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臣

第三卷 乱长安 第一六五章 裴盛秦的舅舅

    
    “卧槽,你家商队现在还能往返北境与中原经商?”
    裴盛秦惊呼,商队不稀奇,但是现在还能随便出入北境的商队,就很牛逼了。要知道如今拓跋珪作乱,整个北境除了最遥远的柔然郡成立了都护府,其余六郡皆沦入贼手,这商路自然也就断了。
    当然,商路不是朝廷断的,朝廷目前并没有明文禁止商队出塞,可问题是正常商队出去了可就回不来了。拓跋珪可是反贼,贼的本职工作就是杀人越货,你带着钱财货物跑去反贼地盘,指望反贼不抢你?
    慕容垂微微一笑,解释道:“裴侯有所不知,当年北代的末代皇帝,曾迎娶燕朝公主为妃。说来惭愧,我关东慕容氏,与拓跋珪那乱臣贼子,也算是姻亲,故而魏逆不曾为难我关东慕容氏的商队。”
    “哦。”裴盛秦敷衍般点点头,心想姻亲有个屁用,秦皇也娶了清河妖妃,你们关东慕容氏的奸臣造起反来还不是一点都不含糊。多半是拓跋珪知道你们关东慕容氏也是奸臣,认为你们不会帮着朝廷害他,再加上拓跋珪也清楚通商对他有利,所以才没为难你们的商队。
    “哼,关东慕容氏当真是狗胆包天,居然和魏逆做买卖?莫不是打算资敌,想要借魏逆之手谋朝篡位不成?”慕容视罴冷哼一声,斜视着慕容垂,阴阳怪气地说道。
    慕容垂怒道:“你胡说,我关东慕容氏多年前便在北境行商,与北境七郡的商会皆有往来,又不是同拓跋珪那逆贼做买卖!拓跋珪那反贼不劫掠我家商队,也不是我家商队的过错,此事我侄女儿已经知会过陛下。陛下都发了话,允许我家那几支商队继续出塞经商。”
    慕容视罴撇撇嘴,对关东慕容氏靠女人上位的套路很是不耻。虽然他们没有直接和魏逆交易,但如今北境在魏逆叛军的控制下,就算魏逆不抢他们的商队,光是学着朝廷市署司按比例抽税,也能获取不少钱财。不用说,肯定又是清河妖妃给秦皇吹了枕边风,秦皇才无视了这种变相资敌的行为。
    “虽说在反贼窝里做买卖,总会有些折损,但每次返塞之后,该交的税我们从不拖欠。纵然如此,因我们商队的管事擅于经营,盈利仍然十分可观。”慕容垂又补充道,他这倒是没说假话,本来就有几分资敌嫌疑,被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自然不敢再逃税漏税。不过什么最赚钱?当然是垄断最赚钱!如今关东慕容氏便几乎垄断了北境的买卖,就算需要给拓跋珪和朝廷各交一次税,他们也还是比以前赚得多。
    关东慕容氏舍得把这几支商队拿出来笼络裴盛秦,确实是下了血本。
    裴盛秦想了想,却还是摇头道:“君子不夺人之好,这些商队下官就不要了。”
    慕容垂一愣,以为裴盛秦是还没有意识到那几支商队的价值,连忙道:“裴侯或许不知,那几支商队如今每月便能赚得纯利三......”
    “此事不需再提!”忍住金钱的诱惑,没等慕容垂报出收益,裴盛秦便将其打断:“往返长城内外行商,无论是否有心,总会让魏逆得利。纵然有陛下许可,下官没资格管关东慕容氏的闲事,但下官自己是绝不会去做这种事的!”
    明面上自然是拒绝得大义凛然,至于裴盛秦真正不肯接受商队的原因,一是他和拓跋珪本来就有仇,万一让拓跋珪知道商队的主人换成了裴盛秦,这商队肯定就保不住了。虽然关东慕容氏还不至于把商队送人后转头就去通知拓跋珪,但万一拓跋珪从别处打听到了呢;二是这商队有通敌的嫌疑,必然会受到许多御史言官弹劾,现在靠着清河妖妃不停给秦皇吹枕边风才没出事。若是商队易手,清河妖妃以后还会帮着吹枕边风吗?没有她的枕边风,说不定秦皇啥时候就下诏惩罚商队了呢;三是商队原本不值钱,值钱的是垄断北境的买卖,现在历史已经发生改变,张帅亲率大军北征,没人知道拓跋珪还能撑多久。等到张帅平定拓跋珪,北境恢复平静后,必然有大量商队涌入。一旦没了垄断地位,关东慕容氏这几支商队可就不值钱了。
    更重要的是,这次的事情本来就是秦皇对裴盛秦的考验,就算收好处,裴盛秦也得收对国家没有危害的好处!这几支商队显然不符合,让拓跋珪收到了税,或多或少都对国家有一定的危害,这肯定不是秦皇想要看到的答案。
    慕容视罴却不知道裴盛秦肚子里的这些思量,他再如何聪慧,终究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裴盛秦那义正言辞的一番话,恰好勾起了他的少年热血,当即抚掌道:“裴侯说得好!义感君子,利动小人,我辈秦臣,自当有人臣风骨,岂能为了区区钱财,便做出有损节义之事?”
    一边说着,慕容视罴还一边蔑视着慕容垂,眼中鄙夷之色尽显。如果说漒川侯当初选择归附朝廷,多少还是因时势所迫,并非全然真心。但白兰内附时慕容视罴年岁尚小,打他记事起,便已是秦人。这个少年对国家的归属感,绝对比他爹他哥都要高,慕容碎奚和慕容视连顶多就是不造反不卖国,国家强盛就老老实实当臣子,国家败亡就继续割据白兰做君王。唯有慕容视罴,是真的愿意为国家鞠躬尽瘁的,也正因如此,慕容视罴比他父兄更加憎恨关东慕容氏的祸国奸臣。
    “呸,无知翌子,你说谁是小人呢,你才是小人,你全家都是小人!”慕容垂怒道。
    慕容视罴原本心中对裴盛秦没有偏向白兰慕容氏还有些不满,此时却是感于裴盛秦的气节,隔阂全消。是啊,人家裴侯若是帮我,就得平白无故得罪一个大世家,要点好处怎么了?
    想通了,慕容视罴也不理会慕容垂的无能狂怒,转而对裴盛秦说道:“西海有大岛三十余余,小岛数百,其大岛者,方圆数十里。我白兰慕容氏愿以一大岛相赠裴侯,由裴侯任选!”
    “此话当真?”裴盛秦怦然心动,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诱惑力自然是极大的。别看裴盛秦和裴元略现在都有爵位与食邑,但他们只能享受食邑的部分税收,并没有任何治理之权。哪怕裴盛秦并没有造反自立的野心,但还是本能的希望能有一块自己的地盘,留着旅游度假也好啊。
    严格意义上来说,西海并不是海,而是一个巨湖,也就是后世的青海湖。但是,这时代的西海和后世的青海湖不一样,经过近两千年的不断萎靡,后世的青海湖面积不过区区4800平方千米。而这个时代的西海,却是纵横千里之距,说是海一点都不为过。
    西海原本就是吐谷浑的疆域,漒川侯内附之时,秦皇为褒其忠义,索性便将西海的岛屿统统赐给的漒川侯——估计秦皇那时候也不清楚西海究竟有多少岛屿,不然未必这么大方。
    封地都是天子所赐,臣子私下交易本是大忌。不过这个时代基本上是没有海防意识的,也没几个人把海疆当成真正的疆域看,朝廷在意的也只是大陆上的土地。所以慕容视罴说要送裴盛秦一个岛,真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就连最挑剔的御史言官也不会拿这事挑刺。
    “自然是真的,我们白兰慕容氏历来讲究一诺千金!”慕容视罴郑重地点点头。
    慕容垂挑拨道:“裴侯,莫要相信他的鬼话,西海潜藏了许多亡命海盗,他们白兰慕容氏根本没能力完全清剿。西海群岛名义上归白兰慕容氏,实则大多有海盗出没,十分危险!”
    慕容视罴冷哼道:“西海深处的岛屿确实有海盗盘踞,不过离岸较近的海岛,我白兰慕容氏皆安排有水师定期扫荡,绝对是安全的。”
    裴盛秦心中已经开始偏向白兰慕容氏,和关东慕容氏那几支不稳定的商队比起来,海岛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啊!方圆数十里的海岛,足足抵得上一个小县城了。在岛上建个庄园,没事就去度假,多舒服啊。至于海盗,裴盛秦更是不怕,西海的海盗虽然也叫海盗,实际上不过是这个巨型内陆湖的水贼罢了。毕竟西海不管是风浪大小还是暗礁数量,比起真正的大海都只是小儿科,缺乏极险恶的环境磨砺,这就导致西海的水贼比真正的海盗差远了。到时候带上天策军一起去,不信天策军还打不过一帮水贼?
    隐隐听见大厅外有脚步声,裴盛秦并不意外,这时候能在大厅附近随便走动的,只有他爹裴元略。
    估计是父亲见这俩人不撕逼了,也好奇自己会怎么判,所以才站在大厅外头偷听。
    “好了,两位大人都不必争了,关于此案,下官心中已有决断。”裴盛秦组织好了语言,便准备把慕容涉归的坟墓归属权判给白兰慕容氏。
    “且慢!”慕容垂站起身。
    慕容视罴挑眉:“怎么,这便输不起了吗?”
    裴盛秦倒是态度好一些,他微笑着问:“慕容将军还有什么想说的?”
    “祖坟一事,关乎了我关东慕容氏的颜面与权威,决计不能相让。为了保住祖坟,就算说出那个秘密,也不足惜!”
    慕容垂暗暗下定决心,咬了咬牙,便道:“裴侯,本官知道你舅舅的下落,愿以此消息,换裴侯一个公正的裁断!”
    “啥玩意,我舅舅?”裴盛秦一下子愣住了,他还真不知道他有舅舅,他对母家的认知几乎为零。甚至连母亲的记忆都少得可怜,毕竟裴盛秦的母亲在他几岁时便死了,裴盛秦是由父亲一手带大的。
    “冠军将军,你是说......你知道长陵的下落?”沉重的声音响起,裴盛秦看去,父亲已经踏入了大厅,眼睛直勾勾看着慕容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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