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膏像复活。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石膏像活了过来。
它用自己坚实的臂把整个书架由上至下锤烂,发着嘎的声音扭过脖子,用那张被固定的谦恭的脸微笑地看向尼尔。
尼尔单膝跪在地上,捏了捏手上的两本不同色的笔记,抻开臂缓慢地把它们放到窗台上,同时用空余的手从怀里掏出消音的手枪。
消音有用么?
这似乎不是眼下应该关心的问题。
石膏像看着尼尔做完上述动作,尤其是他放笔记的动作似乎给了它一点启示。
它抬起腰,伴着嘎的长声迈开步,轰!轰!轰!
它也走到窗台边,把手上的木匣摆到窗台,还认真地调整了一下角度,以免它摆放不稳,坠到地上。
它在守护木匣?
尼尔把枪从左手交到右手,好奇地分了一瞬间的神。
不过他很快就把注意力拉回来,因为石膏像忙完了,正用纯白的恭顺的脸看着他。
“我发现我对那些奇奇怪怪的动物真是越来越见怪不怪了……”
尼尔嘟囔着甩手丢出手边的木椅,木椅呼啸着飞向石膏像的头,石膏像的动作猛地加快,呼一摆臂地凌空的木椅砸成了数十块。
它轰一声跳过来!
它追近,尼尔疾退,尼尔翻身跳过木床,消音的枪啾啾啾地向着石膏像连射。
三枚子弹间不容发地击中出拳的手臂,统一击中了小臂的位置,有一大块石膏脱落,露出粗糙的松散质感的内在。
它确实是石膏像,这让尼尔放心了一大半。
轰!
石膏像的拳头打在了空处,一拳轰碎了圆木的屋墙,整个屋子猛地一阵摇晃,尼尔抱着头翻滚,滚远了又是连续三枪。
这次他的目标是石膏像的腿,垂感的礼裤的外形掉下一大块石膏,并不像人一样裤和腿分离,而是整个实心地碎开一块。
石膏像站直了身体,回过身,尼尔顾不得弹匣里还有一发子弹存余,咔嗒退掉弹匣,换了个全新的拉拴上膛。
他和它隔着那张硕大的木床对峙,它没有动作,尼尔也不敢有动作。
轰!
它猛地抬脚蹬在床沿,上百斤重的床板翻起来,呼呼地拍向尼尔,尼尔在狭小的房间里无处可退,连忙跪地仰身躺倒。
床板擦着他的鼻尖翻飞过去,轰隆砸碎了一扇窗,震烂了窗处栽种的盆花,尼尔的眼前恢复开阔,开阔的中心,石膏像从天而降!
轰!
房子架空的地板被砸出大坑,尼尔险之又险地滚开直击,才滚出两三圈就被狂暴的气流掀起来,重重砸在桌脚和椅子上。
那些细长的木条碎裂开,尼尔痛呼一声蜷住身体,嘭一声坠在地上,滑出去整个后背砸中与地板接合的案台。
这一撞让尼尔眼前一黑。
他强撑着站起来,咽着血抬起胳膊。石膏像半个身体陷在地板,抬着恭顺的脸看着尼尔,看着尼尔扣下扳机。
啾啾啾啾啾啾啾!叮!
石膏像的脸垮碎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只眼睛,半边鼻翼,造形时髦的发型下簌簌地落着白灰,尼尔退掉弹匣,从身后摸出第三个备用。
咔啦啦啦啦!
石膏像兀然向尼尔迈了一步。
它陷在由中分的圆木拼成的地板上,向前迈一步,整段整段的地板就扭曲着翘起来,墙上地上到处都是绷碎,绷碎着迎来了它的第二步。
咔啦啦啦啦!
近三分之一的地板完全碎了,相对应的墙壁也散了,屋顶发着难听的刺耳的声音摇晃,它撕开了足够的空间跳起来,高抬的右臂像重锤一样砍向尼尔。
尼尔竭力侧翻!
翻滚开,眼睛像慢镜头一样看着它的臂砸断案台的面板,横冲着砸进底橱,瓷制的碗碟哗啦啦碎成粉未,锋利的碎茬四散纷飞。
他的手一点不慢,在碎溅的木屑和别的屑中稳抬着向雕像受伤的腿继续射击。
那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扩大,从腿的后部向前,每一枪都能打下一些碎块。
有一块锋利的碎木头滑开了尼尔的风衣,尼尔的手歪了一下,一枪射偏,他很快调整回来,一边退一边射。
石膏像的右小腿只剩下不到1/3连接,它完成了对案台的一击,站起来,提腿向着尼尔的脑袋横鞭。
叮!
尼尔想也不想弃枪,另一只手同时从怀里掏出左轮,压下击锤,横在面前。
嘭!
巨大的鸣响!
枪焰在眼睛的正前喷涌而出,点45ACP的圆头铜弹旋转着飞出枪膛,撩动尼尔卷曲的棕色的留海,精准地印在石膏像右小腿的正面,深深嵌了进去。
咔……
尼尔听到了碎裂的声音。
时间恍惚在这一刻被拉长,放慢,轻微的碎裂随着鞭腿破空越来越明显。
石膏像的腿在鞭动的过程中断成两截,断裂的落灰的茬口擦着尼尔的枪和脸呼啸穿过眼前。
轰!
离体的腿砸开了案台的背板,收纳在里头的杯子和调料碎翻着溅洒,在空气中播洒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尼尔靠着案台坐着,横举着枪,仰头注视着石膏像。
石膏像收了腿,也像骄傲的公鸡一样恭顺地俯视着尼尔。
它迈开了步,依照它习惯的动作迈开右腿发力起跳。
然而应有的支撑失去了。
它失去了平衡,栽倒在地上,嘭一声砸在尼尔面前,整个身体四分五裂。
嘎!
未断的脖子依旧在拧。
尼尔喘着粗气站起来,捡回被弃掉的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换上一组新的弹匣。
他看到石膏像的背面有一个明黄的标记在微微泛光,那是一个不对称的【V】字形,镌刻在一,块突出的盾形的石膏板上,与《黄衣之王》封皮上的邪印一模一样。
核心?引擎?还是油箱?
尼尔想了想,走上去踩住石膏像的背,抬枪对准了那个闪耀光辉的标记。
啾!
伴着消音器独有的细微而尖锐的声音,子弹嵌进邪印中心。
石膏板咔嗒一声裂成两半,明黄色的邪印在消散,越来越淡,越来越飘。
石膏像还在继续拧动着脖子,完整地拧过了180度,恭顺的仰头看着尼尔。
“安息吧,怪物。”
它抬起断臂。
嘎……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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