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臣

第三卷 乱长安 第一七二章 我辈我胄,同袍同仇!

    
    偌大的京师长安分属长安、六陌、蓝田等数县,天策军驻扎的北郊属蓝田县。不过这几县都只是有名无实的附郭县罢了,就连单独的县衙都没有,几位县令平时都是在京兆府办公,作为京兆尹的属官。
    北郊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无名溪流,因取水方便,天策军大营便立于此,并将此溪取名曰策水。裴盛秦本来打算直接叫天水的,还是裴元略指出,带上个天字未免有僭越之嫌,这才作罢。
    裴盛秦带着公狗,一路沿着策水而行,很快便见着了天策军的大营。
    由于地处京郊,基本上不可能遇到战事,因此天策军大营修得十分细致严整。在外作战修营讲究的是实用简洁,在内地扎营则讲究个精益求精,尤其京畿之地。说不定什么时候陛下就来微服私访了,面子工程不做好,还怎么给陛下留下个好印象?
    天策军这座大营以青砖构成,紧贴着策水修筑,辕门处立有两面大旗,一面是大秦旌旗,另一面旗帜上书“天策上将裴”字样,这便是裴元略的帅旗了。
    辕门外有一队披挂整齐的士卒站岗,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将官。见着裴盛秦两人走来,便微躬着腰,抱拳行了个军礼:“参见右将军!”
    出入军营,但凡有军职的,皆会以军职相称。
    “免礼!”
    裴盛秦抬手虚扶,士卒们便直起身子。这时裴盛秦才发现,这队士卒领头的小将官,居然是他认识的人。
    这小将官是在襄贲战役后才加入天策军的,不过特殊之处在于,此人本是隶属于晋朝北府兵。
    当初天策军在襄贲击溃刘裕,并俘虏了数千北府兵,因考虑到俘虏太多,实再不好处置,裴盛秦便将那些北府兵统统坑杀。只留下了其中的大小将领,用以拷问敌情,这个小将官便是被留下的一个晋军小将。
    拷问完敌情后,这些晋军将领原本也是要处理掉的,不过裴盛秦无意中听说了这个小将官的名字,不忍心就这样干掉他,特意传令留下他一命。
    这个小将官的名字叫檀道济。
    裴盛秦本是打定主意,不会收纳襄贲战役的俘虏入天策军,主要原因是他们的家人都在晋朝,忠诚度实再难以保证。檀道济是唯一一个例外,因为他自幼父母双亡,在晋朝也没啥眷恋,所以可以破例收入天策军——别问裴盛秦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历史书上写了的。
    “檀道济,你这是升官了?”
    裴盛秦好奇地问道,他安排檀道济进入天策军时,只是让他做一个普通士卒,现在他居然当了守辕门的小将官。虽然这只是最低级的军官,但确实是个官儿了。
    “禀右将军,前几个月军中大比,末将表现得还行,被提拔为辕门校。”
    檀道济嘿嘿一笑,看向裴盛秦的眼神尽是感激。
    当初他在晋军里头,也只是个最低级的小将官而已,要不然也不至于跟着还名不见经传的刘裕混。襄贲一败,除了刘裕夺马而逃,其他所有晋军可都死光了,就连那些将领们,在拷问完情报后,也统统被秦军杀掉。只有他一人,不但在秦军的刀戟下捡回一条命,甚至还因祸得福,加入了秦朝天策军。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南充侯的恩德,是南充侯认定他是可造之材,特意交代下去留了他一命!
    檀道济无父无母,当初加入晋军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他对晋朝并没有什么感情。现在他心中最敬仰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救他性命,且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大秦南充侯裴盛秦!
    军中多了个潜力无限的将领,裴盛秦自然也是高兴的,他拍了拍檀道济的肩膀,勉励道:“小檀,好好干,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檀道济顿时红光满面,高声答道:“我辈我胄,同袍同仇!”
    这句话是天策军的口号,裴盛秦定的,因简洁明了,简单上口,士兵们平时有事没事都爱吼上几句。
    其余士卒看着檀道济,目光都是一片羡慕。这姓檀的有本事啊,右将军居然说他是金子,若是我们也能入右将军的法眼就好了。
    裴盛秦问道:“对了,今日营中是那位将军轮值?”
    如今天策军分为四部,每部一千五百人,四部主将分别是石越、雍建岚、李松林、刘哲存四人,四将在天策军中的地位仅次于裴元略父子。天策军并非每日都要训练,前秦官兵沿用的是军屯制度,军队没事就开垦荒地种粮食,隔几天才训练一次。军中包吃住,每月有饷银,不过军屯里出产的粮食则需收归国有。
    正因为不是每天都要训练,所以四将也不必每日来军营点卯,毕竟从城内到天策军营距离也不算近。一般都是四人轮值,每天来一个人值班。
    檀道济答道:“今天军中比武,四位将军都在。”
    军营之中缺乏娱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举行一些比试,给士卒调节心情。裴盛秦倒是没想到,临时起意过来看看,居然刚好赶上了比武。
    “唔,那本将便先进去看看,小檀,守好辕门!”
    又交代了几句,裴盛秦便不再理会檀道济,带着公狗入营去了。毕竟檀道济出身晋朝,入秦不久,裴盛秦还在考察此人性情。就算知道他有才能,也不会立即重用,以免养出一个白眼狼。
    进入营中,只见营内搭建了数十座擂台,每座擂台旁都围了许多军士,不少擂台上都有军士正在比武。比武的军士们大多是不穿衣服的,赤裸着上身扭打在一起,一个个汗流浃背。
    不少军士看到裴盛秦,纷纷行军礼,裴盛秦和裴元略虽然没有每天钻在军营里和士卒同吃同住,但威望却是很高的。尤其是从益州便跟随裴氏父子一路征战的老卒们,更是奉之若神明。
    想要收服军心,哪怕平日里再是装得与士兵同甘共苦,都没有真正带士兵们打仗立功的效果强。士兵跟你混不是为了让你陪他们一起吃苦,而是为了让你带他们升官发财谋富贵。裴盛秦南征时的光辉战绩,已经注定了裴氏父子在天策军内部的地位无可动摇,南征结束之后,天策军每个士兵平均分到的犒赏,足足要比其他军队的士兵多出数倍。
    “末将参见右将军。”
    四将得知裴盛秦到来,纷纷赶来拜见。
    石越问道:“右将军今日怎么有空前来,大帅没来吗?”
    裴盛秦笑道:“今天在北郊送晋朝使团离去,顺路过来看看,父亲还在府中休息。”
    “原来如此,右将军来得巧,今日营中比武,正好看看热闹。”
    “正有此意。”
    裴盛秦的到来,进一步调动了士兵们的积极性,一个个擂台打得热火朝天。
    走过一个个擂台,见军士们矫健能斗,裴盛秦很是满意。不过,不知何时,裴盛秦却突然想到了新平寺上那个诡异的老和尚,原本很好的心情,顿时便多了一层阴霾。
    那晚与那诡异老和尚的谈话,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老和尚自称是忠于废帝之人,是真是假裴盛秦不知道,那老和尚诡异得紧,他说的话不可信。说不定是故意扯着废帝当幌子,隐藏其真实身份与图谋,顺便往越王脑袋上甩锅。
    但老和尚居然能够知晓他在袭会稽路上的醉语,便说明当初的益州水师中的确有老和尚的人,而且是位品级不低,有资格与裴元略父子同乘一船的高级将领。
    裴盛秦目光隐晦地扫向军中那些熟面孔,暗自沉吟:“还好,如今我天策军中,除了石叔等四人仍在高位,其余中层将领,大多换成了会稽守军出身之人,石叔等人都是值得信任的。剩下的那些原属益州水师的高级将领们,大多都打入了基层,无法再参与重要军务。就算里面有一两个内鬼,也掀不起多大波澜。”
    目前天策军的主体仍是原本的会稽守军,以少数阵营压制多数阵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因此,除了最重要的四个主将仍是石越等四人担当,其他大多数中层军官都是从原本会稽水师出身的士兵里面选拔的。
    这样一来,就更没几个位置留给当初益州水师的那些大将们了,那些大将现在在天策军中大多数都只是最基层的小军官。仅有的几个位置较高的,在裴盛秦从五将山回京后,也陆续找理由撸下去了。毕竟原本的益州水师已经叛国投敌了,如今的天策军虽然是由益州水师的残部发展起来的,但说到底是一支新的军队,而且军队主体也不再是益州水师那几百残部了,权力层变动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右将军有心事吗?”
    刘哲存观察入微,见裴盛秦脸色不太好,不由问道。
    “刚刚想到了一些烦心事,无妨的,刘叔不必担心。”裴盛秦微笑着摇头,目视三军,心中生出一股豪气。
    有六千天策在手,区区一个不人不鬼的老和尚,又有何忧?若军中真有那魑魅魍魉,老实蛰伏也就罢了,若敢冒头,杀了便是!
    豪气在胸臆间转折,裴盛秦忍不住仰天长啸:“我辈我胄,同袍同仇!”
    六千天策齐齐高呼:“我辈我胄,同袍同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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