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云涌(十五)
夜晚的红灯笼一个一个地挑起来,雪慧手里掂着丝帕走出房门,对廊下收雀子,点蜡烛的丫头们:“我往外面转一转去。”身后自然是跟的有人,世子妃只扶着玲巧儿出来。
转了一会儿不想就听到鼓打初更,有心去看桥下月,还没有走近,树影儿先闪出来两个人,弯腰行礼:“世子妃请留步,王爷和王妃在前面赏月。”玲巧儿扶着雪慧转身,走开几步才指着一条小径道:“那里也可以看水,从这边就能走过去。
主仆重新换一条路到水边,对面花木遮盖中有一座小亭子,那是府中看月最好的地方。雪慧往对面看过去只看到花叶,往水中看去的时候却看到水中有人影的倒影,那水从另一边把亭上人显露出来。
雪慧大吃一惊,那水中的人影是小亭子上观月的公公和婆婆,水面无波看的一清二楚。世子妃定睛再仔细看一看,还是和刚才一样。水中倒影儿中,婆婆是坐在公公膝上,倚在他怀中,一只手捋着他的胡须正在和他说话。
身边还有丫头,雪慧第一件事就是往丫头面上看一看,玲巧儿面上是浑然无知,她是全没有看到。雪慧定定神,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只觉得浑身酸软`无`错``m.的雪慧扶着丫头走出树丛来,走上几步停下来低声道:“我要在这里坐一会儿,去拿个锦垫来,再给我倒些茶来喝。”
这样把别的人支开,身边只留下玲巧儿的时候,雪慧和她站在花架子下面,这才对玲巧儿道:“我平日里就看你不错,有一件事情交待你,你要是办的好。。。。。。”
把话说到这里,玲巧儿唬的赶快就跪在雪慧脚下哭着求她:“奴婢什么也不知道,求世子妃饶了我吧。。。。。。。”
脚下是哭哭啼啼的丫头,雪慧突然觉得一心的闷气这就没有了,或许是闷到了极处,或许是突然这就明白。她没有叹气,反而微笑着道:“起来吧,我不过是让你回去给我拿一块帕子来,我手里的这一块儿捏的只是粘粘的。”
玲巧儿这才擦着泪水站起来,脸上这就带了笑在问:“是吗?那我现在就去拿,”要转身这才想起来:“我去了,谁在这里呢。”雪慧轻轻笑起来,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一手指头:“你这个小丫头。”
此时是站在花架子下面低语,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雪慧对着玲巧儿下意识地“嘘”一声,这一会儿初更过了,还有谁在这里行走不睡。外面走过四、五个人,却是顾冰晶扶着一个丫头走过来。
雪慧刚出房门的时候,是面带愁容,这一会儿豁然开朗时也没有忘记打量一下弟妹的面容。刚才让玲巧儿去办一件事情,其实就是想着玲巧儿是个小丫头,想问问她顾冰晶陪嫁的丫头去了哪里?玲巧儿要说不知道,年纪小也可以去打听一下是不是。
没有想到的是玲巧儿这样害怕,雪慧开朗了,她必须也要开朗了,朱睿把自己围的水泄不通,有如他在战场上围敌兵吧?
就是因为自己说的儿子是不是世子的话,从夫妻的角度上来看,有话说一说也无妨,不和朱睿说对谁说去。雪慧自嘲地笑一笑,夫妻之间也有不能说的话是不是,看来这话就不能说。
顾冰晶也是颦眉的样子被雪慧看在眼里,雪慧这才觉得心里难过,不知道是为谁。等到顾冰晶走过去,雪慧这就想回房去。路上遇到送锦垫和茶水来的丫头,雪慧也只是笑着道:“还是回去吧。”
回到房中更香袅袅,世子朱睿也从后面走进来。“朱睿,”雪慧眼睛这才一亮,眼前又出现刚才玲巧儿的哭声,这才正色问候一声:“你回来了。”
朱睿答应一声,先去看睡着的贤哥儿,再就过来命人打水去洗,洗过后看到雪慧在一旁候着,朱睿站起来:“你先睡,我看会儿书去。”世子也有夜读的习惯,他才从外面回来,需要静一静心。
对着书看上几眼,其实心思不在书上,太子一意请辞,在太上皇和太后面前也一直罪已。世子要接王位,他最要弄明白的就是哪一个才是值得去跟的人。
大皇子敦厚,人太敦厚了并不好,容易被坏人利用;八皇子固然眼明能干,可是朱睿和朱宣一样,心里有一件事情放不下来,那就是为了康宁,八皇子对朱闵和胖倌儿下过手。
朱闵误打误撞地救了八皇子,朱宣和世子朱睿都是疑心重重,不过眼前要表现出来高兴。。。。。。摸一摸想心思想的滚烫的额头,朱睿听到雪慧柔声的一句:“在想心事吗?”
一直就站在帏幔后面的雪慧走过来,她是看到朱睿手执着书,其实人在沉思。世子在想什么?雪慧也可以觉得他在想外面要送给他的女人,也可以他在想正经事情,这心思全是雪慧的,不过此时雪慧走出来,她只是想和朱睿好好说会儿话。
看到雪慧过来,朱睿是有些不耐烦:“你还没有睡?”雪慧在脑子里只想着那水中婆婆坐在公公怀里的倒影,对着朱睿这样说话,还是有些泫然欲涕,垂下头。这一次对世子朱睿还是不管用。
“你不睡我去睡了。”朱睿把手中的书放下来,想想自己和父亲的谈话,管不好你自己妻子,还出去立于朝堂,休妻是能耐吗?她要是有十恶不赦,国法律法就先拿她,说她犯家规,七出里只犯了“口多言”。
如果按这个“口多言”来休妻的话,那天底下多少妻子都可以休弃了。上至宫中,下至农夫,妻子有了孩子,哪一家的外家不来多口;一有了孩子自己要看着婆婆对妯娌好不好,公公对儿子偏不偏心,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吧。这应该不是违背事实。
外面花渐迷人眼,这担心每一个女人都有。看到别人为着家庭忍耐,说脑残的人回到家里是不过她自己评论脑残的日子。妙姐儿只所以忍,至少朱宣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丈夫。
世子朱睿想想父母亲,雪慧这想法伤人心。站起来就往房中去的朱睿被雪慧喊住了。“朱睿,”雪慧喊住他,走上来两步是气愤的:“你,为何这样对我?”书房外把自己拦在门外,一个小丫头也不敢单独帮着自己办事情,这是不信任自己。
“你自己想呢,”朱睿只是淡淡,把你拦在书房外,你就应该心里明白。一身长衣的朱睿需要的是一个与自己并肩的妻子,有时候要为家里牺牲一些,就象母亲,父亲对她是相当相当的好,可是有时候看起来母亲是在受委屈。
朱睿觉得奇怪,女人,你到底要什么?你要的不是衣食无忧的生活,你要的不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丈夫,到底要什么呢?形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样的生活才是最好的。要是还有人不长眼睛,蠢到觉得饭来张口,与年纪十几岁有关系的话,先把这句中国一直就有的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给抹杀掉,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话,要抹杀祖宗的只管去。
夫妻两个人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朱睿只说一句:“出来吧,我和你说话。”雪慧跟在后面出来,却是坐到房中帐内,朱睿打了一个哈欠:“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雪慧幽怨还是这么一句,朱睿就直接问出来:“你觉得什么样的日子是你觉得好的?”世子冷笑一声:“你要是觉得你能掌控我,那你就不必了;或是觉得你可以吹耳边风让我听你的,那也不必了;这样的男人多的是,只是我不是。”
可笑可笑真可笑,世子朱睿一想起来这件事情就有些激愤,看着雪慧听过就白了脸。世子朱睿愤愤,太后当政是不是,前朝女皇还登基呢。长眼睛不长,这不是任何一个女人都能做到的事情。朱睿睡下来以前还想再说一句:“你不要不长眼睛往你身上套,别人的日子是别人的,如果你觉得别人应该和你活的一样,或是你活的要和别人一致,那你省省吧。”
这话没有说出来,朱睿这就睡下来,白了脸的雪慧怔怔地坐了一会儿,突然一把去拉朱睿:“你起来,”朱睿甩开雪慧的手:“干什么?”
“你起来,我和你公公婆婆面前去评理去,”雪慧下了榻拉着朱睿的衣角:“起来,去评个清楚。”
朱睿着实地吓了一跳,有些失笑:“评什么理,你有什么理?”雪慧钗横发乱地站在榻前:“我没有理,就请公公婆婆教导,我要是有理,就请公公婆婆骂你才是。”看一看手上指甲:“指甲被你弄劈了,”再抓着衣服:“走不走?”
“不去,”朱睿坐起来,反正雪慧也拉不动他,世子慢条斯理地道:“我去了,父亲母亲一定骂我,说我连自己的妻子都弄不好。不过雪慧,”朱睿慢吞吞:“你深夜要去父母亲面前评理是不是?”
雪慧再拉一下朱睿的衣襟:“是啊,谁要和你不温不火地这样过。”朱睿笑一笑道:“好,那明天许岳父岳母一起来,当着两位老人的面我们说一说,雪慧你这名媛,弄不好自己丈夫算是哪门子本事?”
“我,”雪慧一下子语塞,这就没了脾气。朱睿催着她:“喊人进来,明儿一早请岳父母来一同说话,父亲还在生气,不肯带贤哥儿,你觉得你有面子吗?你体面在哪里。”
这次是雪慧不耐烦,松开手回到床上去,翻身往里面睡下来。朱睿重新睡下来,不忘了再说一句:“记得明天请岳父母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朱睿刚醒来,雪慧就醒了,她****就没有好生睡,也翻身坐起来,还是昨天的那拉着去评理的架势对朱睿道:“生受你让人去请我母亲去,”
窗纸上天色还是暗的,房中还是烛光闪着,朱睿好笑:“你看看这是什么时辰,等天亮了再让人请去。”
“天亮了我怕忘了,劳世子爷的驾记着别忘了,你这房里的人,我都使不动。”雪慧说过以后,重新翻身睡倒:“人家还困着呢。”
两个丫头进来在服侍朱睿更衣,朱睿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吃过早饭,让人请去,我上午要出去,你要评理下午也行,晚上也行。”
面朝着里面的雪慧这就没有再接话,一直睡到母亲来。姚夫人是急急地进来,进来看到雪慧还睡在床上,面色潮红这就问道:“你病了不成,一大早儿地让我来。”
“这是睡的,”雪慧用手抚一下面颊,拉着母亲坐在床前,这才噘着嘴:“这事情需要母亲出马,母亲去见我婆婆去,问问为什么公公不让贤哥儿在婆婆房里。”
姚夫人先就是一句:“你公公这几天就不对劲,你父亲在家里还在生气呢。他又折腾什么呢?”雪慧把话详细说过,对着母亲这一次才把实话说出来:“就为着那句话,世子到现在和我也不好,公公生气也应该是为着这个。”这就推着姚夫人去:“母亲找婆婆去,在她那里讨个主意。”
姚夫人站开两步,再回过身来道:“这话对你父亲说,他也不会说朱睿不好,朱睿这几天在你父亲和外祖父家里调停呢,你父亲还在气王爷,不过还是觉得女婿好。”
“那弟弟到底姓什么?”雪慧赶快问一句,姚夫人笑嘻嘻:“姓姚呀,当然姓姚。”雪慧对着母亲眨眨眼睛,还是姓了姚。姚夫人不服气地再回身道:“贤哥儿不也姓朱。”
母女两个人对着鼓起嘴,谁也别笑谁。姚夫人这就往妙姐儿房中去。
妙姐儿在房中正在和人说话,来的是若花和如音,有人背后说妙姐儿帮助的人都是恨她的人,真是不长眼睛,帮的人不恨她的有一堆,不过只记住赵若南和瑶池和朱兰芳的人是不少,这还差一个。外面丫头回话:“淮王妃来了。”
这就足够了,三比三了。当然这样是堵不住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的人的嘴,妙姐儿先起来接淮王妃。
姚夫人来的时候,淮王妃才走。妙姐儿听过姚夫人说话,心里是高兴的,儿子媳妇出了问题,她不是个包治的心理医生,不过担心在心里。还有就是孙子,一想到孙子,妙姐儿不似那些不讲道理的人,儿子媳妇处不来,会迁怒于孙子。
只想要孙子的妙姐儿对着姚夫人先是眉开眼笑,这台阶这就来了,台阶下面是孙子。刚要上去,突然想起来,好心肠,或者往大里说,积德行善是古代的美德,帮过雪慧或是顾冰晶又要引起来一堆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的人要说,帮的人都恨你。
就算是帮过雪慧和冰晶,妙姐儿也没有把握以后她们对自己俯首帖耳,或者是想的都和自己一样。对着姚夫人催促的声音,妙姐儿先笑眯眯:“我只能说一说,对与不对我就不知道了。看着不对,要骂的骂你自己去。”
“你说出来我听一听,”姚夫人准备听:“我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说不出道理,只是要找些歪理去,说些我骂我偏要骂的话,这样是蠢人。我看着听着不开心,我不会一边儿去。”
妙姐儿沉吟一下,也是如朱睿问雪慧一样:“你想要雪慧过什么样的日子?”姚夫人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
“我今天不怕得罪你,一定要问问,是我们家不好,还是待的不好。”妙姐儿是可以对着儿子打保票:“夫妻好不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可是睿儿我知道,不会对雪慧不好,你要让我说,睿儿和雪慧情投意合,这我做不到。”
想一想雪慧和冰晶两个人的心思,妙姐儿继续问姚夫人:“你们家也两个儿子,你生的是小儿子,要是你大媳妇进门就整天算计,你会如何想,”姚夫人张张嘴,妙姐儿伸出手来道:“你想说雪慧只是想一想是不是,想多了往哪儿想就不知道了。”
妙姐儿对着自己的闺中好友正色道:“雪慧是长媳,下面有弟弟妹妹,还指望着她能多疼她们,她这样心思比起毅将军媳妇这样想,我还要难过,我和王爷当然是不能放心,世子因此和她不合,我可以劝着儿子,也不能劝好雪慧的心思。”
话说这般,姚夫人她应该脸红还是不脸红呢,脸红觉得妙姐儿说的对,雪慧想错了;不脸红是觉得想一想有什么,谁没有心思,哪一家都有这样的事情。姚夫人她不能保证自己家里没有这样的事情。
“孙子我当然要,”妙姐儿重新开口的时候,是房中寂静一会儿以后:“表哥为着孩子,睿儿一生下来就是世子,贤哥儿也订了下来,如果我们是那不是的父母,也自有评论,不敢妄说,我和表哥也算是为着孩子们尽心尽力。这样还不知足吗?还是看的人没眼睛。”
姚夫人摆摆手:“你不用说了,我知道雪慧想错了,这就喊她来,给你赔个礼儿,再让她给王爷磕头去,你们多多原谅她年幼无知,看事情不明白罢了。”
这就喊了雪慧抱着贤哥儿过来,世子妃是满面通红跪在婆婆面前,妙姐儿只说一句话:“雪慧,你是长嫂,我和你公公都指着你疼你弟弟妹妹们。你以后再有孩子,你妯娌们也都有孩子,你管家,该一碗水端平的也是要一碗水端平才行。要让我和你公公放心。”
“是,”世子妃忍不住哭起来,听着婆婆再道:“端慧成过亲,表哥就传位给睿儿,你是王妃,不说多怜老惜贫,该帮的人也要帮。你帮的人当然不会都喜欢你,感恩与你,可是该帮的你也要帮。我给人比人给我要强,不要学那不长眼睛的人,说什么帮的人都恨你嫉妒你,换成她自己也不能保证她帮的人都喜欢她,她那眼睛里只看到那几个人,会挑别人毛病,只是看不到自己。”
姚夫人听妙姐儿说完,再对雪慧道:“刚才请王爷去了,一会儿来了,你也好好地赔个礼。”雪慧是觉得羞愧难当,再去见公公是分外的难过。
过了一会儿,请朱宣的人回来回话:“王爷会姚大人呢,说王妃看着办吧。”姚夫人也松一口气,雪慧也松一口气,妙姐儿看着孙子也松一口气。
书房里朱宣也对着姚大人在冷嘲热讽,说话比妙姐儿要难听的多:“亲家的小令郎还是姓了姚,你订亲事可以小心了,这人心都是会变的,现在就可以算一算家资,早分早好,免得都惦着,左一出子右一出子地生事情。”
姚大人如坐针毡,朱睿为他在陶御史面前一直调解,姚大人想着上门来同王爷说几句话,自从上次生气而去,就再也没有来过。朱宣抓住姚德阳,正好说话。
“嫡夫人生的是小公子,长公子是庶出的,可以从父亲这里来论,还是长嫂,以后长嫂是疼爱兄弟还是看到妯娌就是眼中钉?”朱宣一句接着一句地追问姚大人:“你比我强太多,幸好你膝下再没有子女,要是如我一样,也有幼子**,长嫂乱动心思,大人你呐,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姚大人眼观鼻,鼻观心,决定把耳朵交给朱宣去,等他说完。朱宣越说越气,只是恨恨:“我女儿出嫁,我就把一身冠带交给睿儿,我丑话说前面,兵权不在我手里,我要拿什么人也是易如反掌,有忤逆的儿子我也不怕。”
“你自己的儿子媳妇,你自己看着收拾。”姚大人在朱宣说过以后,只这样说一句:“要是忤逆,你那宝剑是客气的?”
朱宣哼一声,姚大人也哼一声,两个亲家各自冷着脸儿坐一会儿,姚大人才堆上笑容打哈哈:“还有孙子呢,不看儿子看着孙子是不是。”
朱宣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来,对上姚大人脸上堆的笑容,慢慢说了一句:“你亲家母要带孙子,我不让带,你要带,你接回家里去。”
“听了你这句话,我倒是想接,不过你儿子肯定不让我接。”姚大人把袍袖也拂了一下,你在这里对着我发脾气,我要是真的接了,你儿子肯定是笑容满面来陪笑。
朱宣这就嘿嘿笑:“原本是没有说得动我儿子。”姚大人“腾”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这话也太难听想想女婿为自己跑前跑后,还是别人家的儿子。这就坐下来的姚大人决定息事宁人:“今天让你出气,你要是不解气,你继续说。你说你快说,”
姚大人只是催着朱宣说,朱宣看着只是笑:“还要我说什么?”姚大人往窗户外面看一看,低声道:“皇嗣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南平王闭上嘴,姚大人只是催:“快说,你快说。”。。。。。。
紫檀木雕婴戏文的小木床上,贤哥儿正在吃自己的小手,朱宣把那小手拿下来,,妙姐儿拿过丝帕来给贤哥儿擦一擦小手。
“这孩子长的象我,”朱宣走到贤哥儿面前,就一直在看着。鼻子眼睛象朱睿,那就象祖父。妙姐儿是喜形于色:“象你,就是防哥儿也有些象你。”
朱宣对着妙姐儿道:“你说防哥儿,你先别带,”小木床的贤哥儿微闭着眼眸,带着要睡的样子。妙姐儿推着朱宣轻手轻脚走出来,悄声地道:“表哥你呀,你等着吧。”看看顾大人几时来给你赔不是。
“我等着,”朱宣只是笑:“你也等着,前两天看你急的,以后有你喊累的时候,母亲为什么不带孙子了,她带不过来了。”对着妙姐儿的笑脸,朱宣先下结论:“你也有这一天。”妙姐儿点头称是,人却道:“我多找几个奶妈备着。”
烛光下,朱宣舒服了,这口气他出的干净;妙姐儿也舒服了,她如愿以偿对着孙子,不过心里还是想着防哥儿。
贤哥儿到了婆婆房中,顾冰晶不能说她不知道,她潜意识里是逃避知道这件事情,婆婆对贤哥儿好是应该的,顾冰晶一直在心里说服自己这样想,不要让心思再跑开。贤哥儿是世子不是吗?很快就是了。
相比起世子朱睿,毅将军也是见天儿不在家里,就有时候回来了,也是笑面虎一个,顾冰晶这风是压不住他。只有防哥儿才是属于她的。她只能这样想。
今天晚上毅将军回来了,他回来是有话要说,夫妻睡在床上,顾冰晶对于他回来,还是高兴的的。毅将军侧耳听一听防哥儿睡了,再对顾冰晶道:“贤哥儿在母亲房中呢,”
“嗯,我看到了,”顾冰晶笑一笑,心中大起警惕。那紧张戒备的神色看在毅将军眼里就有些生气:“你害怕什么?”
顾冰晶觉得自己象一只被逼了又逼的小猫:“我有些头疼。”话一说完,毅将军把顾冰晶拉入怀中:“我给你揉一揉。”
“不用了,”顾冰晶拼命挣开来,人坐到床里面去,夫妻两个人对着坐了一会儿,顾冰晶客气地道:“不然你外面睡吧,晴月和晴彩都在呢。”
毅将军当作是没有听到,顾冰晶等了一会儿,看到他半靠着只是出神,这才慢慢伏到被子里,刚睡好,毅将军慢慢悠悠地喊一句:“冰晶,”
“什么事?”顾冰晶一下子就从被子里跳起来,人象是一只绷紧了的弓。看得毅将军一笑,索性把话说开来:“防哥儿也要给母亲去,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话说出来了,顾冰晶反而轻松了,觉得身上有些凉,重新伏到被中去幽幽地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毅将军也想幽幽了:“你以为送去母亲就会要,”毅将军也叹一声气,父亲还未必要呢。顾冰晶轻声道:“带着贤哥儿呢,虽然防哥儿不是世子,也是孙子,为什么不要?”
“不是世子不世子的事情,”毅将军从小儿最喜欢说偏心,他不能让父亲不喜欢自己。这会让兄弟们笑话。想想三弟在军中看到无人时自己对着父亲跳脚,那惊奇神色,让毅将军想想就觉得得意。第一个敢对着父亲跳脚的人就是我。
毅将军伸手搂过顾冰晶,看着她自生产后也没有胖起来,自己心里纠结最伤神:“冰晶,你是个女人,在房里呆着就行了,我不同,这孩子得送给母亲。”
顾冰晶伏在毅将军怀里,听着他自言自语:“怎么想个办法,让母亲说服父亲呢。”顾冰晶这才知道是公公不同意。带着贤哥儿,为什么我们送去不要,独我们是不疼的?顾冰晶这话就没有再说。
毅将军先安抚好顾冰晶,第二天就来找母亲,妙姐儿正在库房的院子里站着,看着人抬东西往外面走,不是描金漆的箱子就是泥金的家什。这是端慧郡主的嫁妆。
别人家里嫁女儿要嫁妆走在街上抬数多,为好看。端慧郡主的嫁妆太多,朱宣和妙姐儿不求招摇,和长公主先商议过,先走一部分。一部分往西山的公主府上,一部分往京里的武昌侯府
毅将军找母亲找到这里,在她身边站着帮着看。妙姐儿对着儿子看一看,就明白他要说什么,打小儿说偏心的人,这一次又卷土重来了。
“你那歪心思又出来了吧?”妙姐儿先调侃儿子。毅将军接着这话就上来了:“不是歪心思,儿子是来问问母亲行不行,母亲说不行,我再想也没有用。”
妙姐儿举起一根手指对着儿子点一点道:“你呀,还真问到我心里来了。”扶着儿子的手,再告诉搬东西的人:“仔细碰了牙子。”这才往外面走。
母子一同往房中去,妙姐儿边走边道:“我心里只想着你们和睦,要是冰晶要自己带,我也不强着,她要是愿意给。。。。。。”
毅将军也不瞒着母亲:“冰晶的心思要慢慢拧回来呢,我说过给母亲,她不同意有什么用。防哥儿在我房里当然好,不过让兄弟们看到了有什么意思?”毅将军说给母亲听一听:“三弟成了亲,母亲肯定会带,胖倌儿先不说他,现在就我和大哥,母亲是不偏心,可是我心里难过。”
此时园内桂子满枝菊花飘,秋意时来。妙姐儿也合盘托出:“。。。。。。你父亲只愁儿子不多,现在多了也生烦恼。你和你大哥都好,还不糊涂。你父亲在和媳妇亲家呕气呢。我要是强着带也成,不过你父亲也辛苦一辈子,能不让他生气把这事情说通了,不是更好。”
听过以后的毅将军道:“母亲要是疼儿子,这事情就简单了,把冰晶喊来,母亲开导她也就是了。看到母亲只是犹豫,毅将军忙道:“媳妇娶进来就是自己家的人,她犯了错,母亲不应该姑息才是。”
毅将军只是求着母亲,不为着偏心与否,让兄弟们知道这太难看。妙姐儿心疼朱宣也心疼儿子,还有自己白胖的孙子。
“好吧,你喊她来,我让她管家呢,也应该交待几句才是。”前面到了自己院门,妙姐儿同意了毅将军的话,让人去喊顾冰晶来。
昨天夜里有了毅将军的话,顾冰晶来以前也心中有数,应该是为着孩子的事情。进来以后房中没有别人,只有婆婆坐在榻上,毅将军站在一旁。这架势,看起来就是审媳妇的架势。妙姐儿一笑,我不是恶婆婆,家里也没有挑唆的恶姑子,这话是端慧就最近一阵家里气氛而说出来的。
平常只是行礼,今天毅将军命顾冰晶:“跪下,母亲有话对你说。”顾冰晶跪下来,妙姐儿想一想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先看看儿子才道:“做父母的,只想着你们和睦才是。以前的事情不说也罢,只是以后的事情,我有话要问你。”
妙姐儿虽然放缓声调却是清晰的问出来:“我要问你,你大嫂再生孩子,你觉得是喜事,还是你的伤心事?”
顾冰晶只觉得自己耳朵里“嗡嗡”直响,这话里意思太重。抬头看一眼毅将军,他是面无表情。
“让你管京里的家,”妙姐儿淡淡地道:“你管不好,还有别人。”顾冰晶只觉得身上有山一样重的东西压着,压的她抬不起头来。
听着婆婆再慢慢道:“我说出来,你也不用担心。以后你好了,娘儿们依然是一样的和气,再不会追究以前。毅将军也在这里,说话你们两个人听着。”
毅将军也跪下来,听着母亲语重心长地道:“你们要和气,我和你父亲就不担心,你想错了,冰晶要帮着才行;冰晶不对,毅将军也要帮着才行。带不带孙子都是小事情,母亲不在乎人家说我们不亲香,只是你们要好,我看着才喜欢。”
“母亲放心,以后有儿子看着她,再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顾冰晶听着毅将军这样回答,人是已经木了。听到婆婆说:“起来吧,明天把防哥儿给我送来。”
毅将军等不及:“今天就送来,何必要明天。”妙姐儿对着儿子脸上看一眼:“就你急,我要去见你父亲呢,到下午再送来吧。”
送着婆婆出院门的顾冰晶和毅将军一起回房去,毅将军是循循交待:“你管家不能慢待祖父母和父母亲,这些管事的都精着呢,他们弄的不好,都推掉你身上,那就不美。”
“我知道,”顾冰晶此时心里只是一阵一阵的难受,婆婆的话还在耳边,大嫂再生孩子是喜事还是伤心事。。。。。。听起来大嫂再有孕,首先要防备的就是顾冰晶。
又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南平王府里张灯结彩,门前的家人都是披着红绸子,今天是端慧郡主出门的日子,凤凰于归,乃是大喜。
妙姐儿和朱宣在女儿房中,世子朱睿和毅将军在外面准备迎客,朱闵是在后面看着嫁妆准备起身。
胖倌儿头上戴着一个新帽子,他整个冬天都会光着头,这一会儿天气不冷,他却把新帽子戴在身上,身上一件新锦衣。自己还在整衣服,一面问姐姐:“真的不要胖倌儿送,胖倌儿不送,你会不会哭?”
胖倌儿在这里要送姐姐起身,端慧郡主眼含泪水:“不要你送,我也担你的情,胖倌儿,”胖倌儿走过去,把自己的衣襟送过来:“拿这个擦眼泪,新衣服干净的,我不怕你揉皱了。”
端慧郡主把胖倌儿衣服整理好,再抬头看着又长高不少的弟弟道:“你在家里要听话才是,不要让我担心。”
胖倌儿答应着指一指福慧:“我大了,福慧才让你担心呢。”福慧郡主正扶着榻边儿走来走去,一听到说福慧就走过来,对着胖倌儿喊:“哥哥,”再对着端慧郡主喊一声:“姐姐。”
“好了,都大了,不要闹了,”朱宣喊住两个成天就闹的孩子:“胖倌儿,你大哥送亲,你在家里招待客人,你新认识的那几个纨绔子弟也该来了吧。”
胖倌儿还是辨一下:“都是父亲认识的,不是纨绔。”这才往外面出去,既然不送亲,头上帽子就觉得碍事。一伸手想拿下来,再想到姐姐今天成亲,胖倌儿今天规矩一回,这才把帽子戴在胖脑袋上出去。
妙姐儿叮咛女儿:“要听话才是,要和文昊好。。。。。。”端慧郡主只是泪眼在点头,朱宣把这母女两个人分开:“端慧不许再哭了,”父亲交待就是一句话:“有什么事情回来找父亲。”端慧哭着点点头,对母亲道:“我走了,父亲就可以一心里只疼你了。”
朱宣和妙姐儿两个人忍不住笑,一人拉着端慧一只手安慰她,妙姐儿保证:“母亲再打首饰也能想到你,”福慧过来对着父母亲和姐姐看着,小嘴里再吐出来一句新的话:“不哭。”
外面鞭炮声大作,朱宣站起来:“迎亲的人来了。”外面喧闹声大起,鞭炮声喜乐声震耳欲聋。端慧郡主和父母亲坐在房里,等着那迎亲的花轿进来。
“吉时已到,”傧相们一声喊,朱宣看着那花轿离去,在女儿的房里站着,眼中也有泪水出来。妙姐儿用丝帕给他擦一擦,安慰道:“长大了不就是要给人的。”膝下还有福慧,朱宣抱在怀中,再对妙姐儿道:“生女儿是吃亏些。”
胖倌儿到底是没有送成亲,看着姐姐出门,再过来找父亲:“前面客人们问父亲在哪里?”只是想安静在这里呆一会儿的朱宣抱着福慧出门去:“俗务缠事呐。”妙姐儿跟在后面掩口笑,走上几步再过来伸头看一看朱宣眼中看不出来有泪水,这才让他去了。
女儿成亲哭的不行的都是母亲,做父亲的要是哭,准保又是笑话。
南平王说吃亏了,长公主在自己家里候着花轿进门,她正觉得不吃亏。武昌侯府也是宾客盈门,高阳公主这是才出来,她刚在房中与人密谈良久。这才徐徐往外面厅上来。
天天说自己不当家的武昌侯正在会宾客。一位是八皇子,一位是不再是太子的大皇子。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看起来是颇有兄弟情。
“昨儿宫中问太后,说她今天也来,”八皇子往外面看:“为何还没有到?”大皇子则是嘴角含笑:“太后后来又说不来了,只说明天再进宫去叩头吧。”看起来大皇子倒是精神不错,象是他原本就没有当太子,也没有丢太子。
八皇子最近是有些忙,事情一下子压给他,他有些疲累的样子笑一笑接下大皇子的话:“皇兄倒是问过了,”
高阳公主慢慢走过来,含笑看着两位皇子在问候:“姑母今天精神好?”家里有喜事,都是精神好。武昌侯这就可以轻松了,得以把这两位皇子交给高阳公主。“我外面看看去,”武昌侯这就往外面走。
一眼看到康宁穿戴一新,正在影壁旁探头伸脑的,武昌侯喊住她:“你看什么,告诉你闵将军今天不会来,送亲的是世子。”
康宁郡主有些失望:“那我这一身新衣服给谁看呢。”康宁郡主是一身新的宫装,展开给父亲看一看:“太后新给的。”
“进去陪你母亲吧,”武昌侯喊个人把康宁郡主往里面送,自己来到影墙外面看一看,门上的人正在指手划脚:“花轿到了,快让条路出来。”门外喜乐声渐近,齐文昊迎着端慧郡主的花轿和她若干抬的嫁妆到了。世子朱睿披红挂彩在花轿后面送亲。
站在一旁看着花轿进门,嫁妆进门,世子朱睿也进门的康宁郡主不死心,因为嫁妆太多,要一时才走完,一个没有看住,康宁郡主就溜到外面去了,对着那长长的嫁妆后面再看一看,看不到闵将军的影子,这才垂头丧气进来。
两个跟她的人松一口气,带着她往里面去:“新嫂嫂进门了,郡主快到堂上去看拜花堂。”一直引到厅上,长公主和武昌侯正在和世子朱睿说话,都是喜欢的合不拢嘴。哪里还有功夫顾得上康宁。
没有人玩的康宁郡主眼巴巴听着傧相喊:“搀出新人来,”院子里一片笑声,花轿打开搀出端慧郡主来,齐文昊笑逐颜开在前面迎着她走上厅去拜堂。趁着人人都在笑,康宁郡主从厅上溜了出来。
“郡主,小郡主,”身后传来喊声时,康宁郡主已经是一溜小跑从后门出来,她一身宫装在人堆中钻来钻去,身后又有几个跟的人在追。街上的人倒是都让路。
因为街上人多,个子小的康宁郡主一直跑到南平王府里来,身后的人才追过来。守门的人看到康宁郡主是吓了一跳,郡主今天也来了。才这样想过,康宁郡主已经进去了。进去先找胖倌儿。
熟门熟路的先找到了跟胖倌儿的人,再一起去找胖倌儿。胖倌儿和胖妞儿两个人正躲在一边儿吃东西。他们两个人到一起就是吃,再就是打一架。
看到康宁过来,胖倌儿和胖妞儿都高兴了,康宁郡主对着胖妞儿一通看,脱口而出:“你,居然真的瘦了不少。”
“我饿了好几天,”胖妞儿很是委屈:“只给喝水,间中只有胖倌儿给过我东西吃。”胖倌儿大大咧咧地道:“不客气,你们家里没有狗,我夜里去就很方便。”半夜爬墙去给胖妞儿送吃的,当然小梅做内应。
康宁郡主得意地展示一下自己的新衣服:“太后新给的。”然后对着胖妞儿鼓励一下:“等你瘦了,我的衣服给你穿。”
从这里过的朱闵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谁:“康宁,你怎么跑出来了?”朱闵板起脸:“快回家去。”
转过身来的康宁郡主怒气冲冲,眼睛瞪得比朱闵还要圆:“不回,我在家里等你,你没有去,”然后问胖妞儿:“我今天可以出来不?”
胖妞儿摇头:“我可不知道,你是新媳妇不,你不是,应该就能出来吧。”拎起来康宁的朱闵把她往外面带,康宁郡主哇哇大叫:“我不回去,我是来找胖倌儿的,不是来找你的。”
“别看她,”胖倌儿推推胖妞儿:“你难得出来一天,好好多吃点儿,回去好抗饿。”胖妞儿打了一个冷颤,对于一个饭量大的人不给饭吃,这是什么滋味儿。拿起来一块吃的,胖妞儿开始继续吃。
朱闵此时站在角门上,含笑看着面前的康宁撇嘴在说话:“我等你呢,你不送亲,我就自己来了。”
“等你成亲的时候,我就来了。”朱闵笑眯眯告诉康宁,然后拍拍她:“我送你回去,公主和齐伯父一定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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