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冽啊,你们也来散步吗?我还以为你和南南已经回去了。”
如果不是程兰追上来率先开了口,谨言还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五年啊,她思他念他盼了五年,想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站在他面前,扑进他怀里,再好好地感受一下他的心跳,闻一闻他身上好闻的木香,说一句:“董冽,我回来了……”你想我吗?
她低了低头,将左侧鬓边的发丝拢了拢。五年前在托卡德罗广场帮助顾氏夫妇的那一次,小偷手指上的指环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经久不消。不仔细看的话不容易发现,可在他面前,她想呈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董冽俯视着眼前站在低处的小女人,脸上还挂着斑驳的泪痕,无助心慌得像个孩子。她把头发弄下来挡住脸干什么?是没脸见他吗?
呵!他刚刚还带着南南去拜祭了他失去多年的亡妻,可这一刻,他的妻子却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从看清谨言的那一刻,董冽便神色复杂,沉默不语,就连程兰跟他说话,他也没听见。呆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说道:“是啊,我带南南来山上逛逛。”
这几年,谨言每次都只是打电话回家说自己很好,反倒董冽每年都会带着来明城几次,每当季清和程兰问起谨言,他也都说好。
他们两个从未联系,却极有默契地将季清和程兰瞒住。
程兰毕竟是有过多年阅历的人,看得出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问题。年轻人的事,毕竟还是需要他们自己来解决,于是,程兰打着哈哈:“我突然想起来,我得去你舅家拿点东西,谨言啊,小冽你们俩慢慢逛回去吧,妈妈先走了。”
“哎……”谨言还想说什么,程兰却已经转身跑下了山,速度快得都不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妇女。
谨言看着董冽,万千言语哽在喉间,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心底轻叹一声,她弯下身,抬手想要去摸南南的脸,可是南南却一闪身,躲到了董冽的身后,看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疏离和恐惧,又隐含了一点点思念之情。
“南南……”她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后尴尬地笑笑,掩饰性地将垂落鬓边的发丝挽到耳后。
董冽的目光一紧,她的脸上,怎么会有一条小小的疤?是谁,居然敢伤害他的女人!
心里被欺骗被抛弃的怒火瞬间没了一半,滋生出一股心疼,他忍不住想要去将她搂入怀中,可又被他生生的克制住。
当初,他以为她死了,他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吃不喝两天,第三天疯了一般从南城飞到明城,把每一个她可能会出现的地方都跑了一遍,他不相信她会死,他坚信她还活着!
这五年,他夜夜枕着她的衣服入眠,午夜梦回间看见过她无数次,可是,触手可及之处,只有一片冰凉。
是,她还活着,而且好像还过得不错。
她的头发变长了,脸上也化了淡淡的妆容,她比原来多了一丝韵味,多了几分知性,可是,这一切,在他看来是那么的刺眼。
他微微眯眼,她的左手无名指上,不再是他为她戴上的粉钻,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祖母绿戒指。
双拳在身侧紧握,身体紧绷,他怕自己只要稍一松懈就会忍不住对她大声质问。他想知道,她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抛下他和南南抛下他们的家。可是,他怕自己的情绪控制不好会吓到她。
在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以后,他还是舍不得伤害她。
“董冽。”
她终于开口叫他,软软糯糯的嗓音一尘不变,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眼里的惊喜一点点暗淡,最终变成了失落。他忽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可心底对她,又抑制不住地心疼。
reno的哭声已经停歇,他一抽一抽地,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比自己高一头的救命恩人说道:“谢谢你,小哥哥。”
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已经出卖了他的来历,董冽低头,看到那一头亚麻色,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心里涌起滔天的怒火,他在国内受尽煎熬的这几年,她竟是跑到国外去逍遥了?这是她和哪个野男人生的孩子?
季谨言,你当真是……好啊!
看到董冽阴鸷的目光盯在reno身上,她下意识地将孩子往身后护了护,可没想到这一举动更加激化了董冽的怒火。
董冽冷笑着弯腰,双手伸到reno腋下,轻易地就将reno提了起来,谨言的一颗心也跟着悬起来,只要董冽稍一松手,reno就会掉到山涧里去。
“不是……董冽,你听我说!”她紧张地出声,这是他们的孩子啊!
“说什么?”董冽冷笑着挑眉,他现在恨不得把这个孩子掐死!只要一想到她在别人身下承欢,甚至还为那个人生下孩子,他就嫉妒得发狂!
对危险丝毫没有感觉的reno却很高兴,他最喜欢被举高高了,只是alex爸爸和elliot爸爸每次一见面就和对方亲亲抱抱,完全把他撂在一边。
此刻被举至半空中,他也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比自己高好多好多的大人,他不就是妈妈常指着照片跟自己说的第三个爸爸吗?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所有的爸爸!这个爸爸,也会像alex爸爸和elliot爸爸那样疼爱自己吗?
“三爸!”reno在心里组织了一下汉语,激动地叫出声来,两只小手亲热地攀住董冽的脖子。
奇怪的腔调加上不标准的发音,听起来就像是“三八”。
谨言和南南闻言,一个没忍住,使劲憋住了笑。
董冽的手蓦地一送,在手里的小娃娃开始往下滑的瞬间又将手收紧,脸色冷得像块千年寒冰。
“你是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的?小小年纪居然会骂人。”他冷着脸对谨言讽刺道。
reno看到自己的热情并没有得到回应,两只小手各伸出食指对着点啊点,可怜巴巴地看着董冽,妈妈给自己看的照片就是这个人啊!
“你的照片,妈妈看给我。”reno艰难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一张小脸皱的像个小老头。呜呜,妈妈真是坏人,只许自己说中文,可是中文好难讲!
听了reno的话,谨言终于想起来,她跟reno说过他有三个爸爸,大爸二爸都有了,眼下这个,在他看来就是三爸。
“爸爸,你先把弟弟放下来吧。”南南拽了拽董冽的衣角,他一直在庄园生活,很少见到小朋友,如今看见一个比自己小的娃娃,他心里很高兴。
董冽将reno放了下来,交给南南,“你拉着他先回车上。”然后拽住谨言的手腕,拖着她大步往山上走。
手腕被攥的生疼,谨言咬着牙不吭一声。董冽的步子很大,山路又难走,她几乎跟不上,好几次也差点摔跤。可她不敢反抗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她知道董冽在生气,他大概是怪她不辞而别,多年不曾联系。她不怪他,都是她的错。
因为担忧reno的安全,一路上她频频回头,当看到南南牵着reno走得稳稳当当的时候,她也就放心了。她也曾担心过,要是南南不接受reno这个弟弟该怎么办,可现在看南南对reno的关照程度,那担心是多余了。
走了一段之后,董冽拉着她右转进了树林,踩着枯叶走了一阵,他终于停下,将她一把甩了过去。
谨言踉跄着稳住身形,伫立在眼前的是一块墓碑。
农村里死了人以后都是装进棺材抬到山上掩埋,然后立上一块墓碑,以后每年亲人们都会来祭奠。这些山上,散布着许多坟墓,小时候见了还会害怕,后来见得多了,也就见惯不怪了。
只是,眼前的这一块墓碑上,写着“爱妻季谨言之墓”。
指腹摩挲在刻得并不平滑平整的几个字上,谨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是他的爱妻,明天,他就要订婚了,他却还带着南南来看“她”。他是来怀念,还是决定放下?
“你说你要回家,可是那天很晚了我却怎么也联系不到你,当我赶到机场想要来明城找你的时候,却得到消息,当天有一班从南城飞往明城的飞机由于撞上飞鸟发生坠毁,全机无一人存活,我抱着侥幸的心理不敢去想你是在那班飞机上。当电视广播里报出遇难者名单的时候,我想,那或许只是一个很巧的巧合,只不过是有一个跟你同名同姓刚好也是从南城飞明城的人而已。”
谨言听了,眼里是掩不住的震惊,她似乎有些明白,董振涛为什么当初坚持要给她制造一个假身份了。
“我反复核对了很多遍你的名字,你的身份证号,我不敢相信,你就这样轻易地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可是,事实逼得我不得不相信。”
“没有了你的公寓,我不敢再回去。我终于如我爸妈所愿,回到了庄园,进入了董氏,当起了人人羡慕的董二少,甚至,如他们所安排的,娶一个自己并不讨厌的人。”董冽嗤笑一声,“五年了,五年了!我已经习惯了在梦里见到你,习惯了身边没有你的日子,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养出了这样的习惯吗?”
谨言听得心里一阵酸楚,她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她可以从别人那里得知董冽的情况,而董冽,却什么也不知道。她甚至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有自己的生活。她很高兴,他还没有忘记她。
“董冽,我好想你!”她再也忍不住,痛哭着扑到他的怀里,双臂牢牢地环住他劲瘦的腰,她终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
手臂被挣开,他推开她,笑得冷漠,声音很轻,却犹如恶魔一般:“你还回来干什么?”
“季谨言,你能不能别再折磨我了?我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挚爱的痛苦,算我求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不……”她呆愣在原地,抽泣着拼命地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不要,我不要放!”她扑上去使劲地抱住他,被挣开,她又不依不饶地环上去。
董振涛说过的,五年以后她回来,能为董家创造价值,他就不再阻止她和董冽在一起。
董冽彻底失去了耐心,他对着她大声吼道:“季谨言,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
“我……”
她还未说完,他便咬牙道:“这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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