王沃坦扫视众神，缓缓说道：“远古时代，原初神邸弗雷选择牺牲之前，另一位原初神邸地母帮助祂创造了月亮女神弗雷娅，保存弗雷的意志烙印。月亮女神代替弗雷创造精灵族，传播秩序和文明，凝聚族群的心灵之光，以维系古神的意志不朽……地母和弗雷有相似的使命，祂要进入深渊世界，散播生命的繁衍法则。大地之母即是黑血恶魔的源头，在祂执行泰隆瑞尔的意志之前，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弗雷担心地母失败，就命令月神弗雷娅创造一支信奉大地之母的精灵族，作为地母重生的坐标。但大地之母天性混沌，近似深渊恶魔，反对文明和秩序，祂从不在意自己的精灵信徒。大地之母的意志已经弥散，祂留给精灵信徒的伟大法则还在。九千多个元素循环以前，我引导原生种人类前往大河之南，寻找被地母遗落的力量，而精灵族也插手其中…….现在，蜘蛛女士要求我们做出退让，精灵帝国打算吸收失落的岩精灵族。”
    “祂撬开贝尔蒂娜身上的封印，但也解除了我施加给天选者真实幸运。这是蜘蛛女士的警告，祂可以帮助天堂，也可以帮助堕落君主！”
    沃坦从黄金王座上站起身，殿堂内的诸神纷纷起立，听神王说道：“我们需要蜘蛛女士保持中立，堕落者英菲达斯才是我们的对手。天堂必须夺回光辉之主，不可任由凡人信徒私自截留光辉神力......地狱很早以前就在凡间留下堕落的种子，而我也将打开天堂之门，为诸神提供神力，使你们能够向凡间投射意志和力量，孵化各自的选民，执行天堂的意志，对抗凡间的堕落者。”
    “他们是天堂之拳，也是庇护所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