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归录

第六章 羌人尸身

    
    斜眼看见一块飞沙窜来。腿弯里一痛,江位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抬头看去,一个狭仄的石牢横落在一辆马车拉住的宽大木板上面。
    石牢里面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四肢皆被厚重的铁锁栓住,翘着一条黑脏的毛腿,捉着身上的虱子,面上戏谑地看着江位。
    “小子,有水么?”那人问道。
    江位怒道:“你无故打我,还问我要水喝?”
    那人戏谑笑道:“我不过拿沙粒轻轻弹了你一下,谁知你就倒了,这可不赖我。”
    “跟这囚徒何必多言。”江位暗自嘀咕一句,便要走开。
    那人看见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搭理他的人,心里哪肯放开,急忙装作可怜道:“不给就不给,我喝尿去。”
    说着脱下裤子一手扶着那东西,一手摊平接着,对准便尿起来,乱长头发下的脸上却挂着得意的笑。
    在魏国十五载,江位还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罢了罢了,给你!”江位实在看不下去这毫无廉耻的动作,拿出腰上的水袋,暗暗蕴藏着三脉初化境的脉气,重重丢给他,本想打他一个踉跄。
    谁知这水袋,却被这人稳稳接住。江位心里一惊。
    那人喝干了水袋里的水,刚接过尿的手一擦嘴,也不道谢,依旧恬不知耻地问道:
    “小子,有剑么?”
    江位冷冷看了一眼这囚人:“给你剑,然后好叫你把我杀了?”
    那人撑着头,翘起三根手指:“给我剑,答应你三件事。”
    “你一个囚人答应我三件事有什么用?果真是笑话。”
    那人仰面一笑:“你这小子好短见!”
    “我若有剑,岂是这镣铐石牢能束缚住我的?”
    江位见这人说话痴狂,黑白不分,心中于是起了玩心,刚巧见到路畔有一截小臂长的枯木枝。
    江位笑道:“你要的剑来了。”
    这人却一点不见恼怒的意思,竟然开心地把玩着这一折就断的树枝,像抱着自己心爱玩具的孩童。
    他杂乱毛发下黑黢黢的脸狂喜着:“嘿嘿!我的剑来了。”
    “果真是个疯的。”江位狠狠啐了一口,不再理睬这人,向那西北角上跑去。
    淅沥的小雨渐下渐大,灰蒙蒙的天色笼罩着肃穆的城墙。
    墨色的长城上多了一个大大的缺口,无数的黑罡军人往来奔走修补着这个缺口,就像毒箭创口里流出的黑血。
    江位到的时候,骚扰的羌人小部队已经被平定了。
    道路旁的筱麦地里偶尔可见被丢弃的阵亡士兵的尸体,押运伤兵辎重的军吏为了减轻马匹的负担, 随时随地扔下那些还没咽气的伤兵。
    那些尸体就像断木一样横陈在丛生的杂草间,在湿润的空气里散发着隐隐的尸臭。
    高耸的长城上,搬运着死态各异尸体的人,络绎不绝。
    嘈杂的士兵中间,一双白嫩的小手,正拖着一具羌人浑身兽皮的尸体,向那挖好的大坑走去。
    江位顺着那手向上看,正是早上碰到的奇异少年。
    少年一手拉着这羌人尸体的脖子,向后拉去,清寒的雨滴落在细腻的手臂上,微风吹过雨丝,落下一阵温温的感觉。
    温温的!少年瞳孔骤然恐惧地放大,暗叫不好。
    下一秒,少年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羌力挣脱了自己的手臂,胸膛也被狠狠一顶。
    只见那羌人青色的眸子猛然睁开,身上三处经脉闪烁着诡异的劲气,转身一手擒住少年的手,那单薄的少年哪是粗野羌人的对手。呼吸之间一双大手紧紧掐住少年的脖颈,将之逼到城墙边缘。
    “住手!”一旁的黑罡军人先是一愣,随后便蜂而至,将那羌人围了起来。
    不想这羌人竟然是初化境九重天级别的实力,想来在域外羌族,也是有着不低的地位。
    “老子可没这么容易死。”
    那羌人威胁道:“谁再接近一步,我便将这小子从长城上扔下去!”
    少年半个身子已是探出了城墙之外,单薄的身子裹着江位赠与的黑袍,在风中摇摆。
    “你想怎么样。”一个白面浓眉的统领从人群里走出来,正是王昊。
    羌人双眸猩红道:“带一支人马,护送我出长城!”
    王昊面色如水,身上五处经脉之上脉气涌动。一股玄知境巅峰的威压,从城楼之上四散而开。
    羌人猛摇晃了一下少年道:“再慢些,这小子就得没命!”
    少年双手紧紧抓住羌人掐住自己脖子的臂膀,小口重重喘息着。他已经只有一双脚尖还勉强点在城楼上,支撑着自己。
    王昊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是并没有收敛丝毫的威压。
    他不想为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放虎归山。
    一个箭步冲出,一把袖箭已是从袖中窜出,暗含着五脉巅峰的脉气匹练凝于箭锋之上,朝那羌人窜去。
    王昊一出手,便是全力一击。
    “你们…..!”那羌人一言未落,沉重的身躯朝后仰倒去。
    差了两个大阶的羌人自然抵挡不住这玄知境巅峰强者这一击,毫无疑问地,这一箭贯穿了他的颅骨。
    艳红的鲜血伴着粉黄的脑液,从那头颅之中迸出,一双惊绝的眼眸,死寂地望着天空。
    他至死也不知道,他磨牙吮血的族人,都不会做出牺牲同伴之事,而一向以仁义礼德著称的中原世界,却为何将同伴的生命,不管不顾?
    他不会明白,那些穿着仁义礼德外衣,读着大学中庸圣学的中原人,其实更看中的是另外一个叫做“利”的字。
    羌人手一松,少年黑色的身形,便在无数同伴黑罡军人漠然的眼光中,从高耸入云的长城上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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