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哥,你是信我的,对吧?”
男孩突然拉住了他的手,纵然是在夜晚,那双大眼睛仿佛也有闪烁不完的光芒。陈彬怔然点了点头,又道:“你是说,你要走?”
阿苗道:“必须要走的,此次回来不过是想根据指示,试试能不能看出病根所在,不过没有查出什么,还是得去求求仙人。”
陈彬问:“什么指示?”
“我也不太清楚,”阿苗摇了摇头,“阿娘只简单说过,她在遇见我阿爹前曾经经过一处山谷,被突然出现的一位仙人驱赶,好像是她的身体和里面的什么东西起了反应。阿娘后来也记不清怎么了,只隐约记得当时看过的一个符咒,与村中祠堂供奉天火下压着的很像。”
“那是一样的吗?”
阿苗又摇了摇头,低下头藏起眼中一点失落的神色:“不全一样。”说着托起陈彬的手,在他的手心画了几笔,一边画一边道:“这里不一样,还有这里……共有七处,虽然不明显,但是符咒的作用好像相差甚远。”
陈彬自然不懂什么符咒,就是觉得那根小手指在他手心画得痒痒的,努力忍住想把手抽回去的冲动,还要是不是不懂装懂地“嗯”“啊”几句,也是颇为辛苦。
说罢了,阿苗长叹了一口气:“怪我学艺不精,阿爹教我这些时应该再认真些的。”
陈彬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了,含糊不清地应着,困意也逐渐席卷而来,想要说要睡时,发现身边的小孩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过去了。
睡梦中的他眉头微微蹙着,不像白天时的那么从容,倒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在黑夜偷偷抱着还在流着血的伤口,生怕别人听到一丁点儿呻吟。
陈彬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真正十一岁的他,是被石头绊倒都要在爹娘怀里要半天安慰的。
说起爹娘……他想再多回忆一些,发现什么也记不起来,渐渐也就睡过去了。
次日清晨,陈彬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安抚下也被惊醒的阿苗:“你待在这里别出声。”
出去看时,陈杉已经在院子外,衣衫未整,气势却丝毫不弱,正对着门外七八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陈彬赶紧冲了过去,“姐,怎么了?”一边说着一边将陈杉护在了身后,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陈杉将陈彬拉到了身后,低声说:“跟你没关系,到屋里去。”说完又递了几个眼神过去。
陈彬心下了然,回到了屋子里。
“陈姑娘,”开口的是个络腮胡,粗声粗气的,“咱们都是做邻里八乡几百年的人了,希望你也别为难我们。”
他的话说得倒是客气,陈杉丝毫也不领情,道:“胡大哥这话错了,我和弟弟住在这个犄角旮旯里多年,说句不好听的,家外的荆棘生长得平时连一只野兔子也放不过来,咱们哪里来的邻里交情。”
络腮胡刚想反驳,被身后一个高个子男人拦住了:“你跟这娘们儿磨叽什么,要我说直接冲进去,就不信她还能拦得住老子。”说着就撸着袖子要冲进去。
陈杉不退反进,移步到高个子身前,冷笑道:“高大哥这是欺负咱们女子幼弟弱小无力呀。山神村久在深山是受不了王法约束,几位大哥闯进来小女子做不了什么,但是你们就当这天下是没有天理了吗?”
“你……”高个子被堵得面红耳赤,络腮胡又上前说:“陈姑娘这话不妥,我们何曾不把天理放在眼里。若说王法,你姐弟二人住在这偏远处,不也是因为村中之法吗?”
陈杉听闻,多了些怒色,道:“过去父辈的恩怨,无论对错,我姐弟自知人微言轻也不想再提。如今不与世争住在这里,不过是贪图山神庇佑求个长生无恙罢了。今天尊几位一声‘大哥’,也是看在逢年过节不得已去村会时诸位不驱赶的恩德。”
“你这小丫头牙尖嘴利,好生无礼!”一位年纪略大的发了话。
陈杉气极反笑,说:“若是说起‘无礼’,我倒要好好请教一下年大叔,几位天刚亮就挤在我家门口吵吵嚷嚷,这就是‘有礼’了吗?说我牙尖嘴利,我早就说过,阿苗窃取镇压天火的符咒是真是假我不管,但是说我姐弟二人私藏‘罪犯’,只要拿出证据,我陈氏姐弟甘愿伏法。”
“有没有证据,让我们进去搜搜不就知道了!”高个子说罢就闯进院子,一把将陈杉推倒在地。
陈杉向屋内看了几眼,苦笑道:“年大叔,到底是谁无礼,显而易见了吧。”又看向络腮胡,“也不知胡大哥知不知道,‘村中之法’可有私闯民宅这一说?”
几个大汉都是粗人,哪里能说得过陈杉,现在就等着高个子能在屋子里搜出些什么,一个个也不理会她在旁边冷嘲热讽,巴巴儿地望着屋里。
里面传来一阵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怕是把家里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器具都砸了个精光,没一会儿高个子就从屋里冲了出来。
陈杉道:“高大哥这是搜家还是抄家……”
“啪——”
话未说完,陈杉就被高个子一巴掌扇到了地上,“臭娘们儿,你把那个小兔崽子藏哪儿了?”
陈杉擦了擦嘴角渗出来的血丝,这一巴掌很结实,直觉得耳朵也跟着鸣了半天,她就那么在地上楞楞做了半天。
络腮胡伸了伸手,终是没有扶起她。
“陈姑娘,带走阿苗是全村人有目共睹的,你就交出来吧。”
“我没有。”陈杉爬了起来,略带感激地看了络腮胡一眼,随即冷冷道:“高大哥没有找到人,这是要严刑逼供啊。”
高个子咬牙切齿:“老子今天就是把你揍到屈打成招怎么了?”说着又要去揪陈杉的衣领,亏得被络腮胡拦下。旁边的人也看不下去了,纷纷都劝说。
“老高,她到底是个弱女子,你别太过分了。”
“有话好好说嘛。”
高个子叫到:“放他妈的屁!屋子里连个屁都没有,她那个畜生弟弟不就是带着人逃跑了嘛!”
“呵呵……”陈杉突然笑了,“今日我不管怎么说,在各位眼中怕都是狡辩吧,有本事的,今天就把我抓去,大不了我们祭台上见真相!”
说完陈杉便向村子走去。
众人知道在这里耗下去也不是办法,络腮胡拖了两个人去山外搜寻陈彬下落,带着剩下的人跟上了陈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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