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快走......”那士卒口中又喷出一鲜血,被染红的牙齿紧紧咬在一处,使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从牙缝间挤出这句话。那孟啸不敢怠慢,也不愿辜负这士卒的牺牲,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顺势使其先前落下的大刀用以傍身,一边扯动着有些累赘的铠甲,一边朝东边狂奔,准备突围。
逃窜之间,拼尽全力,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却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不知是关心那必死的士卒的情况,还是想一窥那庞征的动向。
但见那庞征使出千近神力,怒目圆睁,青筋显露,双手死死攥住长矛,一声断喝,使足了气力,竟抬起长矛,连带那士卒一同举到半空,恶狠狠的丢了出去。果不其然,那士卒惨死,孟啸撞见此幕,吓得心惊胆战,六神无主。且看那庞征锐不可当,一矛搠死三两士卒,长矛刺穿铁甲,带出那碎成糊状的五脏六腑,令人作呕。
又有姜军精骑持枪朝庞征刺去,欲将其拦截,不想那庞征一矛横扫而来,矛杆正撞中那人胸口处,荡起烟尘遮天,那精骑仰天喷出一团血雾,眨眼睛便被击飞数丈远,倒在那旌旗之下,气绝身亡。真是黄泉太岁,好个人间杀神。
纵然那孟啸已然将拖累自己的铠甲脱下丢弃,挥动着手中大刀连杀数名北军将士,眼看即将率众突围,那庞征又赶至身前。肉脚如何跑得过那马蹄?庞征大笑三声,声如惊雷,厉声喝道:“兀那小儿哪里去!”说罢,便将那蛇矛往孟啸背心刺去。
忽闻混乱之中一声弦响,如丝帛崩断之声,从暗处射出一支翎羽箭来,庞征还未回过神来,便被射中左臂,坠下马来,翻了个跟斗,躺倒在地。左右副将大惊,慌忙撇了正在与之厮杀的姜军,翻身下马,将其扶起。看那庞征,面如土色,气恼不已,眼看就要取下那孟啸性命, 却又被人暗算。
“贼子休狂,勿伤我家少将军!”栾铃阵响,军马长嘶,忽见一大将杀入阵中,左劈右砍,厮杀一阵,转眼间已斩杀十余人,竟如入无人之境。且看那将,身材魁梧,两臂尤长,扁阔腮,短须髯,丹凤眼,面如重枣,身披飞鱼玄轻甲,胯下雪色嘶风马,挽雕弓,飞钉锤,手执一柄三尖两刃刀,明晃晃,放寒光,身背一杆大旗,上书“护军将军何平”字样。
原来孟克身位将门之后,又官拜大将军多年,自然有着自己的势力集团而关系网络,而此这何平便是早年被他发掘的一位勇将。此人有千斤之力,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有万夫不挡之勇。但此人跟随孟克多年,有如此武艺,不想却只坐到护军将军之位,实是可惜。原来孟克有意培养自己的两个儿子,他生怕何平军职太高会威胁到自己孩子的前途,故而一直有意暗中压制。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大多数时候,孟克实在不愿让何平建功立业,但今日接应孟啸并非小事,容不得半点差错,孟心既不肯去,便只得派他前来。且说那何平赶至此地,便知情况有变,果如孟心所预料的一般,此乃贼人奸计,孟啸已然身陷重围。他毫不犹豫,当即率军杀入阵中,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出孟啸。
但这何平并非一介莽夫,也算是有勇有谋之辈,他并不恋战,待寻至孟啸后,便翻身下马,将自己的坐骑让与孟啸,还扶他上马,抱拳拱手,急切的说道:“请少将军先行突围!末将奉命接应,愿为少将军殿后!”“甚好,甚好!”方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孟啸抹了一把满额的汗,也抱拳还礼,不丢礼数,只是声音有些颤抖,“多谢......多谢何将军,将军多加小心!”
说罢,但见那何平扬起马鞭,落在那白马的屁股上,白马长嘶一声便扬踢远去,载着孟啸就要突围。那庞征勃然大怒,扯住缰绳,踩住马镫,翻身上马,就要去追,身旁诸将也一同上马,不想一时间却被死战不退的姜军援军缠住阵脚,进退不得。急切之间,眼看着将要走脱孟啸,那李彪张弓搭箭,就要箭射孟啸背心,为庞征报仇雪恨。
不想那正在阵中厮杀,一连刺翻七人的何平见状,咆哮一声:“贼人休放冷箭!”不远处的孟啸闻听此言,急忙紧紧伏在马背上,攥住缰绳一动不动,任凭那马儿狂奔。而那李彪被其一喝,惊得脱了手,那羽箭歪歪扭扭的飞出数丈,却被一跃而起的何平勾住,但将那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一甩,那箭便照着原路折返,只是那速度,比起先前,快的却不是一星半点。
且听一声惨叫,那李彪便坠马而亡。众将见状大惊,就连庞征都暗暗惊叹,此人绝非善类,拍马就要来战。而一旁的赵德见李彪已死,惊破肝胆,拨马便走,何平认出此人便是诈降来赚孟啸的罪魁祸首之一,哪里能叫他走脱,自腰间扯下那流星锤,使足了气力甩上几圈便奋力掷出,正砸中那赵德脖颈。
只见那赵德也栽下马背,身子一阵蠕动抽搐,正在生死之际,又遭战马践踏,便彻底丢了性命。
庞征勃然大怒,挺矛来追,何平却不肯与之交锋,并不恋战,而是见孟啸已然走远,便集结散开的部队,徐徐后撤。见何平欲走,庞征哪里肯放过,忙率众死死咬住姜军后部,逼那何平与他交战。何平并不理会,仍然混在将士当间向东奔去,不想那庞征盛怒之下,举起长矛向前奋力掷去,但见寒光一闪,何平双目一瞪,竟觉自己的胸膛被那庞征的蛇矛贯穿,两眼一黑,便倒地身亡。
可怜将军真虎胆,骁勇一身武艺强。本该建功报玉龙,屈做黄泉枉死郎。
见何平已死,姜军顿时大乱,四散跑去,而那孟啸更是走远,追赶不得。庞征气急败坏,暴跳如雷,恨不得将牙齿咬碎,双拳紧握,咽不下这口窝囊气。可此时却有人进言,姜军连派两拨人马,寨中虽有孟克坐镇,但兵力自然空虚。而他们此时尚不知孟啸中计逃窜,何平接应战死之事,便可趁此良机,利用姜军留下的尸首与衣甲旌旗等,假冒何平的部下,赚开赤霞山大寨寨门,一举攻下姜军大寨。
庞征大喜:“好极,好极!”便重整旗鼓,换上姜军衣甲旌旗,大摇大摆的朝赤霞山进发。
果不其然,待那孟啸率残军奔回赤霞山大寨时,何平的部下还未能折返。本想为他庆功,接风洗尘的孟克大惊,孟心虽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担心兄长的情况,怎奈见了那灰头土脸,满身血污的孟啸,却止步不前,先前想好准备妥当的说辞,都卡在喉咙之中,无以言表。
见孟心表情复杂,心中憋气的孟啸只当他是想嘲笑自己,刚坐下身来,喘口气,便冷笑一声,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孟心,说道:“我果真如你所说,中了诈降计,险些没能逃回来,看到我这副狼狈模样,这下你满意了?”“兄长何出此言?我......”孟心本欲解释,但越想越觉得自己并无过错,愈发委屈,干脆不发一言,拂袖出帐,毫不犹豫。
“莫要争吵,莫要争吵!本是亲兄弟,何必如此?”孟克恨铁不成钢的叹气劝道,颇为无奈的望着孟啸,“我的儿啊,你莫不知,若非心儿叫为父派兵接应,你这次就凶多吉少,回不来啦!”“父帅不必为他说好话,这次是孩儿一意孤行,孤注一掷,认定了那李彪赵德,中了计也是报应,若是死在阵中也是应该,不用他救!”孟啸却不领情,板着一张脸摆手说道。
“你......哎......”孟克心知此事自己亦有责任,孟啸能回来已是万幸,故而并未因此怪他,却为他兄弟二人操心。终是无话可说,长叹一声,徐徐摇头,终究是摆了摆手,无奈道,“罢了罢了,不说此事了。怎么,何平未曾和你一同回来么?”
孟啸站起身来。抱拳说道:“何将军英勇非常,冒死为孩儿殿后,今日若非他,空怕孩儿真要为国捐躯。到时何将军归来,烦请父王务必要嘉奖他的功绩。”
愁眉苦脸的孟克复又摆了摆手:“那是自然。你也算有几分良心。你且先去休息罢,为父自有安排。”孟啸遂躬身行礼,退出帐外。且说这孟克帐中仍亮着灯火,眉头紧蹙的他似乎是在思考甚么要紧事,他根本没有想到,他麾下最为勇猛的何平会死在这一场窝囊仗中,故而便在思索如何化解孟啸孟心兄弟二人只见的矛盾。
不知过了多久,梆子响了几声,只知天还是黑的,二三十步外便看不真切。忽闻营外一阵喧闹,又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孟克的大帐帘被人挑开,走入一将,抱拳躬身:“启禀大将军,何平将军率部凯旋归来,听说还擒住了那庞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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