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丁捉鬼

    
    河道之上，船队的帆影，一眼望不到头。
    尤其是正式进入了武公渠之后，河道毕竟是人工挖掘出来的，相对东江这种大江支流而言，就狭窄了不少。
    尽管武公渠每年都要动用数十万民夫清挖淤泥，效果仍不是十分理想。
    押运人马、粮草北上彭郡的这一支庞大船队进入武公渠之后，就只能向北面单向航行，南下的船只全都只能暂时停航。
    并且，在武公渠的某些河道还得通过纤夫来拖行船只。
    不过，饶是如此，两天三夜之后，船队还是顺利的抵达了昌郡鄂城，武国的京畿。
    这一路上，彭郡的战报便陆续传来，很快便传遍了船队上下。
    这种战报，一传十，十传百，与真实情况相比自然有些走样。
    不过，包丁、陆七郎两人听到了一个让他们很有一些进退维谷的事情。
    湖军的几位主要将领作为俘虏，已经被押到鄂城。
    湖山水师全军覆没，只有小猫三两只，还不够规格向武国君主献俘。
    这对武国君主而言，不免有些美中不足。
    此外，湖山水师旗舰上的青龙战旗、帅旗，也被打捞了起来。
    就在船队抵达鄂城的这一天，武国水师将向武国君主献俘、献旗，向天下人彰显武国之主的文治武功。
    这无疑将是一场盛大的庆典活动！
    这一支庞大的船队途径鄂城，也成了这一场庆典的一部分，一同向武国民众展示收复彭郡的壮举，让民众铭记武国之主的不世功勋。
    届时还会专门在祭天坛举行庄重的祭祀，武国君主将亲自祭拜天地鬼神，告慰武国各位先皇，已经将彭郡收复！
    包丁与陆七郎此时仍在船尾，两人脸色都有些凝重。
    包丁正在试图打消陆七郎打算劫法场的疯狂念头。
    他沉声道：“先不说这里是武国京畿，藏龙卧虎，强者如云。就说我们这一支船队，就有两位武国的武宗随船同行。”
    “前两天，我已经同意了你的冒险，在武公渠没有引爆霹雳水雷，没有把武国粮仓到鄂城的唯一水路给堵上。现在你还想着去劫法场？！那就是找死！”
    “你应该知道，一旦劫了法场，码头这边必定会警觉起来，再想引爆霹雳水雷就没有那么轻易了！”
    陆七郎捏了捏拳头，迟疑着，终于开口说道：“包大人说的这些，陆某都知道。所以说.......我与包大人兵分两路，一人去劫法场，一人负责引爆船队的两个霹雳水雷。”
    包丁正打算再劝说一番，陆七郎却紧接着又说道：“包大人在白山关之前单骑冲阵解救探子的事迹，陆某是早有所闻，如雷贯耳，十分敬佩！”
    “因此，陆某确信包大人能够明白此时陆某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选择！”
    包丁听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陆七郎当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他包丁当时奋不顾身解救潜入漠南而失手被擒的探子之事例，来说服包丁他自己。
    当然了，当时包丁其实是带着正气团一同冲阵的，并且尽量做了最周全的准备，以及种种应对的预案，这才敢放手一搏的。
    总之，最后一传十十传百之后就走样了，成了茶楼话本里的单骑冲阵。
    陆七郎根本不给包丁多作考虑的机会，坦言道：“如果包大人不愿意的话，陆某也不强求。反正陆某无论如何是要去西市菜场走一遭的！”
    “哪怕救不下人来，我也得要让武国这帮龟孙子知道湖军没有孬种！”
    包丁撇了撇嘴，说道：“别！打住！你去了鄂城西市菜场，就是自投罗网！湖军将领都一网打尽了，你还怕悬赏你的炭笔画像现在还没有贴满鄂城大街小巷吗？”
    陆七郎一听，又惊又喜，打蛇随棍上，问道：“包大人这是同意了？”
    包丁沉吟道：“这事，还得要从长计议。毕竟我也是武国欲除之而后快的人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反复细致的讨论着，逐渐将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给琢磨出来了。
    ........
    乾玥历1316年十一月十九，武国昌郡鄂城。
    清晨，斜雨悠悠。
    宜安葬，忌祭祀。
    冲鸡，岁煞西。
    时间距离湖山水战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的时间。
    这一天，武国北上“守卫”彭郡的船队途经鄂城，将停留一天时间，参加盛大的庆典活动。
    庆典活动前半部分的内容包括了献战俘、献帅旗。
    这将由武国鄂城水师左翼总兵打头，领着彭郡湖军的俘虏囚车，由码头经龙门进城，穿过鱼跃大街，到达王城。
    鄂城在大部分民众可在码头指定的若干个区域观看，城内的居民则可以在鱼路大街两侧，夹道欢迎。
    说到庆典，自然少不了盛大的焰火。
    在左翼总兵献俘之后，王城金桥门之前便会燃放焰火，据说其规格、数量甚至还将远超除夕之夜的焰火。
    再接下来，便会由武国之主在祭天坛举行庄重的祭祀，然后返回宗庙祭拜，告慰武国王室的列祖列宗，离家多年的游子：彭郡，已经归家了。
    鬼域大潮兴起，人族万马齐喑，武国选择于此时吹响了她的胜利号角，于政治上是有具有重大意义的。
    武国这一场庆典对翰国而言，无疑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尤其是翰国刚刚扫平大漠，夺回了白马关，翰国之国运兴隆之际，武国的这一场庆典就像是唱了一出对台戏。
    作为庆典的重头戏之一，自然是彭郡湖军的三位将领以战败者身份坐在囚车里穿过大半个鄂城。
    因此，收押湖军将领的地点，也是由武国禁卫军一师一营的三千人马来镇守，防止有可能出现的劫狱。
    鄂城大小码头有上百座。
    龙门是水城门，龙门码头是鄂城最大的码头。
    龙门码头附近修建有一座龙王庙。
    但逢武国水师誓师出征，必在龙王庙举行隆重的祭祀，祈求战事顺遂。
    龙王庙，便是此次收押湖军将领之地！
    龙王庙之外，由三千禁卫军团团护卫着，生人勿近！
    包丁将目光从不远处的龙王庙收回，看向旁边的那个光头大汉，问道：“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把我弄进去龙王庙里面？”
    光头大汉嘿嘿一笑，伸手做了一个讨要的动作。
    包丁摸出来一件殒匕，放到光头大汉的手掌之上。
    光头大汉掂了掂殒匕那沉甸甸的分量，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不是我光头强吹牛，这鄂城之中，也只有我才能接下张三你这一份匿名委托。”
    包丁眨巴眨巴眼睛，脸上现出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你的诨号，真的叫做‘光头强’？”
    光头大汉摸了摸自己锃亮的光头，自嘲道：“名字可能会取错，但诨号绝对不会叫错的。自打小我就‘聪明绝顶’。”
    光头强稍顿了顿，言归正传，说道：“龙王庙里面的柴火都是我们‘抱薪社’提供的。龙王庙是我们‘抱薪社’超过二十年的老主顾了。”
    包丁听到这里，微微一笑，基本上已经猜到了对方提供的可进出龙王庙的方法。
    果不其然！
    光头强继续说道：“我可以把张三你藏进柴火堆里面，再通过牛车运进龙王庙。里面只有禁卫军，没有听说有武宗大人驾到。”
    包丁点点头，表示了解了，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光头强，问道：“你就不担心我进了龙王庙之后干了什么事牵连到你？”
    光头强略微迟疑了一下，往小树林外面看了几眼，还是坦言道：“不瞒你说，我在鄂城已经了无牵挂了。”
    “我与弟弟两人是孤儿，由龙王庙的住持收养。弟弟.......死在彭郡了。呵呵！彭郡收回了又能怎么样？与我何干？！”
    包丁恍然：“你弟弟是水师？”
    光头强点点头，有些意兴阑珊，看样子就打算转身离开了。
    包丁却叫住了光头强，说道：“其实我在昌郡武行一共发布了两个匿名委托，都是关于湖军俘虏所在地点的。”
    光头强身子刚刚转了一半，听到包丁的这一句话，整个人便僵住了在那里。
    包丁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武国搞了这么盛大的庆典，甚至早早就放出风声要公开处决湖军俘虏，就连鄂城的民众也都知道了。”
    “我担心关押湖军俘虏的地方有陷阱，这个很正常吧？”
    光头强缓缓的回过身来，神情紧张的说道：“张三，我们刚才在确认委托之前可是击过掌的！你现在不会是反悔了，想要杀人灭口吧？！”
    “把人带过来吧！”包丁对着小树林外面喊了一声，这才看向光头强，说道：“现在问题是这样的。”
    “两位匿名委托都有人接下来了。不过，说的却是两个地点。”
    “因此，我猜这当中至少有一个地点是陷阱吧？又或者你们的级别不够，只能知道你们需要知道的部分。”
    “猜来猜去也没什么用。正好！我手头上有半份失魂散。至少可以用来确定两个地点当中究竟哪一个是假的。”
    这时，陆七郎提溜着一个干瘦的男子走了进小树林，来到了包丁身边。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