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军火炮拉远,对太原城墙的威胁大大降低,明军士气恢复一大半,见闯军已将火炮安置在明军弗朗机炮射程以外,明军便将所有弗朗机跑炮口向下,打击攻城的闯军。
暗度陈仓的事情刘宗敏已经做过一次,最开始效果拔群,给了明军重创,明军反击之后闯军损失数门火炮,若是再来一次,明军不会那么愚蠢,定会在还未布置完毕以前就向火炮阵地集火,所以刘宗敏也不敢贸然将火炮前移,距离太远却又散布巨大,根本无法有效杀伤明军,看着前军战死越来越多,刘宗敏只得用力将拳头空挥,鸣金收兵。
闯军在西面收兵的同时,刘宗敏派遣传令兵,通知其他三个方向的闯军停止进攻,一时间,太原城兵燹硝烟同时停止,方才还喊杀震天,此刻却鸦雀无声。不仅是闯军,连明军也都累到无法动弹。
论战厅中,左良玉神色严肃,虽说已打退了闯军的进攻,可左良玉已经动用了全城兵力,而闯军却仍有二三万人没有参与上一次攻城,也就是说此时精力充沛的闯军仍比太原城内的明军总数还多,闯军随时可以再发动一轮攻城,届时或伤亡惨重,或战败城破,以疲防逸,左良玉不知道这一仗该怎么打。
不过幸运的是,左良玉的担忧没有成为现实,自上一轮攻城结束之后,闯军军阵再也没有了动静,明军从将军到士卒,所有人都看不清闯军的意图,只要是打过两场仗的白丁都知道,此时若是车轮战,明军迟早会扛不住,刘宗敏将部队撤回却又没了下文,让人摸不着头脑。
无论如何,众将士终于能够歇息片刻,城墙上下横七竖八躺倒了一大片,就连初上战场的那群新兵也不再害怕满地的死尸及残肢断臂,各自找了一处依靠的地方休息,等待随时会来的进攻。
申时正,伙房将做好的饭菜往各处城墙送去,各处也正在清扫战场,此时虽不是炎炎夏季,可仍旧不敢掉以轻心,若是任由死尸这样随意散落,一旦激起了疫病那这太原城便要不攻自破了。
数个时辰的交兵,众将士已疲累不堪,这姗姗来迟的战饭吃着如同山珍海味一般,城墙下闯军数百人也在收殓同袍尸骨,这是战场上的规矩,无论两军如何仇恨,此时也是两两相安,因为无论是哪一边,也不希望自己在战死之后,因为无法被收殓而曝尸荒野,甚至有时,两边兵士还会远远地打一声招呼,嘱咐对方在找到自己同袍的尸体时能够放轻些手脚。
沈络一边吃着战饭,一边看着城墙外头,看着遍野的尸体竟出现了一丝不忍。沈络将眼睛抬起,不再去看城墙外的战场,只想看看远处的闯军,交战如此之久,自己还未见过闯军营寨是什么样的。
这一看便看出问题来了,只见闯军营寨更远处的地方堆放了高山一般的木头,敌军正在营造器械,根据沈络的学习经验,他看得出闯军正在建造攻城塔和撞车,怪不得刘宗敏没有继续第二次进攻,原来根本就没有人手,剩余的闯军没有休息,一直都在伐树建造。刘宗敏的第一轮进攻根本 没想过要拿下太原,只是为了尽可能多地消耗守城明军,减少第二轮攻城时明军火力有效威胁攻城器械。
沈络心知情况紧急,立即向百户报告,可这百户却是一个懵子,听见沈络报告之后便向远处望去,只见零零散散的物件儿,却根本看不出攻城塔的样子,以为闯军只是在加固营寨,便以扰乱军心之名责骂了沈络一顿,转身就要离开。
沈络叫之不及,转头跑去城墙之下与千户禀明,那百户见沈络拔腿就跑,以为沈络要做逃兵,立即大声叫嚷,呼叫其他士卒将沈络抓住,一开始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当百户呼唤三声之后,士卒们才跳起向沈络扑去。
行伍之中,最引得同袍恨的,便是这逃兵,这是抛弃同袍,抛弃弟兄的行为,说严重一些,这便是背叛。所以众人听见那百户大叫沈络要逃,个个义愤填膺,扑住沈络就要打,任由沈络如何解释,都会成为别人眼中为自己开罪的借口。
石梯底下,赵小敏正与各千户商议接下来的防御部署,只听得城墙上头此时乱成了一锅粥,不少鸡零狗碎之物扑簌簌往下掉,惹得众人根本无法专心商议。
赵小敏站起身来,大声朝上头喊道:“上面在做些什么?如此鸡飞狗跳成何体统?几个老哥是没有吃过军法?”赵小敏才刚说过话,只听上头有人叫道:“回将军,有逃兵,弟兄们正在抓逃兵!”
赵小敏一听,竟然又有逃兵出现,这可得了?当即站起身来,叫上身边所有千户,往城墙上头跑去。
众人刚一登上城墙,便看见五六个人将沈络抓住,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其他士卒在一旁,大声咒骂着,他们对沈络的叛逃显得十分气愤。
赵小敏挥挥手,将擒住沈络的众人挥退,冷冷地说道:“沈络,你是自愿从军,为何会当了逃兵?难道就这些许小小场面便让你害怕了?”
沈络差点儿被几人压得背过气去,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这才说道:“将军,不是沈络要逃跑,只是方才沈络看见闯军有异动,向百户禀报,谁知百户不相信沈络,沈络这才想要去城下禀报千户,谁知百户竟说沈络要逃,任由沈络怎样解释都无济于事,这才被这几个弟兄给拿住。”
赵小敏听沈络说闯军异动,将信将疑向城外远处看去,沈络跑到赵小敏身边,向闯军营寨后头指去,说道:“将军请看,闯军在营寨远处大肆建造器械,沈络看形状知晓这是攻城塔和撞车,所以才要禀报这重要军情。”
赵小敏沿着沈络所指方向看去,果真是攻城器械,便立即命人将那百户叫道跟前来,那百户看着情形,也知自己犯了错,走到赵小敏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不住地发抖。
赵小敏看着面前跪倒之人,说道:“杨百户,沈络在之前是否向你禀报过这等军情?”见那百户颤颤巍巍地答应,赵小敏当即便怒道:“如此重要军情为何懈怠?不但不纳不查,反倒以叛逃为由阻碍沈络将此事向我等禀报,难道你是李闯的内应?”
听见赵小敏这话,那百户吓得魂飞魄散,立即磕头如捣蒜一般,向赵小敏说道:“将军明察,末将怎可能是那反贼的内应?只是方才末将实不能看出那里所建造的就是攻城之物,只以为是沈络无理取闹,这才犯下蠢事,求将军饶过末将。”
赵小敏听后,嗤笑了一声,对着那百户冷冷说道:“杨百户,今日你怎样说都逃不了罪,闯军营寨后头正在加紧建造的东西,沈络一个小旗都能看出来,你一个百户竟然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今日幸得有沈络,否则如此重要军情定然要被你耽误。”
赵小敏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那连连以头抢地的百户,向众千户说道:“各位大人,本将立即回论战厅,与左将军商议对策,几位去其他方向看看,闯军是否也在营造器械。”个千户唱了一声诺,便分头向各个方向而去,赵小敏下了城墙,骑上快马便往中军大营奔去。
那杨百户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恶狠狠盯着沈络,只是现在却不好对沈络发难,否则所有人都会猜到,这是他在携私报复,只能暂时先放过沈络,以后在寻找机会。
且说赵小敏快马来到论战厅,只见左良玉仍旧站在太原城防图前,眉头紧锁思考着什么,赵小敏让门子通报一声,便跨步进了论战厅。
左良玉得知这个消息,却也不知该做怎样的表情了,他之前一直在城防图前,便是在思考刘宗敏的用意,此时闯军目的昭然若揭,第一场仗守城明军便损失三千余,战损近乎两成,虽闯军也损失三千余人,只不过这是在明军占据地利的情况下换来的成果,且损失的这些人对闯军来说无关痛痒,可对明军来说却是一个致命打击。
如今闯军大肆建造器械,就是要在第二轮进攻之时最大程度削弱明军的地利优势,下一次,或许就是一场生死血战。
正当左良玉为此烦心之时,其他城墙反倒带回了为数不多的好消息,据传令兵回报,刘宗敏只在西面建造了器械,东、南、北三面却依旧没有动静,看来这三面仍旧是佯攻方向,只将云梯做登城用度。
左良玉脸上的表情终于舒缓了一些,这刘宗敏到底还是不够人手让四面同时营造,西面仍旧是闯军进攻重点,那么短期之内只要布阵合适,便不可能破城,待过几日援军抵达,便能将闯军再赶回西边。
想到这里,左良玉当即下令,立即将调往各处的弗朗机炮重新部署回西面城墙,各处火铳手不动,原地驻防以应对闯军新一轮的攻城。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