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为魔

    
    “哪里走？”
    葶苎和陵游酣战，后者又要撤身，她立刻追逐拦截。两人一边打斗一边转移阵地，没过两个回合，一阵声响爆出，直接盖住了至华境的灾难。
    “轰隆！”有一道惊雷劈下来，却只响了半声——从地面直冲向天穹的一道黑气，直接把它吞噬了。
    ……
    蛮荒中，一柄长剑从战场飞掠过去，一路饮血，来到建木树下。
    紫色的树干，染血的青衣，芫芜持剑站在这里，仿佛顷刻间便要和树融为一体。
    上邪从其手中离开，从天而降插入黄沙，震开了最先冲上来的神族兵将。芫芜双臂高举，继而有浊息从树冠迸发而出，越来越多，灌注到长剑中。
    上邪像是一个卫士，立在建木神树之外，万千兵将不能近其身。
    首次被打得措手不及，神族兵将整顿阵型再次进攻，像一块四色的向前布匹倾盖，却在触即浊息的瞬间被震成了碎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终究是回来啦！”
    “你还是回来啦！”
    “快点儿，快点儿，快点儿！快把你的身躯献给我们，我们帮你报仇雪恨，帮你把他们屠尽！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批的浊息被引出来之后，无数的影子跟着从树中跳出来，也可以说它们是从浊息中聚合而成的。它们萦绕在芫芜身边，似人似蛇，时聚时散却不会分离。
    “为什么不说话？你难道不想杀了他们？”没有得到芫芜的回应，它们似乎有些恼怒。质问的声音尖利无比，能把人的耳膜刺穿。
    “是啊，你难道不想杀了他们？”
    “你难道不想杀了他们？”
    尖锐的声音围着芫芜质问，从外面看过去，只能看见她被团团黑气包裹着，随着黑气越来越浓，即将看不清身影。
    上邪原本发出的是凛冽刺眼的光芒，丝丝缕缕的红色混杂其中。随着越来越多的浊息注进去，越来越多的鲜血喷洒其上，光芒逐渐被黑红交织所替代。
    建木之上发出三股龙卷风一样的浊息，一股连接着上邪，一股裹挟着芫芜，最大的一股直冲天穹，吞噬了远方的惊雷。
    这片千万年来都是满目黄沙的天地，终于有了不一样的颜色——黑海翻滚，红流肆虐。
    ……
    “你在做什么？”葶苎和陵游极有默契地打出至华境，打到了建木树前。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怔住了，朝芫芜大吼，“快停手！”
    与此同时，陵游却像游鱼入水一样，转眼间从葶苎身边抽离，几乎是没有声息地出现在了建木之下。
    “阿芫。”他伸臂环住芫芜的身躯，满身灵力二人共用。
    芫芜的眉头逐渐舒展，紧闭的双目微微颤抖，像是沉醉于梦魇中的人，被逐渐唤醒。
    “阿芫，醒过来。”陵游继续温声诱导，“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不是要我们帮你报仇吗？快放我们出去呀！给我们力量，我们去杀了他们！”
    “阿芫，你和他们不一样。”
    “快！给我们力量，把你的力量给我们，就能立刻杀了他们！”
    “你和他们不一样……”
    ……
    “啊啊啊啊啊！”
    芫芜尖声喊叫，陵游紧箍住她的身体不放，语调却不变：“阿芫，醒过来，你和他们不一样。快醒过来。”
    “啊！”从撕裂的挣扎中挣脱出来，芫芜脱力，和建木神树之间的联系中断。
    浊息迅速消散，神族又有重整旗鼓的态势。
    “交给我。”陵游抱着芫芜，下巴抵着她的头发：“阿芫，交给我。”
    “我要杀了他们。”芫芜喘息急促，“我要杀了他们！”
    “好。”陵游抱着她，“一切都交给我。”
    ……
    神族兵将卷土重来，尚未到达，突见消散的浊息再次起势，从建木顶端冲出，直上云霄。
    “你们作甚？”葶苎大惊失色。
    ……
    与此同时的神界，四极的中心凭空出现浊息，继而向四周扩散。越来越多，源源不断。
    自神族升入此地，亘古以来，神界皆是不见纤尘，绝大多数世代长于神族且从未踏出过此地的人根本不知浊息为何物。
    于是当这些黑色的气息蔓延至有生灵居住之地时，侵袭生灵之体不费吹灰之力。被侵袭之生灵狂性大发，杀人夺命，且其修为骤然增加数倍，不过顷刻，便轻松屠尽周遭生灵。
    浊息继续朝四极蔓延，平静无声，虚无缥缈。
    而已经被侵袭的生灵，都在不停地争斗，不停地杀戮。当周遭不再有人生还之时，他们也和浊息一样，去寻找新的生灵，制造新的杀戮……
    “你们在干什么？”葶苎挥剑劈开上邪的阻挡，舍出戮灵和其纠缠，才得以靠近建木神树。
    她攻向树下的陵游和芫芜二人，却在触即树冠所在的范围时被震开。
    “停下！立刻停下！”
    她的话没有得到回应。
    “你们这么做，无异于玉石俱焚！”葶苎高喊：“引恶灵入神界，你这是要让五族具灭、三界共沉吗？”
    “是又如何？”站在陵游身旁，“玉石俱焚，好过于我死你活！”
    “你这是要让十方生灵与你共沉沦！”
    “不要把自己摘除在外。”芫芜嘲讽地笑，“你们又有多高尚？联络众族欺我魔族弱小，不欲给我们留下丝毫生还之机。我们如今做的，不过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同为十方生灵，凭什么你可杀我而我不可杀你？凭什么你们让我们生我们才可以生，你们叫我们死我们就必须死？凭什么我们谨小慎微却仍旧在这世间毫无立足之地？”
    “凭什么！”
    “魔族为天道不容，本该诛杀。”
    “你说天道就是天道？这个天道到底是谁定下的？”芫芜质问，“所谓天道，不过是从你们肮脏狭隘、卑鄙歹毒的心胸中生出来的东西。五族都将其奉为圭臬，不过是因为它保护的是你们的利益，断绝的是我们的生路。”
    “既然如此，那就各凭本事吧。”芫芜缓缓抬手，重新与建木产生联系，“我与陵游，是你们的恶念浇灌出来的。如今回馈给你们，岂不也是另一种天道？”
    “神族退兵！”在芫芜的手和陵游交握之前，葶苎的声音传遍四野，“此战到此为止，我族宣布退兵。”